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匹夫的憤怒
我記得,我在餘豔那個局裏廝混的時候,也即我考取公務員之後,第一次進入機關工作的那個局裏工作伊始,我一下子就得到了餘局的賞識,被她安排到她本人的辦公室裏當所謂的秘書。我的工作除了端茶倒水,就是姐姐長姐姐短的拍餘豔的馬屁,局裏人看在眼裏,火冒在心裏……
後來,餘豔出事,我遽然一下子就冒出來擔任副局,而且還是主持局長工作的副局,局裏人就更加火冒了,我估計至少有99%的人在私下裏嫉妒我,他們一定在想,這宋江憑什麽啊?就憑他的小白臉?
他們在心裏恨著,在心裏蔑視著,但是在麵上,他們什麽表情也沒有。靠,這就是機關,這就是在機關工作的人的特點…… 餘豔出事後,大家都暗暗拍手稱快呢,本以為我也會被牽連上,結果呢我什麽事情也沒有,不但沒有,而且還是芝麻開花節節高,這官升的都有些離譜了,好多老同誌實在是忍不住,終於就到組織部門去反映我的問題了,可他們能說我什麽呢?說我年輕,毛躁,隻是一個屁大的孩子!他知道什麽啊?!可幹部隊伍結構中,本來就要有年輕的幹部滴!
再說了,老子哪裏不優秀啦?老子不僅是文化人,而且還是相貌堂堂的,老子身後有甄芸甄副市長,甄芸甄副市長一言九鼎啊,她說我優秀我能不優秀嗎?
好了,不想了,說了我的高興的事也即升官的事情說完之後,我還有不高興的事。不高興的事情是這樣的……
哎,我本來是想不說的,畢竟那事很恐怖,很糾結,很複雜,很老套……
好吧,我就說幾句吧。
李局,李胖子,他出事了!
我是在報紙上的一則簡短的新聞裏知道他的事情的,當時我還在黨校學習,王斌剛剛因為嫖的事情被抓不久,說起來是一個午後吧,我們這幫狗屁的“棟梁之才”也剛吃完飯,五菜一湯,很好的夥食,我正準備晃到宿舍裏休憩一下(黨校規定的休憩時間有一個半小時),有人就拿了報紙度著方步走來了。
那廝大聲對眾人說——本市又有特大新聞發生了,媽的,一個外地的傻小子冒傻氣殺了我們的一個局長!
啊?
我們都忙不迭地問那局長是誰?
那先看過報紙的人就大聲宣布說是人事局的局長,李局長!
啊?他被殺了?不會吧?有人嘀咕道。
但是事實就是事實啊!他是被一個小個子的外地男人殺死的,媽的,一刀斃命,一刀就捅進他的肚子裏,靠,他的腸子都流出來了……
報紙上說,那男的跟蹤李局很久了,有很多次下手的機會,但是一直就沒有下手,大概是膽子還不夠大,這一次呢李局正好從某酒家出來,身邊還有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呢,他大概吃飽喝足了,正用牙簽在嘴巴裏快樂地挖著,他的另一隻胖手摟著那豔婦,冷不丁地,小個子男人就出現了,小個子男人手裏拿著一卷報紙,報紙裏包著的就是管製刀具,報紙突然掉在地上,然後雪亮的刀就出現了,雪亮的刀閃爍著寒光,小個子照準了李局的肚子就是一下,刀刃迅速地深入進李局李胖子肉體的深處,小個子男人還抓住刀柄使勁地轉了幾下,就見李局李胖子悶哼一聲,栽倒了。
暗紅的血汩汩而出……
凶手就是賣眼鏡和打火機的小個子男人。我前文多次說起他的!
他是浙江人,在輪渡上,海灘上,他總是會“眼鏡要哇打火機要哇”地叫著。書中暗表,他的老婆就叫蓉蓉,一位超級漂亮的婦人。
我把報紙認真地看了一邊,心裏幾乎尖叫起來:小個子男人?賣眼鏡和打火機的?於是乎,我馬上就想到了那個在總是在輪渡上出現的小個子浙江男人了,真的就是他嗎?
那廝我是熟悉的。
我剛來這個城市去大學裏幫顧冰聽課時,我就經常在輪渡上碰見他,他脖子上掛著一個特別製作的木頭架子,架子裏有很多的的格,格子裏並排放著各種眼鏡和打火機,我知道那是一個很沉重的架子,他每天都要吊在脖子下的,就象吊著他的一個偉大的信念,靠,他累不累啊?
他的脖子那麽細小,我每次見到他都免不得要為他的細小的脖子擔心一下。
小個子男人對我笑笑,他見到我通常都會這樣,他向我走來,每一次,他都要客氣地問我,眼鏡要哇打火機要哇?
我回過頭去,不想看他,他就知趣地走了。我再看他時,他已然在不動聲色地繼續問其他的人呢,他總是很懂禮貌的,語氣嘛通常都很溫柔,他經常是問遍全船人,也難見幾個人要買他的眼鏡和打火機。即便有人拿起來看了看,但是看了看之後又放下了,他見了也不生氣,他繼續前進,繼續尋找新的人問他那句老話,眼鏡要哇打火機要哇?
不久之後,他又重新出現我的麵前,考,他又要張嘴了,我趕緊地把眼神看其他的地方,他遽然很有信心地再次問我一邊……
有的時候我就在想,媽的,他的奇怪的信心究竟來自哪裏?
還有就是蓉蓉那女人。我記得,我隻見過她一次,隻是一次——靠,老子就記住了她!
為啥呢?她太漂亮了!漂亮的幾乎要勝於美女顧冰……我的顧冰!
漂亮的女人總是會給男人留下深刻記憶的!
那天,蓉蓉她開著小車,一溜煙地來接李局。
她把車開到一個叫什麽睦鄰中心的地方停了下來,當時李局正好從睦鄰中心出來了,我就在那裏見到了開著小車的蓉蓉女士的。
書中暗表,蓉蓉女士正和李局談著熱烈的戀愛呢。蓉蓉女士認識李局沒多久就自稱是印尼富商之女——李局遽然很相信她的話。
蓉蓉的氣質這麽好,一般女人不會有這個氣質的,李局非常堅信這一點。
那天我如願以償地見到了李局,由於我急於要通過公務員麵試,我就鬥膽攔截了李局李主考官,我對他誠懇地說了一番表白自己的話,他沉默地聽著,不吭聲,我急了,突然的,我就給他下跪了!
他嚇了一跳,忙把我拉了起來,
我就是不起來,他就開了口,他生氣地說,小宋同誌,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幹嘛要這樣呢?
靠!這個恥辱的場景我本來是打算要徹底忘記的,可是現在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來了!
由於李局的死,我無法不感慨萬千,無法不在支離破碎的記憶中挖掘事情的真相。
這個李局,唉!我怎麽說他呢?
很長時間以來,媽的,我幾乎想不起他來了,但是他這人我絕對是不能忘的。也不敢忘!畢竟,我在他麵前下跪過。這是事實。男兒膝下有黃金,這是古話,說的好,說的對,可我當時連黃金都不要就在他麵前下跪,而且下跪後不久,我還主動地到他辦公室裏去了,當然我是經過他同意的。他在睦鄰中心門口告訴我他在人事局當局長,當時我覺得他就是我的背景,就是我的靠山,我願意為他上到山下油鍋……
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第二天我去他辦公室給他送禮去了,他不相信我也會送禮?就接過我手裏的卡,陌生地看著,靠,那可是一張儲蓄卡,裏麵有數萬元滴!
他異樣地看了我一會兒……終於,他的麵色有了一絲緩和,我沒想到,他遽然收下了我的禮。
我心裏這個很高興啊,默默地念叨著一句經典的老話:錢啊!你這殺人不見血的刀!
那錢——
怎麽說呢?還是老子跟在強子後麵廝混時,我含辛茹苦得到的一筆辛苦錢,是製假販假的強子大師給我這個“徒弟”留下的禮物。
強子這人並不看重錢的,他為了愛情把自己沉到海裏,但下海之前,也即在他的人生的最後時刻,他遽然想到了給我留下一筆錢。靠,他無疑是一個好心人啊。
強子,強子,你在天堂還是在地獄呢?有的時候我就會突然地想到這個複雜的問題。
說起來,李局當時收下了我的錢之後,我就放心了。
我不放心是在我考上公務員之後。
有的時候我又禁不住會這樣想,要是李局哪一天因為什麽腐敗的問題被抓,他會不會交代出我給他行賄的事啊?
他會不會這樣想啊,老子要立功,老子要舉報,老子反正是一個罪犯了,能禍害幾個就禍害幾個吧,於是乎,他就把與自己有關的任何卑鄙無恥的事情全部一股腦兒地給警察同誌交代出來了……靠,他要是真那樣做,我不就倒黴了嗎?!
我的問題是行賄!
我為什麽要行賄?因為我必須要通過公務員考試!
而李局當時是主考官,我當時是擔心李局打擊報複我,故此大膽行賄的。由於我當時有一個錯誤的判斷,即李局對我實際上是沒有什麽好感的,因為在麵試的過程中,他的表情很可疑的,他看起來似乎在在懷疑我與他的老婆趙小小的關係。
何況,他的眼神也多次告訴我,他似乎是看出了我對她老婆趙小小的不軌的企圖的,而且好象也有足夠的跡象表明,數年前,他的老婆趙小小對我是深有好感的,我們說不定就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做了“那個事情”了。靠!一石激起千層浪……我免不得開始憂慮起來。
好了,現在他被人一刀捅死了,我不就放心了嗎?
我應該去買酒慶賀啊!
我應該高興才對啊!
可是,我為什麽很傷心呢?而且還是屬於很傷心很傷心呢?
媽的,我是傷心那個即將被槍斃的小個子浙江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