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同歸於盡

  雷動滿盈，火沖太虛，陰附初陽，冥昧不定。

  聲音來自於躺地上的修長道。

  嗯？青木抓起桌上的拂塵，提上褲子轉頭看向修長道。

  「該死的螻蟻，統統該死！」修長道以詭異方式站了起來。

  他閉著眼，勾著身子，脖子緩緩的扭動著發出咯咯的骨骼摩擦的聲音。

  「居然還能動？」青木詫異地看著修長道，對劉小虎使了個眼色。兩人慢慢向修長道靠過去。

  修長道站直身子，頭緩緩抬起來，雙目一睜，「嘭」的一聲，周身的氣浪彷彿被什麼炸開。

  能量場？？？

  只見修長道佇立睥睨，目含怒火，身上倆股矛盾的氣勢對沖，如一位遠古君王又如一頭洪荒野獸。

  「嘻嘻」他咧嘴一笑，嘴裡鮮紅滿是鮮血，表情說不出的扭曲。

  「修大哥，快！去救阿雅。」左田鏡空喊著，目中滿是淚光。

  「裝神弄鬼，剛才被道爺教訓得還不夠嗎？」青木氣定神閑地揮舞拂塵。

  「嗤~~~~~」修長道長長吸了口氣，然後慢慢彎腰撿起散落地上的一瓶沒開的紅酒，一個手刀切掉瓶口，仰頭灌了起來。

  這時小虎先沖了上來，其他四虎依然摁著左田鏡空。小虎一拳打過來。

  然而修長道似早有所覺一般，他左手抓住的小虎的手腕，往後一拉。右手揣著紅酒瓶重重拍到小虎的光頭上。

  玻璃渣子陷入小虎的頭皮，紅酒混著血液流了小虎一臉。

  小虎頓時眼冒金星，心中詫異這人怎麼突然變厲害了。

  修長道一雙眼睛血紅，右手隨即抓到了他的手臂上，沒等小虎反應。修長道一個旋身，把劉小虎丟了出去。

  小虎只覺身體騰空倒轉360度，重重摔到了地上，地上的瓷磚瞬間開裂。

  修長道右手張開輕輕一抓，地上的橫刀兀自飛到手裡。

  「意念移物？」青木道長看著修長道的動作，表情先是一怔。

  這個是腦力覺醒範疇的特異功能，可是他剛剛明明又開啟了能量場。

  青木道長思索著旋即一笑，饒有趣味地望向修長道。心念，有意思，這個外賣小哥，又是一個優良的人體研究對象。

  修長道猶如貓科動物一般高高躍起，幾乎在小虎落地的同時騎在了他身上。他左手依然抓起小虎剛才出拳的右手，右手揮刀。

  小虎只覺白光一閃，右手臂從手肘處被切斷，切口平整光滑，但見紅肉白骨。然後鮮血噴射，滋了修長道一臉。痛感隔了會兒才傳遞到大腦，劉小虎生平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疼痛，他忍不住痛哼一聲。

  四虎也皺眉，感同身受。

  修長道站起來將小虎的半截手臂甩在地上，雙手握住橫刀，高高舉起，刀尖對著劉小虎的眉心，狠狠落下。

  「該死的螻蟻！」修長道念著。

  刀尖刺目的寒芒印在劉小虎因驚恐而瞪得大大的眼珠里。他看著越來越近的刀，時間彷彿定格一般，一生的記憶猶如電影一般在腦中快速放映。

  而修長道腦海中同樣浮現出一幅幅畫面。

  他看見吳慧華在柴火灶上炒菜，摸著大肚子幸福地笑；看見護士抱著還帶血的劉小虎點著他的鼻尖沖他笑；看見五虎躺在嬰兒床里，老劉家的人激動地跟來探望的人握手。

  他看見村裡調皮的孩子們在糞坑裡丟下爆竹哄騙五虎去看，在炸了他們一身糞后，躲在遠處指著他們大笑；

  他看見吳慧華和五虎睡在加大的床上，劉老三深夜偷偷起來收拾東西；看見吳慧華親了親每個睡著的兒子，然後將繩子甩上房梁；

  他看見五虎在孤兒院的生活，在精神病院的生活，看見他人或避之不及或嫌棄厭惡的神情；他看見五虎越來越壯。

  然後是青木道長和罌粟去接他們時的和藹笑容，哄騙他們去殺人時的笑容。

  「該死的螻蟻，該死的螻蟻。」修長道腦中不斷有聲音在重複。

  橫刀重重落下，劉小虎閉上了雙眼，一滴晶瑩的淚從眼角滑落。其他四虎一臉茫然，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感在他們心中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洶湧澎湃，淚水不可遏制地從眼眶奔涌而出，一生回憶的畫面在他們腦中匆匆閃過。

  「嗆」橫刀貼著劉小虎的耳朵插入了地面，居然沒入了一半刀身。

  半晌，劉小虎睜開眼睛，疑惑地看著修長道。只見一雙血紅的眼睛盯著他，他的靈魂似乎都在顫抖。

  他心裡有某種悔恨的感覺在發酵，那一直籠罩在思維中的迷霧漸漸打開，一束光照了進來。

  「滾！」劉小虎聽到那個男人的聲音。

  青木道長已經到了修長道身後，他手一翻，手裡出現一個紅色的按鈕裝置，拍在修長道的右肩，身子飛退。

  修長道忽地轉身，一道白光向青木襲去。

  快！快到極點的快！

  青木道長眼中先是不可思議隨即又轉為不屑，他抬手「屏障！」。然而那白光只是頓了頓，依然斬向青木的肩膀。

  青木瞳孔收縮。

  屏障居然被破了，怎麼可能？

  「轟」的一聲，修長道和青木道長之間出現一團爆炸的火光。

  空中兩條完整的胳膊掉落，一條握著刀，一條穿著道袍。

  「啊~~~」青木道長捂著左肩痛喊，那裡已是空蕩蕩。

  劉小虎站起來，看了眼修長道，轉身逃跑，其他四虎也跟著跑。

  「修哥~」左田鏡空悲愴萬分地喊。

  修長道卻詭異地笑著，彷彿被炸斷的胳膊不是他的。他左手一抓，地上那條胳膊手裡的刀飛入手掌。

  「該死的螻蟻」，修長道揮刀砍向青木。

  青木道長再也沒了以往的從容淡定。「五虎！殺了他，殺了他！」青木忿恨地喊著，身子飛速後退。

  可是五虎對青木道長的呼喊置若罔聞，五人徑直朝門外跑去，頭都沒回一下。

  青木絕望地看著五虎的背影，胡亂甩起拂塵。修長道眼前升起層層白霧。

  這其實是一種強效麻藥粉末，吸入一點就會短暫麻痹神經。

  青木道長的拂塵裡面有機關，他將麻藥藏在裡面，趁人不備時近距離灑出，然後憑藉屏障技能完全隔絕麻藥，以免自己吸入。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招一直屢試不爽。青木道長憑此招，克敵無數，為骷髏會和查塔姆研究院合作開展的「覺醒者人體研究」貢獻了不少研究對象。

  可是，麻藥也無法阻攔住修長道。

  修長道完全不受影響，他嘴裡依然念著「該死的螻蟻」。一刀切過，青木道長胸前馬上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火熱的刺痛感充斥著神經。

  「屏障！屏障！屏障！」青木一邊退一邊狂喊，希望能擋住修長道的攻擊。

  然而一刀又一刀，屏障就如一層層不堪一擊的紙一樣。青木身上多出一道道血痕。

  修長道滿身是血，眼睛血紅，恐怖的氣息環繞，如魔神降世。他要羞辱這個該死的人渣，要讓青木徹底絕望、崩潰。

  左田鏡空獃獃地看著修長道，腦子一片空白。修哥這是怎麼了？

  青木道長忍著劇痛，伸手從懷裡掏出一把按鈕爆破彈，一股腦全丟向修長道，自身開啟屏障半身鏡。

  「轟」一聲，借著爆炸的勁，青木終於和修長道拉開距離。他腳底開啟屏障轉身逃跑。

  為什麼？為什麼屏障會被攻破？

  「屏障」屬於腦力覺醒範疇特異功能，可以在自身周圍形成某種免疫物理攻擊的能量盾，進可攻退可守，攻防兼備。

  青木道長正是憑此在骷髏會迅速崛起，成為座下「十二墮天使」之一。

  然而，今天無往不利的「屏障」居然不好使了。

  除非……，除非修長道的破壞力已經遠遠超過「屏障」能承受的範圍。

  青木不敢再想，唯一的念頭就是——跑！

  「砰」青木身子突然撞到什麼一樣。

  身體周圍有個無形的籠子困住了他。

  「屏障！」爆炸的火光消逝，修長道橫刀直指青木，喉嚨中冷冷的聲音響起。

  青木道長一顆心墜入無盡深淵，全身汗毛倒豎。他艱難地看向修長道，滿臉不可置信。

  修長道提著沾血的刀，殺氣騰騰，面色森然，一步一步向青木道長逼近。

  然後他一刀刺入青木道長的后心。

  一股狠厲在青木眼中升起，「老子跟你拼了，一起下地獄吧。」他把手伸進道袍，按下那個引爆鍵。

  這棟別墅，青木早已經悄悄布置下數十個炸彈。此次他來深城的任務是確保拿到交互遊戲的核心演算法，幫助組織順利開啟新的虛擬現實空間。

  「逆風物流新世界」的開啟，將人類生活引入了新的形態。

  這個系統並不是誰開發的，而是憑空出現，就如覺醒者憑空出現一樣。骷髏會高層相信這是人類新一輪進化開啟的預兆。

  整個人類社會在不久的將來勢必迎來劇變。世界經濟、大國格局、普通人的生活，一切的一切都將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原本任何國家和機構組織都是沒有機會的。「逆風物流新世界」超出了現有科技水平太多，沒人能開發出比它更完美的系統。然而「逆風物流新世界」卻關閉了。

  雖然只是開放了僅僅一年多，可是「逆風物流新世界」造成的影響是空前的。這影響不亞於原始人類發現並學會使用火。

  「逆風物流新世界」其中一個影響就是現有科技水平爆炸式的增長。如今，人類已經有能力自己建立虛擬現實世界。

  誰儘快掌握交互遊戲的核心演算法，誰就能在劇變的世界中保有一席之地。

  事關重大，青木道長原本打算得到交互遊戲核心演算法以後，直接毀滅相關一切。

  萬萬沒想到，不知從哪殺出來的修長道一行人卻破壞了整個計劃。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修長道簡直就是異類。

  如果說覺醒者是人類中的異類的話，修長道就是異類中的異類。

  腦力覺醒者具備特異功能者本就少之又少。修長道不僅具備腦力向的「意念取物」，居然還在戰鬥中學會了他的「屏障」。而且還能如體力覺醒者一般開啟能量場。

  「死吧，一起死！」青木道長按下了那個引爆鍵。修長道的刀刺入了他心臟。

  「轟隆隆」，恐怖的爆破聲不斷響起，周遭被炙熱的火焰塞滿，高溫吞噬了一切。

  修長道、青木道長、昏迷的阿雅、王子顏、陸靜君，活著的左田鏡空，死去的陳天賜，華貴的真皮沙發，精緻的酒櫃，閃閃發亮的水晶燈，米色的窗帘，富康家園88號裡面的一切物體，都在高溫中緩緩消逝。

  巨大的火光和濃濃的黑煙升起，這棟精美的歐式別墅轟然倒塌。冒著火的碎片如煙花四散掉落。一些碎片落進了客廳旁的游泳池裡激起朵朵水花。

  那水花閃著光亮盛開在修長道的眼裡。

  修長道回神過來，腦中的畫面讓他後背發涼，混沌的腦袋瞬間清明不少。

  青木道長此時被修長道的「屏障」困住，他的手已經伸進了道袍，摸到那個引爆鍵上。

  不好！要救下他們！一定要救下他們！顧不得那麼多了，腦中已有決意。

  原本走向青木道長的修長道突然轉身，一腳踢到保險箱上。

  保險箱划著弧線撞破落地窗掉進游泳池濺起水花，然後飄了起來。

  修長道大聲吼到：「左田鏡空，這裡有炸彈！快帶王子顏和陸靜君走。」

  左田鏡空聽到修長道的話回神過來，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從五虎逃跑到修長道和青木道長各斷一臂，左田還沒反應過來。

  此時聽到修長道的話，她一手王子顏一手陸靜君，提著兩人的衣領往保險箱飛行的方向跑去。

  忽然她感覺背後一股柔軟的力把他們三人推出了別墅，左田鏡空一躍跳進游泳池。

  修長道將手裡的刀向青木道長一擲，撲向阿雅，翻身將她抱住躲到桌子下，身子牢牢護住，全力開啟「屏障」。

  橫刀直直飛向了青木道長剩下的手。青木道長慘然一笑，依然按下了引爆鍵。

  「轟隆隆」，富康家園88號別墅灰飛煙滅。

  蔓延的火苗舔過游泳池水面。

  小區里正趕來的逆長風遠遠看見衝天火光升起。「糟糕！」他心裡暗道。

  左田鏡空提著王子顏和陸靜君從水面鑽出，搖曳的火光映在她臉上一會明一會暗，一雙噙滿淚水的大眼睛在黑暗中反射出點點火光。

  不一會兒，別墅外圍就圍滿瞧熱鬧的人。

  「爸~~！」人群中陳天賜的兒子陳實聲嘶力竭地喊，他不停想往前沖卻被身邊的人死死拉住。

  毀滅永遠比建造要簡單得多，富康家園88號曾經的繁華與榮耀，最終都付之一炬。院子外圍的女貞樹和紅楓在夜風中搖曳枝葉，一彎如鉤新月從雲中探出頭。

  樹下一個邋裡邋遢的老頭，手裡拿著根小樹枝在戳樹叢里的一隻蝸牛，嘴裡說：「你這殼還是不夠硬啊，給你裝套機甲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