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葉將白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呢?
風停雲說:“他是個老謀深算的變態。”
葉良說:“他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而早在十年前,路邊一個算卦的一把攔住心情不好離家出走的葉將白,就笑眯眯地說了一句話:
“小孩兒,你有帝王之相。”
彼時的葉將白還很叛逆,聞言就冷笑,說“你別瞎掰了,我沒帶錢,不免災,也沒有所求。”
“可……”
“借過。”
小小年紀,防騙意識挺強。算卦的看著他的背影直搖頭,再掐指一算,繼續搖頭。
這是個不服命的主兒。
天予他泯滅之命,失母而不受父寵,他不認,搬出葉家,自個兒踩著官場起伏的大浪往上爬,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於是天又予他臣命。
可臣命他也不服氣啊,翻江倒海,禍國殃民,把趙家皇室拎起來抖了三抖,皇位也不過咫尺之間,於是天又給了他帝王之命。
可這位祖宗還是不滿意,他總覺得缺點什麽,心裏空落落的,踏實不下去。
這股子空落在給趙長念披上龍袍的時候得到了填補。
還別說,這丫頭穿龍袍也好看,板著個小臉卻唇紅齒白的,朝他看過來的眼神複雜得很,眼底卻有什麽東西一閃一閃的,珍貴得很。
他想要那東西,相比之下,這皇位沒那麽重要。
風停雲不止一次地在喝醉之後罵他:“你說你要是再心狠一點兒,現在這天下不都是你的?”
葉將白嫌棄地揮開他的手,不屑地道:“你覺得現在的天下是誰的?”
“廢話,趙長念的!”
“那趙長念是誰的?”
“……你不能這麽算。”風停雲磨牙,“別人穿著龍袍,和你自己穿著龍袍,那不一樣。”
“沒什麽不一樣。”葉將白抿一口酒,“我還覺得我賺了。”
風停雲忍不住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他。
葉將白莞爾,有些話他沒法跟風停雲說,但昨兒他的的確確是做噩夢了,夢見葉老爺子七竅流血地倒在他麵前,夢見詐屍而來的先帝,還夢見分外不甘心的太子。他們個個都撲上來圍住他,陰氣陣陣的,像是想要他的命。
然而,他睜開眼,趙長念就在他身邊,手死死地抓著他的衣裳,皺眉問他:“你怎麽了?”
滿身冷汗被風一吹,葉將白伸手抱緊了她。
“又夢見什麽東西了?”她歎息,伸手按上他的腦袋,輕輕給他揉了揉。
舒適的觸感讓他慢慢放鬆下來,葉將白抿唇,突然低聲問她:“你當真不恨我了?”
趙長念挑眉,好笑地道:“恨你什麽?”
“我之前……”
“多久之前?”猜到他又要翻舊賬,長念摸了摸他的下巴:“是在念胥出生之前,還是華清出生之前?”
當今聖上愛民如子,政績卓然,在位不過五載,就獲了朝臣認可,百姓愛戴。
隻是,這位陛下不太愛見人,甚至有兩年都不親自上朝。不過,看在這兩年皇後生下兩個皇子的份上,眾人都覺得,是可以諒解的。
葉將白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恍然想起,原來自己已經有一雙兒女了。
現在是五年之後,平安盛世,再不是五年前的戰火紛飛,劍拔弩張。
隻是……
“沐疏芳都出宮多久了?中宮總也不來看皇子皇女,是不是說不過去?”
長念笑著給他拉了拉被子:“中宮裏有人替她端著就行了,為難了她兩年,你總不能要她一直在宮裏閑著。”
三年前沐疏芳就拎著包袱跟她說想去看看江湖之大,天地之闊,每逢佳節會回來一趟,平時就當給她放假了,莫問歸期。
趙長念覺得,女兒家能活成沐疏芳這樣厲害的實屬少見,於是頂著壓力也點了頭。
結果三年過去,倒是沒出什麽亂子。沐疏芳回來的時候,還給倆奶娃娃帶一大堆小玩意兒,豐富倆孩子的宮廷生活。
挺好的,長念覺得,沐疏芳那樣的姑娘,適合高天遠地。
外頭天快亮了,葉將白起身,接過宮人遞來的龍袍,剛展開回頭,就見長念不知什麽時候又睡回去了。
“陛下。”
“嗯……”嘴上應著他,長念卻是打著嗬欠翻了個身。
葉將白莫名覺得心情很好,坐去床邊拉出她的手腕往龍袍裏塞:“今日上朝,可不能遲了。”
“再一炷香就好,一炷香。”
旁邊的紅提有點著急,想上前,卻被葉將白給擋了擋。
宮裏人都知道,國公脾氣不好,哪怕這幾年有所收斂,那也依舊少人敢惹。
然而眼下,紅提垂手在旁邊瞧著,卻見他眉目間帶了些滿足和愉悅,跟哄小孩似的,將陛下翻著身套上龍袍。
“你幹什麽?”長念被弄醒了,皺眉嘟囔。
葉將白勾唇:“微臣恭迎陛下上朝。”
長念一愣,睜眼看他。
清晨的曦光讓葉將白的臉看起來溫柔極了,低眉淺目,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他看得貪婪,也看得情深,心意翻湧至不可抑製之時,他貼至她耳側,一字一頓地道:
“吾皇萬歲,萬萬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