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張清揚主任對宋錦貓說道:“就拿拆遷來說吧,拆遷的地塊通過規定的程序拍賣給開發商,開發商呢?會要求街道在約定的時間之前交給他們一個幹淨的地塊,他們可以先給街道一筆錢,作為預付款,他們等著街道把幹淨的地塊給他們,那樣的話他們好開工建設,讓工程上馬……這是協議簽訂的時候寫好的條文,即拆遷的事由基層政府負責,不是說地塊拍賣給他們開發商了,拆遷就是他們開發商的事,開發商不傻的,他們知道自己是無法完成拆遷任務的,所以拆遷任務就是街道的事情,街道來承擔拆遷,我們黃巷街道通常會去招標進來一個拆遷公司來操作,拆遷公司都是專業的拆遷公司,裏麵有法律專家在裏麵擔任顧問什麽的,隻有拆遷公司參與的拆遷才符合法律,基層政府理論上是不能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員的,街道為此還要給拆遷公司一筆錢,可即便如此
,拆遷公司也不是萬能的,很多事情實際上就是我們街道的拆遷辦和拆遷公司一起來做拆遷工作。共同做。從去年到現在,我們街道的拆遷幾乎就是停滯不前,一直做不到按時完成拆遷任務,於是開發商就會把他們的損失算成我們街道的,要攤在我們街道身上,為何呢?開發商在銀行裏有貸款,巨額的貸款,每天都要付出利益的,他們的工程不能上馬,那銀行的利息怎麽還?工程上馬了,他們就會有預售,於是就有錢還銀行……這是其一。其二呢,就是拆遷的速度上不去,安居房建設的速度慢。慢的理由一方麵是由於建設資金不能到位,另一方麵安居房本身的建設地塊也沒有啊,這叫什麽呢?無米下鍋!建設地塊也與拆遷拆不幹淨有關係,你想啊,隻要地塊裏有一戶是釘子戶,所有的進度都是零,一切都是空,原因很簡單:地塊騰不出來啊,所以我們街道的安居房是滿足不了拆遷需要的,拆遷戶一旦房子被拆了,就要給拆遷戶分配安居房的,而我們的安居房沒有建設好怎麽辦?就要有一個過渡時間,而過渡時間是要給拆遷戶過渡費的,拆遷戶要到外邊租房住,於是租金什麽的要街道承擔的,還要給他們生活補助,哎,你知道嗎?這是很大的一筆開支,簡直就是天文數字!加上拆遷中遇到了個別釘子戶,地塊交不出來,我們的拆遷辦就要采取特殊的辦法,而特殊的辦法是什麽呢,無非就是花錢!再加上現在地塊拍賣的費用在逐年的下降,地產開發的大氣候越來越不好,所以拆遷拖延的時間越長,越對我們的工作不利,基層政府花的冤枉錢會越來越多,所以為了盡快完成拆遷,我們就必須給拆遷辦和拆遷公司更多的自主權,讓他們創造奇跡,完成不可能的拆遷任務,解決釘子戶!哎,我們黃巷街道用這些膽大包天的有能量的村書記負責天下第一難的拆遷工作,也是屬於無奈之舉啊……宋錦貓啊,你不要把事情想的那麽簡單,看見他們來報銷發票了就是腐敗,他們確實是有貢獻的!”
宋錦貓算是聽明白了,心裏歎息,自己的頂頭女上司當一個街道辦主任真是不容易啊,一個字:難!說起來這還是女人負責的一項工作,加上前文說的安全生產,那就更不要說了,那安全生產更加是險惡重重的……甚至涉及到個人的安危!
還有社會事業等工作。
轄區內每年有多少外來流動人口的孩子要讀書啊,可就是滿足不了怎麽辦?
有一次張清揚主任對宋錦貓道:“黃巷街道轄區內就是再增加五所小學,兩所中學,也是滿足不了外來流動人員孩子讀書的需要的,那麽怎麽辦?隻能故意增加外來流動人口孩子的入學的條件,設置高門檻,比如要孩子的父母在本市有上交一年養老金以上的證明,要暫住證兩年以上,要就業證、經商證等等等各種證明……可外來流動人員哪裏有那麽多的證明呢?於是他們就要聚會鬧事了,上訪,打出的橫幅標語就是:我們的孩子要讀書!哎,你說他們有錯嗎?他們沒有錯的,他們的孩子要讀書有什麽錯!可是我們沒招啊,沒有能力啊,所以這外地的孩子在黃巷街道讀書,就成了一大難題。”
還有就是黃巷街道的一些大企業,一些廠長和老板……他們為了留住員工,隻有來找張清揚主任想辦法解決他們單位的外來員工子女的讀書問題,可是怎麽解決呢?現在學校的一個班的孩子已經有六十多人了,根本就擠不進啊,於是今年以來,兩個新學校在破土動工建設……
那些大老板為了自己企業的外來員工孩子讀書甚至威脅張清揚:要是不解決他們企業員工的孩子的讀書問題,他們的企業就要搬遷,整體離開黃巷街道,你說這怎麽可以呢?
這不是影響黃巷街道的經濟發展嗎?!所以張清揚麵臨的事情多呢,他一個女人擔任街道辦主任,她的麻煩貌似比一個國家的總理還要多,所以從這個角度而言,女人打退堂鼓,想調走——事實上女人已經辦成這事,這能怪張清揚嗎?
不能的!
張清揚畢竟不是什麽聖人啊,她無非就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宋錦貓算是懂了,歎息道:“主任啊,你真是不容易的,還是調走算了。可就是……”
“就是什麽?”張清揚道。
“我們不在一起了……”
“你啊,小子,我又不是調到月球上,這樣其實也好的,你不懂嗎?”張清揚低聲道。
宋錦貓心裏想我會不懂?我當然懂的。心裏算是有了一絲安慰……
宋錦貓把剛才的幾個“老甲魚”給自己的信封交給張清揚,笑道:“這個我不要的。”
“你以為我要啊?臭小子,你幫我拿著這些信封……”張清揚指著桌上的信封:“全部交到錢國鈞那裏去。交了之後登記一下簽上你的名字。拿好收據。”
“好的。”宋錦貓笑了,道。
錢國鈞是黃巷街道紀委書記,這個前文說了一下。
宋錦貓辦完張清揚主任交代的去紀委書記錢國鈞那裏上交信封的事情後,就想再回張清揚主任辦公室的,不想在電梯上正好碰到了惠蓮:黨政辦主任惠蓮。
那惠蓮對宋錦貓招手呢,說我有事和你說。
宋錦貓看惠蓮的眼神怪怪的就道:“什麽事情啊,惠主任。”
“聽說你要升官了,恭喜啊。”惠蓮道。
什麽啊?宋錦貓想這些事真是傳得快啊,在一個基層單位,升遷的事情就是傳得快,宋錦貓甚至想,是不是組織部門故意放出來的風聲呢?
其目的就是讓一些問題主動曝光出來,是不是?
組織部門故意在人事問題上跑風漏氣 ,就是讓被提升的人處在群眾的視線下,如果被提拔的幹部有問題,群眾的意見就會出來的,而且一旦有不服氣的“群眾”出現,那人就會寫舉報信的,當然,如果舉報信寫的問題屬實,那麽對被提拔的人就是一個炸彈,原來的升遷之事立馬就成了泡影。如果是造謠,組織部門也會給寫舉報信的人一個解釋,還要教育當事人,造謠也是要處理的。總而言之,為了萬無一失,組織部門會采取這種巧辦法的,是不是啊?說起來這是不是一種很巧妙的工作方法呢?難說的。
就聽惠蓮對宋錦貓道:“我剛才在李玉明書記那裏的,李書記在歎氣呢,說你小子好好的一個人,馬上就要進步了,要當街道辦副主任了,怎麽就被人舉報了呢,還是男女的事情!”
啊,我被舉報?宋錦貓愣住了,問惠蓮:怎麽回事?
“我聽李書記說了,有人寫信寫到市紀委,市紀委你知道嗎?直接跨越中雲區紀委,說你宋錦貓道德品德差,一個公務員和一個女人同居,非法同居,還說了同居的地點,就在市大成巷那裏的一個什麽小區,高檔的小區……喂,宋錦貓啊,你好厲害啊,那個女人是誰啊?什麽時候的事情?嘻嘻……”
宋錦貓臉頰紅了,惠蓮瞪著宋錦貓的眼睛看,終於歎息道:“哎,我還以為是假的。你這人不可能在女人上麵犯錯誤的,可是看你的眼神,看來這事是真的了!你們男人啊!哎!”
惠蓮說著搖搖頭走了,宋錦貓站在電梯那裏如同再次遭遇雷擊。
宋錦貓想:有人舉報自己和女人非法同居,這事無疑是假的,但是自己確實是住在市中心的大成巷那裏啊,也確實是住的一個女人的房子,而那個女人就是街道民政辦女主任黃霞。
想起黃霞,宋錦貓腦子裏想的是:黃霞從米國回來了嗎?
宋錦貓猜測街道紀委一定在秘密地調查自己了,中雲區紀委應該也在盯著這件事,這事要是被查屬實,自己升官的事情就會是夢一場,甚至自己還要挨處分:黨紀處分。怪不得自己剛才去錢國鈞那兒,錢書記問自己住哪裏呢?自己說在外邊租房子住,因為離婚了,自己沒要房子,房子給了女方。宋錦貓當時還尋思錢書記問自己這些幹嘛呢?
宋錦貓跺跺腳,心裏想著黃霞盡快回來證明自己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