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淮水殘陽
這一圈水路繞得屬實遙遠,船隊用了十餘天方才抵達壽春。劉秋放心不下山桑的情形,在壽春簡單交代糧草事宜,要他們兩日內務必由戰船押送裝運了一部分的駁船北上,便和李老八乘了艘小船北去。雖然前方還沒有消息,不過祖逖手裡的兵力畢竟是當地守軍的五倍以上,倒不必替他的安危擔心。
可是到了山桑,劉秋才發現自己還是過於樂觀了。山桑雖然只是譙郡中長不過一里的小城,可是於武特意把它當成塢堡經營,不只把城牆加厚加高,連同望樓也加高許多,簡直是一座大號的塢堡。而且譙城在山桑上游,只要沒有封鎖渦水的水路,上游就不斷有兵員、糧草和輜重由船隻運入水門。
祖逖剛到時還想著叫城內投降,豈料城內全無消息,待了幾日不得已才讓董瞻隻身進城談判,沒想到四日後上游便運來幾船兵,更添加了數船糧草輜重,城中的兵力已然近千,祖逖手上兩千餘兵力此時想要硬攻此城就算拿下也必然付出重大傷亡。而上游張平譙城的主力隨時都可順流而下增援,不到半日就可抵達,到時就算攻下城來手裡的殘兵也難於把守還是不得不退。
劉秋到時祖逖的步軍已進退維谷,兩千多人在城外已待了快半月,不僅士氣低落連軍糧也所剩無幾,此時進攻城內的近千人幾乎沒有多少勝算。若向南面壽春撤退,則東面的相縣則會暴露在距離上遠比壽春近得多的譙城面前;如果從陸路向東北的相縣撤退不僅糧草不濟,而且六七天的路程中一旦被譙縣派出的騎兵追上也很容易全軍覆沒。現在唯一的機會是劉秋身後的水軍,可是他們離這裡還有兩天的路程。現在城內仍舊沒有動靜,裡面談判的董瞻還在和守軍進行拉鋸式的談判。
面對眼前糟糕的形勢,祖逖見到劉秋後最後還是把全部兩千多兵力都轉移到山桑城邊的渦水西岸,既然進退都不是好主意還不如把全軍都擺在城外震懾一下裡面的囂張氣焰,待後面的戰船抵達后整個形勢自然就會全面好轉。
晉軍的舉動果然還是起到了些作用,第二天正午董瞻便被從城中放出,而裡面的於武依舊不陰不陽沒有什麼明確的表態。大家雖然疑惑,不過傍晚偵騎傳來了好消息,戰船已經距離不到一天的路程,而且正在全速趕來。
劉秋抵達后的第三天一早,晉軍全部在山桑城下集結,想要吸引城中的注意力,等到水軍一到便兩面夾擊。城中的於武大概也感受到外面的壓力出現在城頭,但卻只是默默地在上面看著,沒說一句話。兩邊的軍隊於是就這樣對峙著,一直到日上三竿。
刺眼的陽光灑在身上,空氣中漸漸現出一絲異樣,怎奈祖逖和劉秋始終找不出頭緒。突然,一旁的李老八沉聲道:「不好!是騎兵!」
大家這時才發覺腳下逐漸明顯的震動是怎麼來的,祖逖急忙命令全軍向水邊移動。可是命令來得已經太遲,頃刻間樹林中便騰起塵土,裡面衝出過千騎兵向晉軍撲來。幸好這些步卒平日訓練還算有素,見來不及靠向岸邊急忙圍成一圈,外圍由持盾的短刀手和長矛兵抵住陣腳,裡面則是弩手朝外瞄準。
祖逖這時才明白於武為何一直拖延,原來譙城水路派來的援軍只是為了給更遠處調來匈奴騎兵爭取時間。相縣雖可失去,可山桑一旦丟失,張平的老巢和石勒在渦水上最後的防線譙城就完全暴露在晉軍的水軍面前,那可不是騎兵能夠挽回的。
匈奴騎兵從林中衝出后並沒有朝著晉軍正面殺來,而是向兩側包抄過來,不斷向聚攏成一圈的晉軍陣中放箭。雖然晉軍弩手的射程要超過匈奴騎兵的弓箭,一輪齊射甚至還將數十名騎兵射落馬下。可是弩手裝箭太慢,趁著上箭的功夫,匈奴的弓箭手迅速靠近陣前朝裡面的弩手放箭。雖然前排的盾兵已經舉高盾牌,可是仍舊無法阻擋馬上的弓箭手居高臨下的射擊,晉軍的弩手很快便紛紛倒下。
匈奴的這支騎兵足有千餘騎,圈裡弩箭剛放完兩輪就已將晉軍圍住,一邊不斷地在圈外遊走一邊找準時機靠近朝圈內放箭。晉軍雖然離岸邊只有幾百步遠,可是咫尺天涯,被圍在當中完全動彈不得。等到四五輪弩箭放完,圈內的弩手已基本全部倒地,雖然不斷有其他士兵撿起掉在地上的弩箭向外還擊,可是依舊無法改變晉軍的圓陣逐漸縮小的窘境。
才過了半個時辰,祖逖等人的腳下已被鮮血染透,兩千多步卒此時也只剩下不足一千,留在陣外的只有堆積在一起的屍體。匈奴的騎兵此時大概也有些疲累,放慢了速度在四周遊盪,空中仍時不時有箭飛來,依舊有人應聲而倒。祖逖、劉秋和李老八身上都已中箭,幸好傷得不重,每人手裡都操著把弩,喘息著想著脫身的對策。可是如此局面即使是神仙下凡也很難改變什麼,身邊不斷有人倒地,晉軍的軍心眼看就要崩潰。
又過一柱香的時間,剩下的晉軍又損失一半,眼看就要全軍覆沒,最後幾人只好把牙一咬在中心大喝一聲,全員保持陣型舉盾開始向岸邊走去。
匈奴騎兵顯然早見過類似的困獸猶鬥,原先在一旁看戲手執長槍長刀的騎兵開始朝晉軍奔來,而弓箭兵依舊不斷朝著步卒的頭上和腳下射來。這段時間晉軍雖然向岸邊移動了不到百步,可是還能站著的步兵只剩下不到三百人,連陣型都開始保持不住。祖逖知道如果再這樣下去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裡,拚死一搏說不定還能有幾個人能活著跑到河裡,於是大喝一聲全軍朝岸邊殺來。
拿著長柄兵器的匈奴人早已等候多時,見晉軍不再保持陣型,便也一聲發喊殺了過來。劉秋感覺大限已近,怒喝一聲抽出腰間的青釭劍,和祖逖、李老八二人互為依託也殺了過去。眼見著面前白光一閃,一把長矛朝著自己刺來,劉秋忙一閃身朝著那騎兵側面劈去,只聽一聲慘叫,連胳膊帶槍都被砍落馬下,旁邊的祖逖等人忙連聲叫好。喝彩聲剛起,劉秋便覺身後風起,忙跟著閃身,可是還是遲了少許,一支箭正扎在後肩上,所幸隔著盔甲扎進去不深。還沒來得及拔箭,一把大刀又朝自己摟了過來,劉秋忙轉身跳開。剛一落地,那騎兵已落下馬去,原來身旁的祖逖趁那騎兵出刀的招式已老,將馬的前腿砍去。
三人再聚在一起時,身上又多了幾道傷口,而此時剩下的晉軍已不足百人。匈奴的騎兵大概是得了命令,此刻全都停了下來將這些殘兵團團圍住。過了一會兒於武從他們身後閃出,大喊著要祖逖投降。劉秋撩開擋住視線的頭髮,看向身旁的祖逖,李老八則在另一邊說道:「降,降個屁。」
董瞻也在旁對祖逖說道:「末將自追隨將軍以來未立寸功,今日便隨你一道赴死,也算不負將軍信任。」
話音剛落,只聽嗖嗖幾聲,李老八雖然用劍擋住了當面射來的一箭,可是卻被側面的幾支箭射中,只聽一聲慘叫,手中長劍咣當一聲掉在地上。對面馬上的於武洋洋得意地喊道:「董瞻,看在大家兄弟一場的份上我后殺你,不過你和這些南人廝混在一起背叛舊主,這筆賬總還要算的。」
董瞻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再怎麼樣我也不想再跟在胡人後面殺自己人了。」
李老八躺在劉秋的臂彎里,任由眼淚打在自己的臉上,只艱難地說了句「幫我照看好兒子」便很快斷氣。
祖逖知道退無可退,對身邊眾人道:「弟兄們!要死一起死,和胡人拼了!」
剩下的晉軍早已殺紅了眼,都跟在祖逖身後朝對面的騎兵沖了過去。自殺式衝鋒剛剛開始,忽然於武臉色一變,座下的戰馬也跟著發出不安的嘶鳴,大隊騎兵沒有迎著還擊反而收攏韁繩準備調轉馬頭。劉秋等人還沒緩過神來,只聽見身後金風呼嘯而來從頭頂劃過,一支支巨大的矛槍破空而出將對面的一眾騎兵從馬上刺落一排,緊接著身後傳來一陣悠長的號角聲。
劉秋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壽春的水軍到了,可還是忍不住轉身看了一眼,十多艘戰船正一字排開飛快地向這邊划來,顯然除了操作床弩的士兵外全都跑到了底艙去划船。
原來一早晉軍外圍的偵騎雖然沒能及時發現匈奴埋伏在城外林中的騎兵,但見戰事不妙馬上拼力去下游給還在路上的水軍報信,這才在最後關頭救下祖逖等人。
岸上的晉軍見戰船開來士氣頓時大震,都朝著匈奴人沖了過去,可是兩條腿畢竟跑不過四條腿,只能看著這些騎兵轉身準備逃跑。劉秋望著開始加速的戰馬,知道不能讓於武跑回城中,忙抄起手中的「青釭」朝他擲了過去。那劍在空中轉了幾圈徑直刺中於武的後背,劍尖從前胸透露出來,緊跟著屍體從馬上栽了下來。
劉秋知道那些騎兵根本沒辦法追上,轉身朝船上打出手勢。船隊中只留下三艘靠向岸邊壓住晉軍陣腳,剩下的十幾艘船全部順勢沖向城北水門。山桑本是座長只有一里的小城,城牆雖然加固過但水門的木板跟本招架不住床弩的射擊。只一輪弩箭就讓水門崩碎,旁邊的城牆上還扎著幾支射偏的矛槍。
山桑城只有兩人多高,恨不得比水軍的戰船還要矮上一點,船頂的床弩不費多大力氣就能射進城內,而長不過一里的範圍則讓水軍可以輕易從水上把弩射向對面的城牆以外。和床弩比起來守城兵卒手裡的弓箭只能算玩具,不論待在哪一邊的城牆上都可以被射中。戰船朝另外三面城牆各放了一排弩箭,除了扎在土牆上的以外,所有命中的目標都被擊得粉碎。一邊倒的攻城戰很快結束,城內的守軍除了逃跑的就是跪在城外投降的,畢竟誰都不想在城內被亂槍穿死。
山桑城雖然拿下來了,可是祖逖這幾年辛苦訓練出的三千步兵除了留在相縣和淮陰的,幾乎全部損失殆盡,而劉秋也第一次在戰場上親眼看著失去了他和孫筠最好的助手,他們所得到的不過是一座邊遠小城和通向譙城的大門。望著城外的屍橫遍野,劉秋覺得胸中湧出一陣悲涼,瞬間坐在城牆上爬不起來。
取下山桑后,劉秋整日神情恍惚,只坐在城頭獃獃地望著南去的河水。祖逖只有接下全部軍務,命人把李老八和劉家、曹家族人的屍首運回江南交給孫筠料理,雖然兩家族人多在水軍中,但還是有幾十人這次在步軍里戰死。為了緩解相縣和山桑幾近無兵的窘境,祖逖將先前南調京口的近千兵士調回,又在城頭多置床弩,城外常駐戰船,這才將兩個北進的據點穩固下來。
數月後孫筠帶著孫川從江南趕來,總算在城頭上找到呆坐的劉秋。孫川撐了把大傘在劉秋頭上,孫筠輕輕撫他的臉龐,有些心疼地勸道:「這裡雖不比江南的夏日,可是初秋的日頭依舊毒辣,夫君每日這樣和自己過不去哪裡還有精力和奮威將軍一道北伐。」
劉秋見是妻子來了,用力攥緊了她才慨然道:「從前我們在不其的海上也見過很多自己人戰死,可是後來在遼東聽那兩個文書笑著說起逃難路上家破人亡也只是替他們感到凄涼。如今為夫到了知天命之年,親身經歷了沙場上的生死,見到了逃難的饑民相食的慘劇,方覺當年遼東那二人言談之中深藏的震撼和悲涼。」
孫筠輕撫這他的後背寬慰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司馬家諸多弊病積累了那麼多年才有當今天下傾頹、宇內分崩,他們造的孽自己受辱身死不算還要連累芸芸眾生。如今的形勢我們雖不能匡扶天下,但至少還能以一己之力保住江東一隅,使一方百姓免受荼毒。夫君年少時受天師教導多年,如今切不可因為些挫折墮了心志。」
孫筠最後的這句倒是提醒了劉秋,他睜開有些渾濁的眼睛仔細端詳著妻子,「夫人這樣說倒讓我想起來了,當年師父一力要我下山說是讓我用所學之道以濟天下,其實我一直都沒覺得自己學到什麼過人的本事,如今看來難道是讓我襄助江南一隅保留漢家傳承?」
孫筠用力點了點頭,「這些年天師的行事看似平凡實則用心深遠,夫君在山上學得醫術又帶著天師的丹藥才能在遼東救得扶余王,在山上學了煉金之法才能從石崇手裡誆出章武寶劍從而坐實劫商致富的傳聞,後來夫君重病多年天師雖遷居海島留你治病那麼多年但卻不讓你歸隱山林,這些顯然都是意有所指。」
孫筠的分析固然不無道理,可是也讓劉秋有些糊塗起來,「現在祖逖手上連同水軍也不到兩千人,雖有戰船之利但元氣已然大傷,總要休養一年才有可能再發動進攻。即使我們後面再拿下譙城也不過是開啟北進黃河南岸的通道。南方缺少戰馬,這次山桑城下我們兩千多步卒如何被千餘騎兵幾近全殲想來夫人已經知道了,區區數千之眾想在中原對壘石勒數萬騎兵的難度可想而知。奮威將軍志向宏大,這數月沒有我和八哥他也把軍隊管理得井井有條,真不知道我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
孫筠只好又開導道:「祖逖這次雖然慘敗但也只折損兩千人馬,對豫州豪帥和胡人最有威懾力的水師毫髮無損,這數月從京口調度和新募之兵又有近千,之前的損失相信很快就能補充上來。眼下祖逖自行募兵北伐,雖有敗績但豫州重鎮譙城已近在咫尺,由此北上河南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而王敦率江東主力於荊湘二州平民變數年才克,此中差距夫君可知否?」
劉秋咧開嘴笑了笑,「王處仲士族出身不了解流民,只一味剿滅,不像我和祖士稚一般招納任賢為我所用。」
可是孫筠卻馬上打斷他道:「夫君所說不錯,不過想來你也知道王家如今尾大不掉,司馬睿已對王敦、王導忌諱頗深,不然之前也不會讓謝裒單獨與你接觸,夫君願意北伐不也是因為不願捲入兩邊的爭鬥嗎?現在王敦手握江東幾乎全部兵馬,他所忌諱的只有祖逖這支能夠獨力抗衡胡人的偏師。如今杜弢的民變剛剛剿滅,司馬睿已進封他為鎮東大將軍、督長江以南諸州軍事、開府儀同三司並有隨意任命各州刺史的權力。司馬睿雖然情非得已給他加官,但王敦大權剛一到手馬上就將手下最能打的將領陶侃從荊州調往極南的廣州,將先前荊州刺史的位置給了族弟王廙,甚至還有傳言說王敦一度想要殺掉陶侃以免成為日後阻礙。」
劉秋扶著女牆緩緩起身,「我與處仲相識三十餘載,如今他怎麼變成這個樣子!我們年少時都以他族兄王戎和王衍為楷模,雖然這二人一個勾結石崇貪財無度一個身居要職不理政務,但處仲也並未與他們同流合污,誰知自從南下江東后他不僅和家中族人一樣拒不北伐救駕,也對江淮的石勒視而不見,還殺了王衍親弟王澄以泄私憤,現在又對手下得力幹將陶侃下手。他到底想幹什麼,可曾還是那個不懼石崇淫威,在武帝座前擊鼓而歌的王處仲嗎!?」
孫筠知道劉秋為這幾十年的友情難過,但還是起身來到他身旁勸道:「老爺可曾聽人說過他年青時就被人說是蜂目豺聲有兇殘之相,如今不管是相術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他已成為江東潛在的禍患。我們不管是出於自保還是穩固司馬家在南方的地位抑或是保全江南一方百姓,都應該有所作為抑制王家的野心。」
劉秋開始明白孫筠專門跑到這裡的用意,可若說對策還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畢竟司馬睿手中幾乎所有的軍隊都在他王家手裡,自己和祖逖麾下區區數千兵力既要遏制王敦又不能造成南方動蕩給匈奴有機可乘,這樣的對策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過棘手歸棘手,主意還是要出,劉秋思慮良久終於開口說道:「雖然王敦已有些異狀,但畢竟王導和他完全不同,二人不至於沆瀣一氣,否則江南早就姓王了。眼下我們雖無法與之對抗,但只要讓豫州的晉軍成為王敦無法忽視的力量,王敦就不得不守住人臣的本分。」
孫筠把孫川叫到身旁,讓他叫了聲爹,才又說道:「這次我把川兒也從海上叫回來,看有沒有什麼能幫上你的。」
劉秋回身看了眼孫川,見他因為常年在海中漂泊臉上已有些滄桑的痕迹,有些愛惜地說道:「現在爹身邊缺少人手,川兒又是家中名義上的嫡子,當然還是回來幫忙的好。我們既然想要扶助琅琊王提防王敦,自然要加強和建康的聯繫。奮威將軍在豫州既然能獨自支撐,我便南去居中協調。」
說著便解下腰間的短劍遞給孫川,「這把『青冥』是東吳大帝當年打造的『吳六劍』中的一把,也是你姑姑當年送給爹的定情之物,如今你既是家中唯一的嫡子,此劍便贈給你用。」
孫川哪裡敢接劍,忙跪下道:「既然是姑姑送給您的定情之物,孩兒豈有收下之理?」
劉秋把劍塞到他手中道:「短劍最講究近戰和水戰,爹老了,身形早不及當年,這寶劍留在我這隻能當作裝飾,你拿著才能發揮它的作用。」
孫筠見劉秋執意要送,便讓孫川收著。孫川在遼東大棘城時就見過劉秋將它改造成長槍大敗宇文部,如今這劍居然傳到自己手上,自然有些愛不釋手。劉秋看著他,好像又看到很多年前在山陽時和孫筠在水邊練劍的情景,不禁對孫筠道:「筠兒,現在孩子們都長大了,看著川兒我又想起當年你在水濱的英姿。現在想來當年還是太過愚鈍,應該早些娶你過門才好。」
被劉秋當著晚輩面前冷不丁這樣一說,孫筠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略微花白的鬢下霎時間生氣兩朵紅霞,輕輕捶著劉秋道:「都一把年紀了還什麼嫁啊娶啊的,再說早讓我過門你還有機會認識你的山陽公夫人?」
孫川被兩人的悄悄話說得一愣一愣的,本想轉身離去避嫌,卻被劉秋從旁扯住,「老夫老妻,難得我和你姑姑拌兩句嘴嘔一嘔她,川兒不要見外。」
說完又把孫筠攬在懷中,「唉,我這多半生最幸運的事情就是一早認識了夫人,剛想下山時本想著在家修行一世,可真要那樣得少了多少趣味。」
孫筠大概也被他的情話打動,只依偎在他懷中不發一言。劉秋這邊又問孫筠道:「我記得前些年夫人曾給過慕容廆霹靂炮的作法,不知那些圖紙和工匠可還在否?祖士稚缺兵,雖然有床弩守城,但若有這炮在軍中,守起城來自然更容易些。」
孫筠臉上立時露出得意的笑容,「早知道你因為山桑新敗會想到這東西,這次北來便帶在船上,等一會下了城牆我便讓川兒去取。至於那些匠人,現在多養在吳郡,後面差人調來就是。」
劉秋於是把孫筠和孫川留在祖逖軍中,一邊幫著操練水軍,一邊熟悉些軍中事務。直到一年後,豫州的晉軍重新恢復到三四千人的規模,淮陰和壽春積攢的糧草也足夠用度,祖逖這才有了重新北上的實力。劉秋便安排孫筠和孫川先行回到建康,自己則準備晚些時候跟著回去。差不多也在此時,司馬睿和王敦的書信相繼到達山桑,兩封書信幾乎都不約而同地要求劉秋回到建康。不同的是,司馬睿希望劉秋代替祖逖回來述職,而王敦則以都督南方六州軍事的職權命令劉秋以揚州淮南郡尉的身份和祖逖一同回建康向他當面稟告江北軍情。劉秋自然知道二人的用意,把書信給祖逖看過,兩人相視一笑都不言自明。劉秋於是定好日子,讓兩名信使都回去復命,自己則動身乘船往長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