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歷史軍事>洛水東望> 第十章金谷獲劍

第十章金谷獲劍

  劉秋本來想著只是到城西的四眼井那裡去買些杜康,可是孫筠既被他誆出來豈是杜康能夠含混過去的。劉秋無奈,正好想起幾年前和王敦一道去城西的白馬寺時,曾在城外經過一片鬧市,於是打馬一路向西出城而去。城門外路兩旁都是沿街的商鋪、酒樓和攤位,叫賣聲此起彼伏。孫筠自來了洛陽后還是頭一次出來逛街,街邊不只有賣各色香囊等小玩意兒的,還有樂伎和歌姬當街表演的,最後還是停下馬來在一處儺戲的攤子前,只見一高一矮兩個胖子正戴著面具在人群中又蹦又跳。劉秋便坐在馬上陪著在人群外默默地看著。忽然間面前一人深施一禮,壓低著聲音道:「敢問這位可是山陽公公子劉秋。」

  劉秋忙勒住馬,低頭一看這人並不認識,心中奇怪,只好點了點頭道:「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那人走到近前,低聲說道:「小人姓馬名升,乃受我主慕容廆所託,特有要事來求公子。」

  「什麼!」劉秋聽了一驚,心想這慕容廆不正是當初在遼東時疆場上遠遠望見的那個黃毛孩子么,怎麼如今會派人到洛陽來找自己呢,總不會是來刺殺自己吧。想到這裡,忙拉住韁繩讓馬後退了幾步。

  馬升大概是看出劉秋心中的驚慌,於是並未繼續跟上前來,只是立在原地說道:「數年前我家單于已歸降朝廷,被聖上封為鮮卑都督,故此我才能從遼東遠涉重重關卡來到京城,公子切莫疑惑。」

  劉秋這才鬆了一口氣,不過仍然不放心地說道:「我這幾年常不在京,你說的這些可是實情?」

  馬升仍立在原地道:「此乃大晉朝廷旨意,公子若不放心,洛陽城中找到官家隨便一問便可瞭然。」

  劉秋於是放下心來,「可是我與你家主人除了戰場上並無其他關聯,為何要千里迢迢地來京中尋我呢?」

  馬升聽罷,方才走到近前道:「公子此事說來話長,可否就近找個安靜所在來講。公子如不放心可在這街邊任選一家酒樓我們進去敘話,酒錢由在下付便是。」

  劉秋喊上孫筠,兩人下得馬來,就近找了一家酒樓,將馬交給小二,便與馬升徑直上得二樓。馬升讓小二找了個臨街的雅座,又叫上一壺酒和兩個小菜,便招呼劉秋坐下。劉秋見他與店家如此稔熟,心想看來這馬升來了已有一段時間,對周邊環境才能如此熟悉。

  正疑惑間,只見馬升端起一盞酒敬道:「今日能夠有幸見到公子,小人先敬您一盞。」說罷將手中酒一飲而盡。劉秋仍舊疑惑,只端起酒來喝了一小口。這邊馬升放下酒來,於是便說道:「公子有所不知,小的此次前來原是奉了我家主人之命來求公子幫忙找尋他的親妹。」

  劉秋聽了越發奇怪,「鮮卑都督之妹怎麼要用到我幫忙呢?」

  馬升又斟滿酒,緩緩說道:「我家單于之妹公子未必認識,但卻可能見到或聽說過。」隨即身子略向前傾,低聲說道:「公子可記得數年前在扶余王城,曾有一黃髮女子行刺當時新任扶余王依羅,那便是我家主人之妹。當年小人也恰好在扶余城中,人群中見過公子幾次,故而今日才識得您大駕。」

  「原來是這人。」劉秋聽了略為沉吟,想不到原來當年給依羅下毒的竟然是慕容廆的親妹,怪不得後來這黃毛小子要親率大軍圍城,看來不光是想要一舉攻下扶余王城還想要救出自己親妹,而馬升當年就在扶余城中從自己身邊出現,不由得也有些吃驚。想罷又說道:「當年確實有這樣一個女孩因為向扶余王依羅下毒被晉軍抓住,當時這毒還是我親手解的,不過這姑娘當晚便被抓住,我並未得見,只聽人說是抓住了一個黃髮女孩,後來不久就被騎兵送到襄平的東夷校尉府由何大人處理。既然你家單于已經歸順,找到何大人一問便可知她下落。」

  馬升聽罷略微低下頭來,「我家單于歸順后曾派人到襄平打探親妹下落,后又親至東夷校尉府向何大人詢問,不過最後還是吃了閉門羹,直到後來我們買通校尉府中管事後才知道原來單于親妹早已被何大人賣到中原。」

  「什麼!」最近一段時間,劉秋已經知道太多令人匪夷所思之事,已經對很多事不那麼感到驚訝,不過馬升所說的東夷校尉販賣人口之事還是讓他始料未及。

  馬升這邊又繼續道:「我們後來又問過那管事,邊帥將戰場中所掠人口販賣到中原早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潛規則,特別是年青的女子和有冶鐵等技能的師傅最受歡迎,這些都成了各邊帥和手下官員私人額外收入。」

  劉秋於是又問道:「如今單于既已歸降,為何不向陛下請旨來查呢?」

  馬升搖了搖頭,嘆氣道:「我家主人歸降時即向朝廷提出幫忙找尋其妹,聖上雖對販賣人口感到憤怒也下旨禁止,不過直到現在邊軍私下裡販賣人口仍屢禁不止。至於單于親妹,最後何大人只推到下屬身上,問來問去最後找到中間人也只是說被賣到洛陽,但賣給的下家只是說無法查到,從此就斷了線索。」

  「所以你們便找到我,希望我在洛陽幫你們查找?」劉秋又喝了口酒道。

  「公子所言正是。我家單于在遼東雖盛名遠播、威振一方,但在中原卻舉目無親,所以只好派小人遠赴京城厚顏來求公子。我們也是萬不得已,才不得不向夕日的對手求助。」說罷,馬升的頭又低了兩分。

  劉秋聽罷,也覺得他們可憐,當年若不是僥倖想出幾條計策,恐怕他和王敦早敗在這黃毛小子的手裡,只是不想如此能耐卻連自己親妹都無法保護,著實令人唏噓。於是又問道:「馬升,這次在京應該就是你全權負責吧,那你家單于之妹如何稱呼?」

  馬升這邊答道:「小人本是單于身邊親兵,因此才得了幾分信任負責南下尋找,想必公子也知道,我家公主和單于一樣也是黃髮,今年剛過及笄的年紀,其單名一個荀字。」

  劉秋於是又道:「慕容荀是吧,我記下了。可是既然你們能找到我,為何不依附勢力更強大的駙馬王敦呢?琅琊王氏眾多族人在朝為官,勢力盤根錯節,想要尋得公主怕是比我這邊更容易吧。」

  馬升皺發皺眉,一點愁容爬上眉尖,然後又喝了口酒道:「王家確如公子所說的那樣強大,不過他家門楣太高,豈是我們這外番蠻族能隨意攀附的。」

  劉秋知他所說不無道理,只好也嘆氣道:「我倒是願意幫你家單于尋找親妹,可是我在京中也沒多大勢力,如何幫助你們呢?」

  馬升一聽劉秋答應下來,於是喜上眉稍,舉起酒杯道:「那公子是答應了?我先替我家主人謝過公子不計前嫌的義舉。」說完便幹掉手中之酒,然後又道:「我雖才到洛陽數月,不過這周邊環境早已探查明白,也查到本地販賣奴僕的幾家主要商販,但暫時還沒有什麼消息。公子與我等下人不同,平日可出入王公大臣之家,自然能打探到一些我等無法打探到的消息,公子只要平日留心即可,畢竟如我家公主這樣發黃膚白鼻高的異域女子就算在異域都屬少見,更別說在這中原之地了,只要公子聽到這樣長相之人,幾乎就可以斷定是我家公主了。」

  劉秋聽了也確實覺得馬升說的有理,想罷又喝了口酒道:「那我若有消息如何找到你呢,還是在這裡么?」

  馬升聽了笑道:「劉公子果然夠爽快,如此便是真心愿意為我家主人幫忙了。公子若要尋我,只要來到這西明門外的市集,這邊的店鋪老闆都認得我,公子到了只說要尋馬公子就好。」

  如果說馬升這麼快能結識這邊幾家酒館老闆倒能令人信服,但能讓周邊的店鋪老闆都認得,劉秋還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這時街邊傳來一陣歌聲,只聽一人唱道:「胡姬年十五,春日獨當壚。長裾連理帶,廣袖合歡襦。頭上藍田玉,耳後大秦珠。兩鬟何窈窕,一世良所無。」

  劉秋向著窗外望去,只見街旁的有一女伎正當街賣唱,後面有幾人伴奏,於是便問道:「你可識得那幾個伎人?」

  馬升頭也沒抬,說道:「公子說的是那幾個歌舞伎吧,中間那個邊唱邊舞的叫團娘,後面五個吹笛弄琴的都是給她伴奏的。」

  劉秋聽罷心中不得不佩服馬升對周圍情況的熟悉,於是又指著剛才他和孫筠兩人見到的那兩個演儺戲的人道:「那你可認得那兩個戴面具之人?」

  馬升順著方向望了一眼說道:「那個四方大臉、濃眉環眼的矮胖子是益州來的黃秀才,不知怎的流落在街頭干起儺戲的行當,不過他有時也說自己姓王,似乎和哪個王家大族是遠房姻親。另一個五大三粗的小眼睛是會稽孫氏,名字卻是不記得了,只知道他家境尚還不錯,只是不知為何也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做此營生。」

  劉秋這才不由得不相信馬升剛才所說確實對周邊了如指掌,於是又將山陽劉家住處告訴馬升,讓他如有事可來山陽找他,正想著起身下樓,忽然想起一事,便說道:「閣下之事並非朝夕可以做到,我這邊倒有一事有求於您,不知可願幫忙。」

  說著便把昨晚煉出銀子的事情大致講述了一遍,馬升聽得幾乎呆了,「公子果然是天師高徒有異於常人,只是這樣的事情本不該告知旁人,公子告訴小人可是要我替您宣揚出去?」

  劉秋不由得暗自讚歎他能從慕容廆身邊一個小小的親兵升任在洛陽單獨負責一方事務的得力幹將能力果然不是蓋的,於是說道:「和閣下說話就是方便,剛才見您對這一帶的人物了如指掌,就覺得您會有辦法從民間讓這類消息散播出去,而且傳得越神越好。」

  馬升於是作揖道:「要做到這些並不難,我雖不問您這麼做得目的,但能想到這些,公子果然不是尋常人物,小人按您的吩咐去準備就是了。」

  劉秋連忙還禮,「閣下過譽,不過是些小手段罷了。」

  馬升這時卻又說道:「別的不說,只見公子能公然帶著侍女在城中騎馬兜風便知您不是等閑之輩。」

  坐在旁邊的孫筠用胳膊杵了劉秋一下,劉秋木然道:「你怎麼看出來是個女的?」

  馬升對劉秋說道:「小人也無法說得太確切,只是這膚色和騎馬的動作便不是男子的模樣,就算貼身的小廝也作不出有些女子的樣子。」

  孫筠聽罷臉一紅,稍許低下頭來,馬升大概覺得剛才說得有些過,於是又說道:「呃,小人也不知公子與這女子倒底是何關係,公子只當剛才是我胡說好了。」

  劉秋看了看孫筠,微笑道:「不必內疚,你說得沒錯,她就是我府中侍女。」

  馬升這時也只好轉換話題道:「公子不知,這幾年來,我雖在此東奔西走,對公主的音信卻幾無所獲,所以但凡看到個人都要多留意幾眼。」

  「幾無所獲?那看來就還是多少有些收穫嘍。」劉秋從馬升的話中聽到了一絲弦外之音。

  馬升撓了撓頭道:「前段時間我終於查到了京郊的幾個地下販賣奴僕的大商人,最後終於在裡面確認了一處專門販賣高級異域年青女子地下交易市場。可是,裡面太過隱秘也太過高級,背後又有京城權貴撐腰,我連從旁打聽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從正門入場。」

  「然後進去才發現裡面的姑娘全是天價,想借著買人的機會接近那裡面又根本買不起?」劉秋大致猜到了問題所在。

  馬升不由嘆了口氣,「正是,而且我從其他人處打聽過,這裡面會為客人嚴格保密,所以即使接觸到也很難問出什麼。」

  劉秋看了看馬升,擺了擺手道:「也未必非得那麼費勁,既然異域美女數量極少又是天價,那京中能買得起的也就是那幾個大家族了。」

  馬升想了想道:「原本京中幾大家族和王族都有些財力,可是聽聞自從幾年前有兩艘商船在長江上被劫,上面有洛陽諸多大家族在南方採購的天價貨物,打那以後這洛陽城中的巨富大概就剩下石崇和王愷這兩家了。按照您的意思我家公主十有八九應該就是被這兩家買下了?」

  劉秋點了點頭,又補充道:「如果是正當妙齡的女子被一些權貴公卿看上捨得出血本買下也不無可能,可是貴公主當年被賣到洛陽時年紀只有十歲,雖然會便宜一些,但無論充作歌舞樂伎或是充作內室,願意出天價留在家中養大等近十年後才能發揮作用的恐怕真的只有這兩家了。」

  馬升聽罷,一把拉住劉秋的衣袖道:「公子所說不無道理,且若論為人有些修為處事又長遠的,大概只有石季倫這爆發戶了。如你所說,雖然我們無法把握公主中途是如何被販賣的,但最後可能的買家應該也只有石崇一人。」

  劉秋喝了盞酒,又對馬升說道:「剛才都只是我們憑空推斷,並不一定準確,我們還是得努力想辦法找尋,當然對石崇這邊也該多下些功夫。只是他現在府邸和莊園眾多,其中最大的金谷園甚至有數十畝之大,樓宇百間,奴僕過萬,聽聞其中僅美女就有數千之眾,我們就算僅查石崇一人,他名下的莊園恐怕我們都很難一一查找。」

  不過這話說完,劉秋自己也知道臆想的成分居多,最後能不能找到還是要看運氣。只好起身下樓。馬升更是不勝感激,連忙跟著送了下來。劉秋從小二處取回馬匹,剛一轉身,正好趕上那兩個演儺戲的伎人戴著面具從身旁穿過,馬升於是向其中一人喊道:「黃老仙,今日可好啊!」

  只見一個戴著像小鬼一樣紅色支著獠牙的面具的人沖著他們晃了兩下頭,馬升於是又將從酒樓中帶出來的喝剩的半壺酒塞在他手中道:「這點酒你先拿去喝著,過幾日我再來看你。」

  那人接過酒,攥在手裡,又向馬升拱了拱手。馬升於是轉過身,扶著劉秋上了馬,告辭道:「此事我也知頗為棘手,公子但凡去做,不過無論結果如何,我和我家主人都會對您感激不盡。」

  劉秋和孫筠於是別過馬升,一路返回山陽。

  從秋至冬孫筠都在山陽劉府準備婚禮一應物件,雖然劉瑾已送過一套首飾作為聘禮,不過孫筠還是差人從會稽的庫房裡取出些珊瑚、琉璃、珍珠、寶石和金銀一應細軟,為防招人耳目,還分別在吳郡、會稽和洛陽幾處用了劉秋、顧榮、陸玄和賀循幾家名義分頭打造。又差人在洛陽用絲綢綾羅做幾副六角團扇以備大婚,此外還訂製幾套禮服和吉服做婚慶之用。雖然定的是來年陽春成婚,此時尚有半年的時間,但這些用度光是南北運輸時間和打造時間算下來只能算勉強充裕,如果中途發現問題需要從南方重新補充材料或是返工重做,那時間就真不好說了。陸玄和顧榮乘著這個機會,還分別從吳郡和會稽送來十幾壇女兒紅,封在家中二十多年的老酒終於派上用場。

  到了新年,劉府上下張燈結綵,元旦之喜再配上即將到來的婚禮幾乎可以稱得上雙喜臨門,連劉瑾的臉上都整天洋溢著喜慶的笑容。眼看著將近上元佳節,王敦差人送來石崇府上請帖,說是請劉秋上元之夜到金谷園賞燈。僕人還送上王敦手書一封,信上說石崇年下剛從荊州返京過年,新進購得絕世名劍一把,受祭酒孫秀推薦,願以劍相贈請邀劉秋晚宴上為石府祈福,演點石成金之術。到時王戎、王衍、王敦、王澄、王導、陸機、陸雲都會同去赴宴,洛陽的頂級文壇幾乎過半出席,可謂群星璀璨。

  孫筠這小半年幾乎都忙著婚禮,早把那柄「章武」忘在九霄雲外,想不到孫秀和馬升幾個月來的暗中努力到底還是得到了效果。可是王戎和石崇畢竟不是泛泛之輩,怎會輕易就奉上一把名劍,這場陣容龐大的宴會對孫筠來說更像是一場鴻門宴,於是勸劉秋不必為了一把劍多生是非,甚至劉瑾也覺得準兒媳說的有理,勸劉秋待在家裡安心過年。可是這把劍的局劉秋已經布了半年,怎肯輕易放棄,最後大家都拗不過他,只好讓孫筠陪著趕去京郊金谷園。

  兩人怕誤了路程,提前一個時辰到了園外,這時的金谷園已不比幾年前劉秋初來之時,園中建築已基本完工,遠近數里遍布亭台樓閣、湖塘水榭,就是皇宮也不遑多讓。應著上元的時節,園中各處遍布花燈,連湖上泊著的畫舫旁邊的冰面上也都由荷花燈點綴。地面上還殘留著一層積雪,銀裝素裹之下顯得分外妖嬈。

  眼看天近黃昏時分,客人們漸漸前來,入了園中都被引領到一處大殿入席。這座殿大的驚人,就算百人赴宴也不會覺得擁擠,殿高數丈,排場之大堪比皇家。

  一應客人都布置在西側,席上所用器物無非金壺犀盞琉璃碗、玉盤牙筷翡翠碟。這讓劉秋和孫筠二人的一身道服與此顯得格格不入。殿東面是微微隆起的法壇,大概是石崇問過孫秀這方面的擺設,壇前部設一方鼎,上面燃著爐火,鼎后的香案上則擺著一應法器,再向上望去赫然發現上面懸著思念已久的那把「章武」,雖然劉秋早猜到王敦信中沒有指明的寶劍就是章武,但看到時心中的石頭還是落了地。

  王敦就近坐在上首,劉秋本以為他事先知道石崇帶來的是章武劍,沒想到王敦看到時臉上也明顯寫著驚訝,劉秋問過才得知原來石崇事前並沒有告訴王敦,甚至連王戎也沒向他透露半點。只是王家這次都收到石府的請柬,除了王戎和王衍帶頭參加,連和王家一向交好的琅琊王司馬睿也被邀請參加,搞得王敦不得不來。劉秋暗嘆金錢和權力的魅力,有了王爺、大臣和族人的號召,再有這金玉堆砌、美女如雲的金谷名園吸引,對石崇成見如此的王敦都不得不就範。

  正思慮間,只見殿外一陣騷動,在一隊侍女的引領下石崇領著幾位貴客進入殿內,祭酒孫秀陪著趙王司馬倫緊跟著進來,再後面是琅琊王司馬睿,沒想到這次石崇如此大的牌面請得動兩位王爺到場。

  兩位王爺一到,殿內賓客紛紛入座。趙王仗著老資格坐在左首上坐,對面則是琅琊王,石崇作為主人在趙王下首作陪,對面是他實際的老搭檔新任吏部尚書王戎,下首是尚書令王衍。大概是考慮這次宴會作法的主題,孫秀被安排在劉秋的對面,其餘陸機、陸雲兄弟在劉秋下首坐陪,王澄和王導則被安排在孫秀下首。這幾年陸家兄弟在京中官場交遊甚廣,和石崇、吳王司馬晏等權貴多相交好,於是漸被啟用,現在都已作到五六品的官職,不過他們和劉秋明顯生疏了很多,相互只是打了個招呼,但再看到一旁的孫筠,二人又露出吃驚的神色,顯然沒有想到劉秋和孫筠會有如此親密的關係。

  見客人已到,石崇向席上眾人說道:「諸位,今天我們能有幸請到兩位王爺大駕光臨,本該以酒相賀,但馬上我們就要作法事為新年祈福,故此我先以水代酒,先以盞中葡萄汁敬二位王爺和諸位貴賓蒞臨金谷宴飲。」說罷舉起桌上犀角盞敬向眾人。

  飲罷,石崇向上首的兩位王爺點頭示意,出席向眾人說道:「這一年來我在荊州任職,久不在京中,不想如今洛陽竟出能夠點石成金之人。開始我從王尚書處聽聞還多少有些不信,不過後來琅琊王和孫祭酒都向我證實曾親見點石成銀,而有如此通天法術之人正是席間我們請到的張天師高徒劉公子。」說罷便向劉秋望來,「我聽孫祭酒說,點石成金因為要耗費大量真元,所以需用潛伏在名劍中的精魂方可補足,故而公子自下山後從未施過此法。鄙人雖然卑微,然區區寶劍還是敬獻得起的。」說到此時,遙指對面壁上的寶劍道:「這把『章武』本是當年蜀主劉備打造的『蜀八劍』中的一把,為蜀漢丞相諸葛孔明所持。」此言一出,席間頓起一片喧嘩之聲,石崇面露得色,又繼續道:「數年前我曾於一方士手中購得此劍,並不知其如何得來,直到前年王尚書才告訴我說這劍原是江州刺史所佩,七年前在王家商船被劫時一併丟失,所以我前次雖然高價購得,但只能算是諸葛公出的劍。不過眼下南方水患頻發、水盜猖獗,雖然以他人之劍相請似有不妥,還請以天下蒼生為計,看在我那幾百萬買劍錢的薄面上,作法為長江沿岸的百姓祈福,不再為盜匪和水災所擾。」言罷在劉秋面前深施一禮。

  劉秋暗嘆石崇真是逢場作戲的好手,明知道騙不過自己和王敦就編出來這番說辭為自己開脫,明明是希望消除水上未知強勁的對手,卻說成是為百姓祈福這般冠冕堂皇,而且當著兩位王爺和王家的幾位重量級大臣說出這番話又讓自己無法推脫。更要命的是諸葛京的劍以後若在自己手上,還吧就等於自己破了自己說的需要用劍來恢復真元的鬼話;不還吧等於公開和這位江州刺史結怨,不由不佩服石崇手段高明。但事已至此,也管不得那許多,只好從席上起身還禮道:「大人言重,為民祝禱本就義不容辭,更何況您靡費如此之巨尋得此劍,在下怎能不從命。」

  話音剛落,對面的王戎忽然朗聲說道:「今日難得我等遇此盛事,我看是不是先搞一個助興節目。族弟王敦擅長擊鼓而歌,先帝在時處仲就是以鼓博得聖上歡心故而得到駙馬之位。我曾聞數年之前族弟在此與石刺史有些嫌隙,今日何不乘此機會冰釋前嫌。」

  王敦瞧瞧王戎,顯然是對他這番表態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面對這位自己向來欽敬的族兄的說和多少有些手足無措,一時張口結舌。這時對面的王衍又出言幫腔:「不知處仲因何事與季倫發生齟齬,老子說凡事『夫唯不爭』,賢弟何必如此掛在心上,『道生於安靜,德生於卑退』即使理多幾分,退一步又有何妨。」

  兩位長兄都替石崇說話,不禁讓王敦有些煩惱,不知道他們為何對這個劫持自家商船的盜匪如此寬容,不由得向一旁的劉秋看來,希望徵求他的意見。劉秋知道王戎刻意想要緩和石崇與王敦上次在金谷園連殺三名侍女的矛盾,而王家上次被劫的商船本身又沒有王敦的錢財損失,他只是一時意氣罷了。於是沖著他微微點頭,示意不要再繼續蠻幹。

  劉王二人這些細微動作當然躲不過站在面前石崇的眼睛,自然已經知道幾個人一番明裡暗裡的勸說只能逼迫王敦就範。石崇於是轉身對眾人朗聲道:「濬沖和夷甫想是深愛其弟才至於此,我與處仲何曾有此嫌隙,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平素少些來往罷了。莊子雲『意之所隨者,不可以言傳也』,二位怕是錯怪駙馬了。」

  趁著石崇說話間,劉秋忙向上首的王敦使出眼色。王敦雖心中仍有不甘,不過還是長身施禮道:「我與季倫確實沒什麼誤解,既然大家都不介意我在此獻醜,我就先歌一曲為諸公助興。」

  說完便離席來到殿中,下人此時亦從殿外搬進一鼓置於其旁。王敦拿起鼓槌,邊擂邊唱道:「西北有高樓,上與浮雲齊。交疏結綺窗,阿閣三重階。上有弦歌聲,音響一何悲!誰能為此曲,無乃杞梁妻。清商隨風發,中曲正徘徊。一彈再三嘆,慷慨有餘哀。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願為雙鴻鵠,奮翅起高飛。」

  雖然王敦的鼓擊得韻律節拍都令人稱絕,但大家都不想他竟選了這樣一首表達失意和壓抑的曲子,下首的王導和陸機紛紛低頭思慮王敦和石崇間到底曾發生過怎樣的不愉快。

  石崇自然聞弦歌而知雅意,不過王戎的目的到底還是達到,於是便看向劉秋道:「那我們就請承露登壇祈福,演點石成金之法。」

  大家知道今天的重頭戲即將開始,都引頸向他望來。劉秋則起身先施一禮,由孫筠陪著上得法壇。壇上一應陳設都已如上次在琅琊王府般備好,劉秋不得不嘆孫秀做事周全,不然斷難在趙王面前出頭。於是在碗中用蛋清塗抹在手上,方從壁上摘下寶劍仔細觀瞧,果是那把消失許久的章武劍,隨手舞出幾個劍花,身邊就現出道道華光。接著從懷中取出符紙,穿在劍尖上揮舞幾下又用火引燃,最後煞有介事的把符灰浸入水碗之中。隨後從桌上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卵石以層層黃紙包裹用劍在其上穿過,這樣才把包著卵石的黃紙投入燃著的鼎中,而後又以紙裹劍插入鼎內一角,劍身大半都露在外面,這才焚上一柱香下得壇來。

  孫筠見那鼎上騰起一股黑煙,忙捧起那碗蛋清迎上去讓他又洗過一次手,自己乘機也再洗一次,而後站在牆壁一旁,遠遠的躲著那鼎。待到那香燒完,劉秋讓僕人將火熄滅,再以火鉗夾出那塊石頭。隨著金黃色的光芒從鼎中漸漸浮現,席間傳來一陣輕嘆,石崇忙讓人把那石頭裝在盤中給眾人傳看,趙王司馬倫甚至用湯匙摳下一小塊檢驗是否真金。劉秋趁著這個當口墊著厚布將劍從鼎中拔出,這劍雖在火中燒過,但仍舊完好無損,不禁心中暗嘆果真是把好劍。

  石崇顯然已被劉秋的「法力」所折服,親自走到壇前來迎,「公子果是天師高足弟子,今日我等有幸開眼得見,真乃百年不遇之幸事。」

  劉秋忙跟著客氣一番,「這次不過是借著這把劍的精氣為石頭鍍上一層金子罷了,實在承受不起大人謬讚。」

  石崇也不管許多,好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樣扯著劉秋再到趙王和琅琊王面前重新介紹一遍。那趙王再次見到劉秋,彷彿見到一尊金像般眼中都放出光來,恨不能馬上把他活吞下去,甚至表示願將他聘入府中長期供奉,幸好琅琊王和王戎等人出手相助,才免去劉秋當著王爺的面拒絕的尷尬。

  法事已畢,石崇忙讓歌姬樂師入殿侍候,接著便命侍女奉上酒菜,隨即又搬出那套屢試不爽的侍女陪酒的套路,由綠珠引著一隊侍女在鼓樂聲中緩緩來到眾人之中。大概是為了應上元的景,每人除了珠玉滿頭、環佩叮噹外,手中各自提著一盞宮燈。劉秋看到此景,心中不禁暗暗叫苦,有孫筠在旁邊,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裡推嗎?忙向石崇告罪說:「刺史大人,我乃天師之徒,以侍女陪酒實屬不便,可否通融一下?」

  這時各桌客人都已選好侍女,石崇便向對面王戎說道:「王尚書,剛才公子所請不知您聽到沒有,今日雖然兩位王爺在,但此等小事我覺得不宜勞煩大駕,依您看此事可妥否?」

  王戎看著劉秋哈哈一笑,「不過就是侍女陪酒這等小事,並不違背禮節,公子若是一直拒絕下去,那二位王爺和我等豈不都自侮名聲了嗎?」

  劉秋有孫筠在側,此時已如芒刺在背,但石崇和王戎又不肯善罷甘休,真是進退不得。正在此時,對面的王衍說道:「我想大家也不必過於難為公子,要不就此折中,只要讓侍女從旁勸飲三杯即可,大家看如何?」

  石崇等人自然說好,劉秋也無法拒絕,只見那侍女走來,雙手捧著犀角杯向劉秋敬來。正在這時,忽聽孫筠在旁邊說了聲「慢」,接著長身作揖道:「眾位大人,小的劉雲,是我家公子貼身僕人,這兩年曾隨著一同在龍虎山修行,張天師見我忠心為人又謹慎,就要我時時在公子身邊多加提點。今日諸位王公大臣宴會本輪不到我在此多嘴,不過酒乃亂性之物不可多飲,鄙人願代公子飲下此杯。」

  由於張天師在王家和洛陽很多權貴中有著崇高地位,幾乎等同於神仙,孫筠搬出張天師的這番話讓石崇和王戎既難以質詢也不好駁斥,席間一時寂靜許多,這時還是孫秀及時解圍,「各位大人,不過就是一杯酒罷了,何必過於糾結。這位劉雲既然受過天師所託,想來也是忠心護主其心可表,今天宴會尚且還未完全開始,怎可因此事遲滯?」

  既然有孫秀這個趙王跟前的紅人斡旋,石崇和王戎也無可奈何,只能看著孫筠替劉秋擋下一杯。三杯飲罷,石崇示意侍女退下,又命樂伎伶人演奏,這邊便對下首說道:「今天如此盛景,在座以二陸詩賦才情最佳,不若士衡和士龍各做一篇以娛此情,如何?」

  陸家兩位公子剛才都被孫筠代酒的舉動捏了一把汗,這時才緩過神來,二人對望一眼,還是陸機反應更敏捷些,於是便道:「閑夜命歡友,置酒迎風館。齊僮梁甫吟,秦娥張女彈。哀音繞棟宇,遺響入雲漢。四座咸同志,羽觴不可算。高談一何綺,蔚若朝霞爛。人生無幾何,為樂常苦晏。」

  言罷眾人間響起一片叫好聲,這時陸雲的詩也擬好腹稿,便朗然道:「南海既賓,爰戢干戈。桃林釋駕,天馬婆娑。象齒南金,來格皇家。絕音協徽,宇宙告和。」

  席間雖又一番叫好聲,不過石崇斜眼一看上首趙王和孫秀都正忙著讓侍女給自己喂酒,知道詩文並不合他口味,就給下面使了個眼色,一班舞姬移入殿中,和著樂聲在眾人中間翩翩起舞,這才把主僕二人的目光又都吸引過來。石崇於是又和王戎二人向分別向兩位王爺和眾人敬酒,劉秋雖然有孫筠擋酒,自己也盡量剋制,不過還是多喝了杯,席間眾人亦開始在酒力的催動下把宴飲的氛圍推向高潮,石崇亦不失時機的又給各席加一二侍女,讓他們左擁右抱,不自覺間又多喝幾杯。

  舞過幾曲,眾人多已半醉,至於趙王和孫秀則只顧著依偎在美女懷中無暇顧及其他。這時對面的王戎投過來一個眼神,石崇當時會意,就著些許酒意大聲道:「今夜良辰美景,我即興作詩一首,願以曲相伴,不知各位可願聽否?」

  此言一處,下首的陸機、陸雲馬上應和願得一聞,對面的王衍和王澄也隨著附和,這邊劉秋、王敦為免尷尬便也隨著出言相邀。於是從後面閃出二名樂伎,皆是十七八歲妙齡,頭上皆做假髻大鬟,上面飾以金銀、琉璃、琥珀等物,身上都披蜀錦織就襖裙,腰間玉佩一為牡丹,一為孔雀,只是這一身裝扮就已光彩奪目。更稀奇的是二人都是皮膚白皙鼻樑高挺的西域女子,懸孔雀的樂伎手中橫抱一琵琶,另一人則持一胡笳,劉秋看著那琵琶女感覺甚是眼熟,只是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兩人各自調了調音,石崇和著便賦詩起來:「思歸引,歸河陽,假余翼鴻鶴高飛翔。經芒阜,濟河梁,望我舊館心悅康。清渠激,魚彷徨,雁驚溯波群相將。終日周覽樂無方,登雲閣,列姬姜,拊絲竹。」眼看著一曲將近,忽然只聽那琵琶叮的一聲便再無聲音,石崇這邊也隨著卡了殼,再看過去,只見那琵琶竟然斷了兩根弦。石崇一時惱怒抬起一腳將那樂人踹倒在地,口中憤恨道:「今天大喜的日子不想被兩個賤婢壞了興緻。」說這便拔出腰間佩劍想要刺去。

  這一陣騷動將座上一眾醉意已濃的賓客都驚得向這邊看來,連司馬倫也從美姬懷中探出頭來一窺究竟。這裡面大概只有劉秋喝得最少,看著各桌都還不明就裡的愣神,心中哭笑不得,只好對石崇說道:「刺史何必為了一個樂師要打要殺,血濺席間而壞了自己名聲。」

  石崇臉上一副怒氣未消的樣子,持劍走上幾步,一把扯住那琵琶女的衣領說道:「我石崇向來對手下之人賞罰分明,凡是做不好自己差使的唯有讓其以性命相抵。」

  劉秋知道石崇有殺侍女的習慣,只好繼續相勸道:「不過就是犯了些忌諱,大人實在生氣拉下去讓下人教訓便是,何必要她性命。」

  這時王戎似乎緩過勁來,帶著酒氣說道:「我之前曾聽聞劉公子幾年前以數杯酒保住過石大人府上侍女性命,這次不如季倫就按照原有的成例讓劉公子代飲幾杯換得那女子性命,如何?」

  話音剛落,只見那女子突然從石崇手裡掙脫出來,撲到劉秋席前,帶著哭腔求道:「這位貴人原來就是劉公子,妾身就是幾年前您救過得翾風啊,上次之恩還未謝過,如今求您再救妾一命。」

  劉秋這才發覺果然是之前救過的翾風,只是十幾歲的女子發育變化最快,只數年光景便已過及笄之年,出落成別緻的美人。但眼下救人要緊,於是急忙伸手將她拉到身邊對石崇道:「可憐她正當大好年華,大人何必如此,只要大人能息怒饒過她性命,就是賠些金銀或是如尚書所言罰酒都無不可。」這話說完,大腿上卻隱隱作痛,原來是身旁的孫筠在他腿上擰了一下。

  大概是酒勁過去些,抑或是今天劉秋點石成金后聲名鵲起的緣故,石崇正盛的火氣消減許多,手裡的劍也垂下去幾分,於是向上首看去。此時司馬倫已在美女懷中發出鼾聲,對面的司馬睿倒還有幾分清醒,於是石崇便走過去施禮道:「稟王爺,家中奴婢做出此等掃興之事,下官本欲殺之以戒後人,不想王尚書和劉公子都出言求情,故而請王爺代大家定奪。」

  琅琊王的臉上掛著兩抹紅暈,不過仍舊長身道:「既然王尚書和劉公子都有此意,刺史當從善如流,讓劉公子代罰兩杯了事便可。」

  這時孫筠又向司馬睿施禮道:「稟王爺,我家公子已不勝酒力,小人願代公子飲一杯,求王爺准許。」

  司馬睿點了點頭:「難得你一片忠心,就准你所請。」

  石崇於是以劍指著翾風道:「既然王爺和幾位大人為你求情願代你受罰,今日便饒你一死,還不謝過公子。」

  這邊翾風忙向劉秋磕頭致謝,那吹鬍笳的樂伎忙從旁取了一壺酒幫劉秋和孫筠斟滿。二人也不多話,舉起酒杯都一飲而盡。於是皆大歡喜,殿中歌舞便又再起,石崇又招呼一眾美女為大家添酒,整個殿中又沉浸在聲色之中。

  宴會大概一直持續到半夜方散,劉秋只覺得人昏昏沉沉,試著拍了拍旁邊的孫筠也沒有反應,只好任由別人架到偏室就寢。這一覺睡到第二天午後方才醒來,劉秋覺得身上壓著什麼特別沉重,於是只好翻了個身將自己解脫出來,微微睜眼才發現自己睡在一個帳內,於是隨口喊了幾聲「筠兒」就又翻身睡去。沒想到才過了一會兒就被一聲尖叫聲驚起,揉著眼睛像外看去模模糊糊的見到孫筠滿臉淚痕指著自己說不出話來。劉秋向左右瞧了瞧並未發現什麼,再看孫筠時她已奔出門去。

  劉秋這時突然覺得頭痛欲裂,但也不得不下床去找。摸下床來方才發覺自己的道服已被脫去,只好向床上摸去,摸了一會猛然間發現自己旁邊竟然還睡了一人,強睜眼看去才赫然發現是昨晚自己救下的翾風,不禁暗叫不好,這才明白剛才孫筠為何會驚叫著跑出去。再仔細看這美人才發現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不少,不僅首飾都還插在上面,連鉛粉都還在臉上沒有卸去,在那件道服上留下了些許白色的痕迹。於是長舒一口氣,暗叫昨夜糊塗,輕輕地把那異域美女翻到一旁,抽出下面的道服。隨手摸了摸縫在裡面盛著水銀的竹筒,所幸還在,不由的又驚出一身冷汗,再看床邊,那把「章武」和「青冥」都好好的擱在案上。於是穿好衣服,取了寶劍趕出房門去問孫筠的下落。問了幾人,方才知道她剛已騎馬出園向著京城而去,劉秋明白這定然是去洛陽找乾爹顧榮去了,只好讓管家代為向石崇辭別,騎馬向城中趕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