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大義滅親
旁邊的良策和雪鬆都張口想勸,葉將白卻是一副惡狠狠的模樣,嚴厲地道:“洗不完,不許吃飯!”
秦大成很是擔憂地看了長念一眼,卻發現後者表情十分平靜,眉頭都沒皺一下。
“好。”她抱著一大堆衣裳,從容地道,“那我就先告退了。”
葉將白沒留人,揚著下巴一副等著看好戲的神色目送她出門。
秦大成低聲道:“這天氣,井水還涼著呢。”
“是啊。”良策應和,“傷沒好的人怕是受不得涼。”
“沒事的。”雪鬆打著算盤道,“大不了再添些藥材用度,主子說了藥材的用度不必減。”
葉將白回眸,睨他們一眼,道:“說情都無用,府裏也該立規矩。”
他是不會心疼人的,瞧她自個兒,不是也應得很利索麽?她都不覺得難洗,他們跟著起什麽哄?
良策等人不說話了,秦大成到底還是擔心,應付完葉將白這邊,偷摸去長念的院子裏看了一眼。
然後就看見那丫頭哼著小曲兒將抱回去的衣裳都掛在庭院裏的竹竿上,衣裳下頭點了不少熏衣的小爐子,隻是……沒聞著葉將白常用的龍涎香味兒,倒是一股子皂角氣息。
丫鬟小心翼翼地問她:“姑娘這是做什麽?”
長念笑著答:“衣裳在櫃子裏放久了,他嫌沒皂角味兒,我給他熏上些,等會再熏香就是了。”
要她洗衣裳?幹淨的衣裳,洗和沒洗誰看得出來?充其量是聞聞皂角味兒,他喜歡聞,就聞個夠好了。趙長念撇嘴,她又不是真傻,放著給他折騰?他有張良計,她也有過橋梯,誰折騰誰還不一定呢。
最前頭的架子上掛的是一件絳紫外袍,是他說立她為妾的那天穿的,長念瞧著,眼眸微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緊閉的庭院的門,和讓她跪下的那個蒲團。
她不打算跟人講道理,說這件事有多令人生恨。她唯一想做的,就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隻有痛在自己心裏才最明白那是什麽滋味兒。
捏緊了手又鬆開,長念繼續點香。
太子廣招門客,不少人投效,其中有個叫徐遊遠的對他道:“七皇子占據宮中,手握玉璽,他若下令廢黜殿下,殿下便會成為謀逆之徒,以在下之見,不如先下手為強。”
“哦?”趙撫寧皺眉問,“如何下手?”
“殿下抗旨出逃在先,不管如何撥正,都必留惡名,除非……”徐遊遠拱手道,“除非先帝的旨意一開始就是錯的,殿下是為大義而逃。”
皇帝的旨意怎麽會錯呢?除非連皇帝都是錯的。
趙撫寧明白了他的意思,思忖了兩日,又與葉將白見了一麵。
一落座,他便道:“先帝的皇位,其實也是搶來的。”
葉將白拱手作傾聽狀,就聽得他道:“當年武親王勤王,其實是為了自己登上皇位,偏生被父皇所搶,父皇為了安撫他,還將武親王塑造成一個大義凜然護君主的好王爺。這些宮內秘聞,太後都是知情的,可到底都是她的親兒子,太後未曾說過什麽,隻與本宮念叨過幾句。”
“國公也明白,父皇在位幾十年,並無太多建樹,反而沉迷美色丹藥,枉殺不少忠臣。北堂家的開國將軍,帶兵禦敵七百裏,卻被父皇十道聖旨召回京都,賜死於祖廟,此事民間也略有知曉,隻是迫於權威,無人再提及。”
“殿下是何意?”葉將白直接問。
趙撫寧歎氣道:“本宮雖為父皇親生,但也是非分明,此番,本宮想替父皇發罪己詔於天下,還北堂家一個公道,也還眾多枉死忠臣一個公道。”
這算盤打得,比雪鬆還響呢,怕宮中下旨動他太子的名分,幹脆先大義滅親?葉將白淡笑,捏著茶淺飲不語。
趙撫寧打量他兩眼,沒什麽底氣地道:“但此事,隻本宮一人定是不能成,所以來問問國公的想法,這……成是不成啊?”
“殿下言之有理,自然是能成的。”葉將白道,“隻是,殿下可想清楚了,這罪己詔一旦發下,先帝必不能安寢於皇陵。”
曆朝曆代,都鮮有皇帝正兒八經地罪己,要麽是明貶實褒,要麽就是亡國之君。都說死者為大,皇帝死後追封諡號還來不及,哪兒能往上加罪名呢?真往死人頭上加,必定引發篡位動棺之禍。
趙撫寧顯然是不在意這個的,撫桌道:“對便是對,錯便是錯,哪兒能分親疏呢?父皇不肯認錯,本宮來替他認,有多少罪業,本宮都擔著。”
話說得是一個賽一個的好聽,葉將白勾唇:“殿下既然說到這個份上了,那在下必定是要相助的。”
動先帝棺木這種結局,他是喜聞樂見的,隻是趙長念……
葉將白輕笑,望了望外頭的天。
先帝生前最疼愛的是太子,最忽略的是七皇子,可如今,最疼愛的皇子要掀他棺木,最忽視的皇子卻一心護他,先帝在天有靈,會不會肝膽俱裂呢?
哦,不對,他搖頭,往地上看,先帝那樣的人,死了也不會上天的,定是在十八層地府裏呆著呢。
安排了一番,葉將白動身回府,靠近趙長念的小院子,就聞見一股子燒香的味道。
走進去一看,趙長念竟在院子裏放了佛龕,正一本正經地在叩拜上香。
“這是做什麽?”他冷聲問,“虧心事做多了,臨時抱佛腳?”
長念頭也不回地道:“這是瞿廚子讓人請回來的菩薩,聽聞靈驗得很,隻要誠心叩拜,必定能圓心願。”
大步走到她身後,葉將白掃一眼那佛龕,嗤之以鼻:“神佛都是弱者才信的東西,自己沒本事,便想求菩薩保佑,菩薩自己都是木雕的,有何用?”
長念不理他,專心叩了三個頭,才起身道:“衣裳都晾好了。”
葉將白一頓,轉頭看了看,謔,院子裏掛滿了洗好的衣裳,被風一吹,皂角味兒盈麵。
“都是你自己洗的?”他有點不信。
長念沒答,旁邊的丫鬟卻是神色複雜地屈膝:“奴婢們都沒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