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入籍
夜色漆黑,無星無月的天空沒有一絲光線,這正是黎明前夕,一天之中最為黑暗的時候。
蘇樂雙目緊閉,身子微微顫抖,似乎已經堅持到了極限。
那枚氣血丹當真不凡,他服下藥湯后不久便感覺到澎湃的藥力在身體中流淌。
即使是經過了大半夜不眠不休地入靜聚氣,他也絲毫沒有後繼乏力的感覺。
此時他的氣海穴里,氣旋的轉動越來越慢,真氣已經濃稠得彷彿凝成了液態。
蘇樂咬牙拚命推動氣旋,他已經隱隱感覺到,自己即將築基。
一刻鐘、兩刻鐘……就在他以為還能再堅持一會時,氣旋卻毫無徵兆地停了下來。
穴竅中心處陡然生成一股磅礴的吸力,整個氣海穴在這股巨力的作用下驟然收縮成一點。
「轟隆!」
蘇樂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這一個小點猛地膨脹開來,瞬間比以前擴張了成百上千倍,整個身體彷彿都被它撐開。
十餘日來苦苦壓縮的真氣洶湧而出,在他全身經脈里肆意奔騰。
這些真氣流動到那裡,那裡的經脈便如同乾涸的土地得到了雨露的滋潤一般。
他只覺得身體中每一寸經脈都舒暢無比,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
「啊~」
他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長長的呻吟。
那些真氣自動在他身體內部運行了一個完滿的大周天,余勢未減。
一圈、兩圈……直到整整三圈之後,它們才漸漸消失在經脈和穴位間。
蘇樂站起身來,發現渾身上下宛如從水中撈出,沒有一寸乾燥的地方。
他只得脫掉濕衣,擦去汗水,重新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
他重新坐下,凝神感受體內情況,很快便覺得下丹田處好像多了什麼東西,介於有形與無形之間。
蘇樂心念一動,瞬間來到灰色空間內。
他立刻發現青光照亮的範圍似乎變大了些,而中心處透明人影的五官也清晰了幾分。
在人影的臍下,氣海穴已經擴張到雞子大小,這便是真正意義上的丹田。
在丹田的底部有一層淺淺的無色液體在流動,約有十餘滴,上方飄蕩著稀薄的霧氣。
此時體內的白氣還在絲絲縷縷不斷生成,通過經脈自動匯聚到了丹田中。
蘇樂注意到,人影全身的經脈似乎粗了一絲,上面還隱隱亮起了很多節點,應該就是各處重要的穴位。
又觀察了會,見沒有更多的發現,他念頭一動,意識退出了空間。
他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身體,只覺得精神十分旺盛,渾身上下充滿了使不完的氣力,就連感官都變得更加敏銳了些。
這是生命本質的躍遷!
蘇樂推開房門,清晨涼爽的空氣撲面而來,他愜意地深吸一口,咪起了眼睛。
東方天邊透出的第一縷陽光照在蘇樂身上,將他的臉映成了金黃色。
薩十三伏在牆角,露出頭奇怪地看向少年,總覺得他和平日里有了些不同。
蘇樂正想放聲大笑,突然隔壁傳來了胖子悠長而銷魂的聲音:哦~」
他的笑容頓時凝固在了臉上……
范甑神采奕奕地從茅房裡鑽出來,兩眼精光四射。
他只覺得狀態前所未有的好,心情無比的舒爽。
腹部鬱結清空,他直奔餐桌,迫不及待地想要補償委屈多日的胃腸。
姜如松看了看兩人,微笑道:「恭喜兩位築基,只需登記以後,你們便是靈霄派的山門弟子了。」
蘇樂真心實意地對他深深一鞠:「多謝姜兄相助!」
且不說他平日里對自己的提點,單論這枚氣血丹,簡直就是雪中送炭,解決了築基時的後顧之憂。
他這麼鄭重道謝,反倒讓姜如松有些手足無措,他連忙扶起蘇樂,有些尷尬地說道:「何需如此,快……快起來。」
姜敏在一旁嘟起了嘴巴:「怎麼不謝我,飯菜都是我燒的,葯湯也是我熬的……」
蘇樂哈哈一笑道:「都要謝,不過最該向你道謝的是胖子。」
范甑吃得滿頭冒汗,嘴巴周圍都是飯粒,聽到這話含糊不清地問道:「為什麼?」
三人看著手裡、嘴裡、喉嚨里都是食物的胖子,哄然大笑。
吃過早飯,姜如松道:「待會我去落霞峰辦事,正好陪你們一起上山。
三人收拾停當,出坊市直奔落霞峰。
這是蘇樂一月內第三次登上此峰,發現來到峰頂的人比前兩次都多。
三人來到偏殿,剛要進門,卻聽到屋內傳來段老的罵聲:「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到這裡來撒潑!」
緊接著「呯」地一聲大響,屋內就倒飛出來一個人。
姜如松連忙張開雙臂,托住那人,身體連轉了兩圈,才卸去了撞來的力量。
他將舉著的人輕輕放下,問道:「你沒事吧?」
這人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此時驚魂未定,連道謝的話都沒說一句,就匆匆逃走。
三人面面相覷,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段老已經氣沖沖地出現在門口。
他原本嘴裡還在罵罵咧咧,突然看到門外站著的范甑,頓時怒容盡去。
「我算著日子,左右也就是這兩天,果然來了,不錯、不錯!」
范甑笑道:「原本想明日才來的,但今天實在是憋不住了。」
段老走近兩人道:「只要是壓縮到了極限,多一日少一日也無甚區別……」
他笑咪咪地說著,猝然出手點向兩人丹田,速度快若閃電!
「啊!」
范甑毫無提防之下被點了個正著,好在老頭的手指一觸即縮,並沒有用力。
蘇樂的反應要快得多,倉促間左手下切,堪堪擋在小腹前,右掌立起蓄勢待發:「你幹什麼?」
段老腳尖一點,整個人輕飄飄地退回原位。
他高興地說:「不錯,目內精芒閃動,乃是剛築基時還不能收攝自身精氣的緣故,丹田真氣流轉,受襲後方能自然反彈,小胖子,看來你的根基打得頗為牢固。」
范甑見他原來只是試探,放下心來,得意地說:「那是,這幾天我可遭罪嘍,吃飯睡覺都憋著,生怕一口氣瀉掉。」
段老翻了翻白眼,不再理他,轉頭對蘇樂道:「你很不錯。」
蘇樂不動聲色地收回雙手:「不敢當你老誇獎。」
段老摸了摸鬍鬚問:「你築基后真氣可是在經脈中走了一個大周天?」
蘇樂點頭回答:「確實是這樣,不過最後真氣逐漸在經脈里減弱消失。」
段老眼睛一亮:「你趕快感覺一下,丹田裡是否有滴真元?」
蘇樂心想:「一滴?你也太小瞧人了。」
他面上佯裝不知:「什麼是真元?」
段老道:「就是水銀般的一小滴,若有,就能感覺到它在丹田裡流動,你快試試。」
蘇樂裝模作樣地感受了一番,目露驚喜:「的確有那麼一丁點,這個有什麼用?」
段老哈哈大笑:「算你小子造化!這真元珍貴無比,只有在丹田初生,真氣走遍全身經脈時才能生成那麼一小滴,至於有什麼用,你以後自然知道。」
他笑容滿面地說:「走,我帶你們去造冊入籍。」
段老把兩人領到儒生屋內,敲著桌子大喊:「胡窮酸,起來造冊!」
那儒生滿身酒氣,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被驚醒后見是段老頭,不由在嘴裡咕囔道:「慌什麼慌?趕著去投胎啊……」
他正抱怨著,忽然看見老者身後的兩個少年,不禁呆了呆,露出很意外的神情。
「不用想了,上次的事情肯定也有你一份。」
蘇樂面帶笑容,心裡卻暗暗在小本本上又記了一筆。
這次姓胡的儒生不再讓他們寫了,而是親自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大冊子,仔細為兩人錄了姓名籍貫,標註上年齡相貌。
他錄完后,又譽寫了兩份,取出一方印泥,沒好氣地對蘇樂說:「過來按印。」
兩人看了看段老,見他點頭,便用姆指蘸了朱泥,在文書上摁下指印。
不得不說這廝雖然猥瑣可厭,卻寫得一手雋逸的好字。
蘇樂暗想,以後讓他抄個幾十遍大般若波羅蜜多經也就算了,對待讀書人要有愛心。
段老過來提筆在兩人的文書上寫下「上品」兩字,從腰間取出一方小印蓋了章。
他懶得再和那儒生廢話,拿起文書出門直奔正殿而去。
三人連忙跟著他進了大殿,劈頭便看見殿內正中有一面類似於布告欄的木牌,上面密密麻麻貼滿了紙條。
數十名青年圍在木牌下討論熱火朝天,有的看到段老帶著人進來,只是向他拱拱手,似乎早已經習以為常。
段老也不理睬他們,徑直把兩名少年帶進大殿左邊的房屋內。
與他們所呆的偏殿不同,這處房間十分寬敞,裡面的陳設也精緻得多。
一位身穿紫袍的中年人坐在書桌后,正翻看著書冊,不時還用筆在上面勾畫。
段老讓兩人站在門口,自己走上前道:「稟馮主事,有兩名少年在本門築基,依例評為上品,當收為山門弟子,現有文書在此。」
說完他奉上文書。
紫袍人起身接過文書,有些意外地問道:「又是上品?今年上品人數好像有點多啊。」
段老答道:「這兩人都是良家子弟,資質尚可,正要請主事查驗。」
馮主事笑著搖搖頭:「不必,門派上下誰不知道你老的眼睛里揉不進沙子。」
他似乎很信任段老,並不打算親自複核,提筆在文書上面寫了幾個字就收下了。
他看了看兩位少年道:「既被錄為山門弟子,未經本派允許,不得再去它處學藝,這規矩你們可知曉?」
兩人點頭表示知道。
馮主事轉頭對段老說:「還要煩勞你再帶他們去領腰牌。」
段老應諾道:「好說。」
說完他便領著兩名少年退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