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投喂清粥
果不其然,入眼的是一片狼藉的廚房。
自從認識伏胥後,我一向認為他是個重度精分患者。
他能穿著一襲勝雪白衫在青閻仙山曲水旁一本正經的揚道,滿是肅然正氣;他能身著天青色袍子提筆揚灑,折扇一開,盡是風流;他能前一刻清俊絕塵孤傲疏離,下一秒就化身腹黑公子哥,各種打趣我碾壓我早已被三哥糟蹋成薄餅的智商。
但是……此刻他這副情形……我真真沒見過沒想過。
伏胥上神,說好的高貴冷豔呢?說好的光輝偉岸呢?您那荼蘼白的袍子印上幾個黑印是幾個意思啊?您左手掌勺右手提鏟是搞哪樣啊?這不是主要,重要的是為什麽它們都變色了?為什這廚房也變色了?它們招你惹你了麽?您到底對它做了什麽?
講真,我現在根本意淫不出您手握軒轅劍威風凜凜征戰六界的模樣。
我想起他說出那句‘想必也不是很難’的話時的神情,將笑忍得難受。
伏胥見我呆在門口,沒答話,眉宇間隱現挫敗之色。
作為他的弟子,作為他算是照顧的弟子,我覺得自己有義務為他解一解這窘境,好回報他老人家以往的用心……算是用心良苦吧。
我甚是體貼的開口:“師父這般蕙心紈質、這般雲中白鶴、這般良金美玉、這般沅茝灃蘭的高雅德行,君子這稱謂若不用在師父身上,放眼天地,怕是沒人敢當。”
還好背得幾個諂媚狗腿時急需之詞。
他在窘態被徒弟撞見之後又被我這麽稀裏糊塗的一頓猛誇,不懵逼都難。
我趕緊加猛料:“俗話說,君子遠庖廚,所以,近得了庖廚的都不是君子。”
伏胥聽出了一點頭緒。
我繼續誠心誠意的開導:“師父這般君子,怎會來廚房等地呢?做飯這等小事,交給弟子來,您還是去拯救蒼生吧。”
他幽怨的看了眼炸過一樣的灶台,鬆了口氣,認真道:“你說得有道理。”
我說:“哪裏哪裏,都是實話。”說話間,已擼起袖子開始收拾殘局,卻聞得他在門口補充:“你記住,不可太鹹。”
我點頭:“弟子知道了。”
他又扭頭補充:“火候得掌握好,切記不能操之過急。”
我說:“嗯好。”
他這次幹脆跑到我跟前,神情極是認真:“你在丘於山留飯那次,沐顏那菜燒得不錯,你可是會?”
那菜看著就很好吃看著就很複雜看著就很考驗人。
師父,你有完沒完?
我如實:“弟子恐怕做不到。”
伏胥略帶失望,歎息道:“想來是為師過分了,女仙與女仙之間還是有區別的。”
我特麽這是好心的在給你解圍好嗎?
我忍。
他繼續作死:“不過你亦不必慚愧,這還是得看天分。”
我繼續忍。
他終於是肯滾出廚房不再折磨我的耳朵和考驗我的忍功,卻在門口幽幽道了句:“勤能補拙,葵傾,你還是多加練習比較好,畢竟你這……”
我X!
我將怒氣壓在心底,笑得溫婉嫻靜端莊大方,道:“師父,您的衣裳染了塵,怕是方才將菜炒得爆炸所致,還是先將其滌淨吧。”
伏胥一愣,捏訣將袍子恢複原樣。
……
其實說是做飯,我實在不擅長,隻是會熬一熬粥。又加上伏胥才將這廚房弄得不忍直視,菜品也被糟蹋得所剩無幾,我也隻能熬一熬粥。
伏胥看我端著一碗白菜清粥,急忙過來接。
我管理好表情,一臉慚愧:“師父,弟子不才,怕是做不出師父座下沐顏仙子那般可口的菜品。”
伏胥使著不輕不重的力道揉亂我的頭發,“我打趣你的話罷了,你也要當真?”
嗬嗬,他這打趣真是打得認真。
坐下後,我痛心疾首道:“未能滿足師父的口味,實乃弟子之過錯。”
伏胥卻未答話,隻是攜著淺淡的笑,默默將碗筷擺好,尋了個位置坐下後,慢慢舀了碗粥擺在我麵前。
他做這樣一連串動作時,臉上笑意絲毫不減,看得我一陣莫名好奇。
“快吃。”
我接過他笑著遞過來的勺子,依舊莫名其妙。
伏胥看我傻愣,笑得更是勝過春風,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又伸手捏我的臉,道:“好了,別再醋了,隻要是你親手做的,我都喜歡。”
我勺子“啪啦”一聲掉桌子上。
醋……醋了?什……什麽邏輯?
他繼續開口:“隻要是葵傾煮的,就是最好。”
白粥霧氣氤氤氳氳,伏胥那張含笑的臉依舊水清月華,霎時失色天邊萬千霞彩。
我不禁感歎:師父,您這恭維話委實過了點,為了吃碗粥,您也是蠻拚的。
“不吃麽,要不要我喂你?”
我急忙從唏噓中自拔出來,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往嘴裏送,待到這米飯即將與我唇瓣親密接觸時卻被活生生的一下擋住。
伏胥正是這阻止我和其纏綿的罪魁禍首。
“傻瓜,不怕燙麽。”他一邊說,一邊穩住我握著勺子的手,傾身朝我附過來,帶起一陣微風,撫亂了我額前的碎發。
望著伏胥突然湊近的俊臉,望著他清清亮亮的眸光,望著他堅毅的桃色薄唇,我覺得極其驚悚,極其激動,極其害怕,我覺得他肯定要……
果然……他朝著我勺子裏的粥輕輕吹了吹。
天呐,這這這……這得有多少細菌啊……這……多不衛生啊……
我沒忍住臉上嫌棄的神色。
大大咧咧是真的,有潔癖也不假。
伏胥為了幫我涼粥而湊近的臉還未移開,就著這個姿勢開口:“你可是害羞了?”
我眉頭緊蹙,一不小心說了實話:“弟子覺得有點不衛生。”
他臉色先是一僵,旋即恢複笑意,又端起我麵前的那一整碗粥。
我狠狠吸了口涼氣。
果然……他攪拌一番後,又輕輕的吹了吹。
我急忙去搶桌子上剩下那鍋未被他玷汙的口糧,卻被他一把環住腰,聲音在我耳邊環繞:“好了,你這樣莽撞,就不怕燙了自己?”
我一愣,急急從他懷裏掙脫,幹笑兩聲,扶額悲歎,怕是怕,但我餓了啊。
伏胥拿起我碗裏的勺子,遞到我嘴邊,“張口。”
我內心糾結。
他略挑眉,帶著點點命令:“快,好歹本上神為了一件你根本不敢穿的衣裳跑了這麽遠一趟。”
我轉移話題:“誰說我不敢穿?”
伏胥意味深長的一笑,道:“好,我記住了,你快張嘴。不然……”
“師父,弟子自己來。”
“別鬧,先把這口吃了。”
我隻好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像被投喂的的寵物一樣張嘴,咀嚼,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