應續與淩曄是在巳時回到王府的,二人未作休整,便直接前往雲端軒找夏侯流冽。剛進入雲端軒的院子,便看見一抹素白的身影立於池旁,蛾眉輕舒,猶似一泓清水的雙眸低垂,白嫩的手正在慢慢往池子裏撒著魚食。她發似流泉般覆在背心,容色晶瑩如玉,行動之間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隻敢遠觀而不敢褻瀆。
“那是王妃嗎?”淩曄被池邊那抹倩影吸引,停下腳步問道。他身旁的應續聞聲也停下腳步,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連嫣在遞魚食給南盈萱的間隙發現了正在望著這邊的兩名男子,低聲對南盈萱道:“主子,有兩個人望著我們。”
南盈萱從應續和淩曄進來之時,便已注意到他們。她淡淡地應了聲,若無其事地繼續撒著魚食。連嫣見狀,亦不動聲色地退了回去。主仆二人仿若並未發現應續與淩曄一般。
這時,夏侯流冽與徐又白從雲端軒內走出。夏侯流冽本來是想跟南盈萱打個招呼便去玉闌閣,沒想到一出門就看見站立在院子中央出神般一動不動的應續與淩曄。
夏侯流冽與徐又白都順著兩人的目光望去,卻看見了在不遠處的池旁給魚喂食的南盈萱。夏侯流冽心下頓時有些不悅,立即出聲拉回了仿佛已經靈魂出竅的二人的神思。
“回來了?”
應續與淩曄猛然回過神來,望向夏侯流冽,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恭敬地躬身道:“爺。”
“嗯。”夏侯流冽轉頭望向不遠處的南盈萱,喚了一聲:“萱兒。”
南盈萱聽見夏侯流冽的聲音,回頭綻開一個燦若桃花的笑,笑容中嵌著的梨渦讓她的笑更令人目眩神迷,整個人也變得柔和起來,仿佛沒有剛才那麽不可接近了。應續與淩曄又一次看呆了。
他們之前一直潛伏在西域,調查枯葉教,連夏侯流冽大婚都未回京都。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王妃,這傾城的美貌太讓他們驚訝了。
南盈萱將手中剩餘的魚食遞給連嫣,快步走到夏侯流冽身旁。
“爺。”她的眼神並未看應續與淩曄,隻是定定地望著夏侯流冽,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一般。
徐又白和連嫣已經習慣了夏侯流冽在的時候,南盈萱的眼裏隻會有他一個人,故習以為常地移開目光。但應續與淩曄可不習慣,就算是以前如此得寵的和幽然都不敢這般忽視他們。
夏侯流冽捋了捋她鬢邊散落的發絲,目光轉向應續與淩曄,淡淡介紹道:“這是雲衛的兩位統領,應續與淩曄。”
南盈萱這才正眼望向應續與淩曄,她嘴角下滑變作一個淡然禮貌的淺笑:“兩位統領好,初次見麵,我是南盈萱。”
兩人剛剛本來還為南盈萱忽視他們的行為略有些不滿,但此時她的一句話讓他們立即便誠惶誠恐地躬下身。
“不敢當不敢當,王妃您好。”
“對對對,王妃您好。”
南盈萱高深莫測地一笑,她可沒忘記這兩位統領,一位與和幽然交好,一位之前一直都是保護和幽然的。她沒打算跟他們客氣,或是套近乎。
她側頭望向夏侯流冽,手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
“爺,您要去玉闌閣了嗎?”
淩曄與應續俱驚訝地抬頭,剛剛不是還在與他們說話嗎,他們還躬著身呢,也不說上一句話,就完啦?
夏侯流冽感覺到了應續和淩曄懵了的眼神,略帶斥責地望了南盈萱一眼。這兩人不知道哪裏得罪她了。
南盈萱無辜地眨了眨眼,她什麽也沒做好嗎。
“去玉闌閣說吧。”
他輕攬過她的肩,推著她慢慢往前走。她不情願地小步小步地挪著,趁機往他懷裏蹭。
夏侯流冽挑了挑眉,無奈地抓住她身側的雙臂,不讓她繼續後退。兩人就這樣你退我擋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應續與淩曄望見前方兩人親密的模樣,均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這兩人的氣氛不同尋常啊。就算是和幽然,爺也甚少跟她在人前如此親密。
淩曄立即便轉頭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徐又白,後者垂眸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問。淩曄隻好不明所以地與應續對視一眼後,也跟在夏侯流冽和南盈萱身後向玉闌閣走去。
路上,淩曄望著前方黏在一起的兩人,忍不住小聲地對應續道:“這王妃不一般啊,才嫁進來多久,就籠絡了爺的心。”
應續抬頭望了望前麵的兩人,確認他們並沒有注意這邊,才小心翼翼地壓低聲音道:“你別說了,爺聽得到。”
“爺聽到就聽到唄。”淩曄也往前方看了一眼。“她聽不到就行了。王妃啊美則美矣,始終是長於江湖,不如然小姐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啊。”
和幽然無論是對待下人,還是他們幾位統領,都是謙和有禮的,現在這位王妃看起來就比較傲慢、難接近一些。
淩曄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麽,全然不知他說的話已經全然落在了南盈萱的耳中。
當然,耳力極佳的夏侯流冽也聽到了身後兩人的對話,他對淩曄的口無遮攔十分不滿,柔聲哄著南盈萱往前走,企圖蓋過身後兩人的對話聲。但很明顯這個方法並不奏效,南盈萱在聽到淩曄那一句“然小姐可惜了”後心中的火山徹底地噴發了。
她身子用了些巧勁掙脫了夏侯流冽,一瞬間便移動到淩曄身後,手肘向著淩曄的頸椎揮去,淩曄根本沒反應過來,隻是看到一抹白影從眼前閃過,後背一疼,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冷氣彎下腰,南盈萱順勢踩著他的後背躍起一丈高,後又迅速旋身下降,整個人帶著旋身的力量重重地壓在淩曄的後背上。
淩曄悶哼一聲,忙反身想去抓她的腳踝。她足尖輕點他的背部再次躍起,淩曄也趁機直起身子,剛站直南盈萱的腿便從空中招呼了過來。他右手擋開,左手抬起就想去抓她的小腿,沒想到她竟然借著他右手的力量,腿貼著他的右手從外側繞到了內側,將他擋在身前的右手踢開,另一條腿則用力踹中了他的胸口。他吃痛倒退幾步,不甘心地再次迎了上去。
剛剛是他不知她底細,而且敬她是王妃,不敢貿然出手,現在他要動真格了。南盈萱嘴角扯起冷冷的笑意,遊刃有餘地躍起,從淩曄頭頂掠過,在他身後輕而易舉地再次踢中了他的後背。
淩曄覺得奇怪極了,自己今天的動作怎麽這麽慢,她每一個動作,他都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他是當局者迷,在一旁的徐又白和應續將兩人交手的情景一覽無遺,都不禁對南盈萱肅然起敬。這輕功,行雲流水,運用自如,當世恐怕難尋敵手。
夏侯流冽漠然地望著眼前在比劃的兩人,見淩曄雖然一直處於下風卻沒有要停手的意思,而南盈萱看起來也像要陪淩曄玩到底的樣子,眉心不滿地一皺。
“打夠了嗎?”
夏侯流冽的一句話極具威懾力地讓兩人都停下了手。
“打夠就進屋。”他淡淡掃了兩人一眼,撂下一句話便轉身走進了房內。
淩曄臉色不豫地望向南盈萱,後者毫不示弱地昂頭凝望他,眸中俱是譏諷之意。淩曄的火氣也上來了,氣勢洶洶地又想上前,南盈萱卻直接越過他踏入了房內,連嫣也跟著她進去了。
應續和徐又白走到淩曄身旁,俱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奉勸你一句,別惹王妃。”徐又白語重心長地歎了口氣,勸道:“她除了爺,誰的帳都不買。”
淩曄動了動身子,剛剛被連踢了好幾下的後背疼得要命,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咬牙切齒道:“我怎麽從沒有聽說過歸劍山莊的大小姐武功如此了得?”
“唉,她不僅僅是歸劍山莊的大小姐。”
淩曄聽了徐又白這句話,疑惑地望著他。應續也好奇地看過來。
徐又白卻不回答,緩緩步入了屋內。隻餘下院子裏的應續和淩曄大眼瞪小眼,一臉莫名其妙。這不僅僅是歸劍山莊大小姐?那還是什麽?
待眾人都坐下來正式開始說曾應的事,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
應續見曾應依舊扶著腰疼得直不起身,自動自覺地開口。
“那日我們與蝶宮的一名宮人循著曾應身上的熏香,一直跟著他到達了一個隱蔽的山頭,當時他隻帶了一名隨從,一路都十分小心地注意著四周。我們見時間差不多便將他解決了,躲在一旁,果然沒多久枯葉教的人就來了。”
應續與淩曄一直在西域調查枯葉教,這次刺殺曾應的事也是他們倆幹的。
“我們按爺說的,讓曾應的屍體一直留在那,直到被人發現。”
因為那座山頭十分偏僻,曾應的屍體是過了三天才被人發現的,所以消息傳回京都就慢了些。
“他身上的熏香,處理了嗎?”南盈萱想起什麽,側頭問連嫣。
連嫣點點頭,十分確定地道:“我已經向鶯緣確認過了,已經處理了。”
南盈萱的雙眸了然地眨了眨,轉頭望向身旁從始至終,一直一言不發的夏侯流冽:“爺,我聽完了。我還有事要與周叔商議,先走了。”
這事是蝶宮跟他們一起做的,夏侯流冽想讓她也了解事情的始末,如今她也聽完了,沒必要繼續待在這裏。
他想起她聽了淩曄說的話,心裏必定不好受,便也不忍責備她的胡鬧,下顎輕頷。
她朝他微微一笑,帶著連嫣退出了雲端軒。
南盈萱離開了許久,夏侯流冽才冷凜地開口,深邃的雙眸不怒自威。
“誰再對王妃出言不遜,別怪我。”
徐又白、淩曄與應續三人都聽出了夏侯流冽話中隱含的深意,爺這是要為王妃正名呢,三人都立即正色起來。
“她是我的妻子,你們不尊重她,就等於不尊重我。還有,以後在王妃麵前不許再提和幽然,我不想她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