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如山倒

  陳折初笑了，似乎是在思考，一雙眼裏泛著點兒霧氣兒一般的晦暗，良久，她方才撂下了碗。


  “那麽便合作愉快了，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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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四少爺死得不明不白，外頭的人早已編了有一百零八個故事，卻遲遲不見陳林給個準話兒。


  陳林嫌這事兒晦氣又丟人，雖說是個兒子，但在他眼裏唯一不同的便也是利用價值，死了就死了，再如何也回不來了，他好麵子，既都說是有人暗中加害，他也必須要將這事兒辦得漂漂亮亮的。


  陳折初跪在雨裏，抬眼便是一片花白，寬大的帽簷兒幾乎要遮住了她的整張臉，混在這場可笑的喪事中。


  她萬萬想不到，須得在這兒跪守一夜的人會是她與溫氏。


  哭喪的還伏在一邊兒，上氣不接下氣地哭著，這孩子的生母何氏瘋後死在了不知哪個犄角旮旯裏頭，連個葬禮都沒有，陳飲熹也窩在院兒裏不願出來。


  於是因為她與溫氏一個同為庶出，一個為妾，陳林便用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叫她和溫氏來守夜。


  林氏的人壓根兒查不出個所以來，因天氣的原因，也見不著林氏的蹤影。


  陳林在正堂候著，接應少的可憐的來參加葬禮的人。


  陳折初嘴唇發白，渾身都顫抖著，寬大的喪服不攏風，連著裏頭的衣裳都快要被虛汗浸透。


  隻怕這一晚上下來，廢的不止是她的腿了。


  明明隻需守一夜便可，陳林為了那點兒名聲，非要叫跪著，溫氏那身子本就大病過一場，再這麽一折騰，隻怕…


  陳折初一頓，微微轉頭，抬眼去瞧她。


  已跪了三個多時辰，她早已不如剛開始那般端正，天色漸淡，淅淅瀝瀝的雨也便隨著夜愈深而停了。


  下完雨的夜陰冷陰冷的。


  陳折初將頭上那礙事兒的寬帽拽下來，扔到一邊兒，見陳林那沒良心的還在正堂，靈台邊兒上有幾個丫鬟，直勾勾地盯著陳折初。


  秋菊自始至終陪著她，但畢竟年紀小，雨停後吹的那幾陣風，也將她吹倒了地。


  趁著秋菊被送回去的當兒，溫氏吩咐人來掃了掃兩人跪著那地方的積水，換了墊子和衣裳，不敢耽擱太久，但身上總算不是濕漉漉的了。


  醜時三刻，陳林熬不住，帶著幾個零零碎碎的人，回了寢殿，換了一批丫鬟，繼續守著她們。


  陳折初雙腿早已沒了直覺，咬著牙，在心裏頭罵了陳林八百遍。


  這夜過後，外頭都又傳陳家德高望重，為撫四少爺冤魂，陳家老爺子帶著後宅的人為四少爺跪守一夜，燭火不滅。


  溫氏是病倒了，晨起都站不直身子，太醫去瞧過，說是隻需臥床休息。


  陳折初畢竟年輕，她能站起來，隻是膝蓋處沒了直覺，踉踉蹌蹌回府沐了個浴，也是病來如山倒。


  又發熱了。


  她打小兒便愛發熱，更何況是淋了半宿的雨，心裏頭委屈的要命，但也不好在這時候鬧，秋菊昏迷不醒，她連藥都喝不上一口，歇下了。


  白日裏頭，她的寢殿卻格外昏暗。


  她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嘴唇發白，渾身像是墜入一個深洞裏頭。


  腿上倒是恢複了直覺，膝蓋火辣辣的疼，動都動不得。


  她覺著自己快要死在這兒時，一抹強光忽地闖進屋內，她想，大抵是到正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