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個人表示,其實我的脾氣非常好,真的,尤其是近十年來,我自認已經修煉得不以物喜不為己悲,心如死水的程度和那些得道高僧隻差一個禿頭的距離。


  奈何一個人再怎麽四大皆空,終歸是有底限的,海軍英雄和未來青雉大將,這兩個混賬男人的係列操作都太騷了,嚴重超出我的心理閾值。


  騷不過,然而更打不過,索性就那什麽,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所以對待這隻據說是幻想破滅,以至於喪裏喪氣的庫讚中將,我的態度格外惡劣,除了理直氣壯的指使他去幹活,原本還打算用語言更進一步的打擊他。


  隻是尚未付諸行動,就先聽見了由遠及近的奔跑聲————人數眾多,速度很快,並且訓練有素。


  應該是不久前那場短暫交手引發的混亂,驚動了監/禁/區附近的守衛,導致了此時正有大批士兵趕往現場查看究竟。


  哦~紛遝而來的奔跑聲當中夾雜了細微的磕磕絆絆,順便有人不慎滑倒,然後手忙腳亂牽連了身邊好幾個一起滾成一團?

  這一刻,當那些不和諧音符傳到耳朵裏,轉念一想,我又明白過來,因為他們的庫讚中將發動了惡魔果實能力嘛~

  盡管之前對我出手時實際上是條件反射並沒有太認真,且一觸即止,然而,自然係中位於上級的冰凍果實一旦發動,周遭勢必受到波及。


  看我們身處的這間囚室就知道,鋼鐵澆築構建的艙室,目光所及全部覆蓋著一層目測至少十幾公分的冰層。


  想當然的,現在外邊,軍艦底艙關押犯人這片區域即使不到冰天雪地的程度,相信也是霜結冰凍的險惡狀況。


  …………


  之後,果然————


  一段路走得不太順利,至少超過我預計的時間。


  等士兵們終於安全抵達這裏,很快又發現根本打不開門,囚室那扇僅容一人通過的窄門,已經被堅冰凍得和艙壁融為一體。


  所以他們隻能在外邊焦急的,七嘴八舌叫喚,順便,比起士兵們的憂心忡忡,人群中有一位,詢問的焦點格外與眾不同。


  是個年輕男人,士兵們都在關心他們庫讚中將的平安與否,而他隻是問:

  “庫讚中將大人!您不會是又睡著了吧?!”


  “回答一聲!”


  “沒事跑到底艙來騷擾卡普先生的客人就算了,您居然還邊睡邊夢遊了嗎?”


  “這片區域三分之二的囚室被凍結了!”


  “現在!立刻!給我解決問題!”


  “別想偷懶啊混蛋!”


  ↑↑↑也是個非常了解他們未來青雉大將究竟什麽德性的人了。


  話說到最後,聲音裏甚至摻進了忍無可忍的咬牙切齒,那滿腔怒火隔著堅冰包裹的鋼鐵艙壁都幾乎肉眼可見。


  於是…


  繼對幻想破滅之後,立刻又受到二次打擊的庫讚中將,隻好頂著一臉心碎神傷的糟糕表情,淒淒慘慘的去隔著門指揮處理,附近區域被凍住的各項事宜,順便叫人提前燒水,準備給我化個冰。


  當然,後者是在得到他們海軍英雄默許的前提下。


  …………


  再之後…


  那廂的庫讚中將隔空發布任務給下屬士兵的同時,還必須努力平息外邊(應該是)他的副官,因軍艦底艙遭到無妄之災而產生的雷霆怒氣。


  這邊閑來無事的海軍英雄,蒙奇.D.卡普就頂替了他後輩讓出來的位置,走到凍成一坨的床邊,半低頭看著我卻一言不發。


  說實話,我不太明白他究竟打什麽主意,所以暫時就抱著以不變應萬變的心態,靜靜的回視。


  一時間,以某位中將指揮下屬收拾殘局,同時與副官‘交流感情’的雜音作為背景,我與他們的海軍英雄麵麵相覷。


  …………


  良久,這男人才終於看夠了似的,開口,“你應該是能力者吧?”


  說話時語氣意外的平和,一邊問視線一邊在我…的左手,和那片扯斷鎖鏈時連帶被撕開隨即又凍結的艙壁之間反複打量,眼神裏透著幾分不可思議。


  我大概知道他在詫異個什麽勁。


  他絕對是誤會了,認為我是惡魔果實能力者,所以那晚才會以那樣出其不意的方式,闖入馬林弗德他的居所。


  而海樓石是惡魔果實能力者的克星之一,接觸海樓石就象是掉進大海,會造成能力者直接脫力。


  海軍英雄的問題並不是疑問句,他隻是在驚訝,戴著海樓石鐐銬的情況下,我居然還能將成人手臂粗的鎖鏈,從鋼鐵澆築的牆上攥下來。


  可我不是惡魔果實能力者,與夢有關的異能是遠古八羽的血脈饋贈。


  當然了,關於這個秘密,我不打算告訴這個世界的任何人。


  隻不過要想在這位本世界的戰力天花板麵前撒謊,成功率同樣小得可憐,蒙奇.D.卡普的霸氣修煉到極致,見聞色當然不容小覷。


  所以我隻猶豫了幾秒鍾,隨後就給這位海軍英雄一個真實的答案,“和是不是能力者沒關係,我手勁比較大。”


  …………


  聞言,他眉梢挑了挑,神色不置可否,隨即又象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就笑起來,說道,“你這已經不是手勁大,而是天生神力了吧~”


  天知道他的情緒變化究竟是以什麽為標準,至少我不知道,我隻能看出,現在他的心情非常不錯。


  深刻銳利的眉眼輪廓隨著笑意蔓延到眼睛裏而變得柔和,甚至,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都顯得愉悅。


  “那天晚上你毫不費力就接住我一拳,原本還以為是惡魔果實能力,結果是本身的力氣大成這樣嗎?”


  “完全超出女人的範疇了吧~”


  這一刻,這位平行世界的海軍英雄,和百年前那位舊相識一樣自來熟,用開玩笑的口吻一邊調侃,一邊抬手探入西裝衣襟內側口袋…


  那支手抽出後,我看見他的指尖拈著一枚小小的金屬鑰匙。


  再之後,他傾身靠得更近,我順勢將鎖著的左手遞過去,又在他解開鐐銬時,用他曾經說過的話回複,“反正你都說我是海王類了。”


  ↑↑↑那什麽‘雖然貌美胸大然而一身怪力就不是女人而是海王類’————這個觀點是他那晚說的,我還記得呢!

  我不算抱怨的抱怨,讓他又一次笑了起來,隻是沒再說什麽。


  很快,隨著一記細響,嚴密扣闔在手腕上的冰冷重量脫落,海樓石鐐銬連同那支鑰匙一起被他隨手丟到地上。


  動了動重獲自由的手腕,我輕輕籲出一口氣,卻在此時又聽見他低聲問,“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


  保持著微微傾身的姿勢,他側過臉直視著我,與專注的目光不同,略顯沙啞的聲線,語氣仿佛漫不經心,“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


  我看著咫尺間這位海軍英雄————他的眼睛明亮透徹,錯也不錯的目光裏不帶任何試探或者特殊意味,有的隻是純粹的…期待。


  於是沉默片刻,回答,“千歲百歲,我是千歲百歲。”


  …………


  或許是因為我的坦然相告,也或許隻是單純的心情好?海軍英雄笑得更加爽朗,順便還懂得禮尚往來,“蒙奇.D.卡普——”


  接著又說,“雖然你應該知道我的名字,不過這樣比較禮貌,對吧~”


  ↑↑↑對是對啦~海軍英雄的名字在這個世界連三歲孩子都知道,也確實由他自我介紹比較有禮貌,隻不過…


  你這樣親切真的沒問題嗎?


  我默默考慮一瞬,轉念間又暫且放開那些叫人百思不解的微妙之處,因為凍住的艙門終於在庫讚中將的隔空指揮下被打開了。


  而這一刻,不知怎麽,海軍英雄又扯下他的將領披風,將它蓋在我身上。


  之後,不等莫名其妙的我開口就有一大群海軍士兵蜂擁而入。


  現場一度十分嘈雜。


  我被吵得眼暈,索性就閉上眼睛什麽也不理會,隻安靜的等被人解救。


  再之後…


  沒有了,吵鬧聲很快又消失,連同那隻庫讚中將,他被怒氣衝天的副官押著去解決更麻煩的後續事宜。


  至於我的解凍問題,直到第一波溫熱的水澆在身上,我睜開眼睛才發現,居然是海軍英雄親自動手。


  這男人脫掉了西裝,襯衣袖子挽高到手肘,一桶又一桶的把士兵們接連送進來的溫水澆到被凍成三分之二冰雕的我身上。


  真是不盛榮幸!我簡直受寵若驚到目瞪口呆,外加戰戰兢兢。


  順便,十幾分鍾後,我也明白了他為什麽又拿披風蓋起我的緣故————是為了冰雕融化就可以故技重施,直接把我卷著打包帶走啊!


  …………


  被二次打包,帶出囚室不知去往哪裏的一路上,裹成粽子的我聽見,也不知道究竟是粗神經還是正相反的海軍英雄,這樣說:

  “反正都算洗過澡了,順便換身衣服吧~”


  “再過幾個小時軍艦就抵達馬林弗德,正好趕上晚飯,本部食堂的夥食不錯,要是你不喜歡也可以讓戰國請客。”


  “啊~對了,你一覺睡了27天。”


  “不用海樓石鎖著的話,你的身體會慢慢虛化,是能力的緣故嗎?”


  “找到你那天也是,夜裏你一直在虛實之間不斷變換,是特殊超人係吧?與夢相關的惡魔果實能力?”


  “誒~不想說就算了,反正也是戰國去煩惱。”


  原本我一直安靜的聽著,海軍英雄仿若閑話家常般的絮絮叨叨,直到此刻又聽見熟悉的,不負責任的發言。


  於是就翻了個白眼,扭頭把濕漉漉的布料扯高蓋住自己的臉,無聲表示唾棄。


  或許是認為我太過孩子氣,他促狹的低笑出聲,隨後也閉上了嘴專心走路。


  …………


  又時隔片刻,察覺到海軍英雄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轉開,我盯著眼前這點逼仄空間,眼神驀的沉下來。


  身體會慢慢虛化,和,在虛實之間不斷變換————這就是為什麽,我睜眼會發現自己被海樓石鎖在囚室裏的原因。


  雖然製止了我虛化的一定不是海樓石,這種誤打誤撞原本也是他誤會的結果,然而按照他的理解…


  如果要限製惡魔果實能力,海樓石不失為最有效且無害的方法。


  一覺睡了27天,也就難怪再過幾個小時,軍艦會抵達馬林弗德————從北海弗雷凡斯出發,橫穿無風帶,軍艦走的是海軍專用航線,將近一個月時間足夠。


  至於他一番話是解釋,亦或者別有心思,我不打算追究。


  因為我更關心另外一個問題————


  就是這位平行世界的海軍英雄,對我的態度十分微妙,這件事。


  鶺鴒的五感原本就敏銳,加上近幾十年與妖魔的廝殺戰鬥,我的直覺,尤其是在分辨他人對自己是否帶著負麵情緒時格外敏感。


  所以我知道,這位海軍英雄,蒙奇.D.卡普對我沒有敵意,他甚至沒有將我放在對立的位置上。


  這就很奇怪。


  我不認為這份特殊,是我救了羅西南迪的緣故,要知道,某些時候‘善意’本身就是陰謀的一部分。


  尤其是救命之恩,是極容易獲取信任的一種手段。


  百年前與過去幾十年裏,我曾耳聞目睹過不止一次類似事件,先安排意外或者製造重重苦難,再以施救者的身份出現,騙取受害者的感激以此來達成某種目的。


  人心鬼蜮,不擇手段的家夥多不勝數。


  海軍英雄和現役大將佛之戰國,他們半生行走刀鋒陰謀詭計裏打滾,怎麽可能不經調查就毫不懷疑,輕信與大意都是致命缺點,能站到一定高度的海軍將領,沒有哪個會是輕率無腦的蠢貨。


  更何況對他們而言,我來曆不明。


  當我知道這裏不是曾經存在過的世界那一刻起,我就明白,自己回不了馬林弗德,不僅是不願意,更也是不能。


  因為會受到猜忌。


  這是理所當然的,倘若易地而處,我會和海軍一樣懷疑並且敵視。


  除了那天晚上出現在馬林弗德的方式,對海軍而言是一種隱患,另外,海軍也查不到我的過去。


  一個人隻要生存在世界上就不可能毫無痕跡,偏偏這裏是平行世界,北海米尼翁島事件之前,海軍查不到我的任何信息,憑空出現的人物怎麽會不受懷疑?

  除了以上那些,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原因:

  那晚,我對現役大將佛之戰國說的是,‘你的兒子’————你的兒子羅西南迪。


  唐吉訶德.羅西南迪作為間諜前往北海執行潛伏任務,海軍高層早已經將他的資料列為絕密。


  更不用說他和佛之戰國的養父子關係。


  我當時並不知道,對馬林弗德的舊相識們而言,自己隻是一個陌生人,那樣的我卻隨口說出不該泄露在外的秘密。


  事後用膝蓋思考也能理解,那時候在場的戰國他們是何等戒備。


  所以我之前才會問庫讚,海軍發出我的通緝令了嗎?

  因為對海軍英雄和現役大將佛之戰國他們來說,我不僅來曆不明,還莫名的知道不該知道的絕密,這樣的家夥簡直太可疑了。


  所以,蒙奇.D.卡普的不帶敵意,本身就不正常。


  若不是他看著我的目光確實陌生…


  …………


  我想了很久,直到抵達目的地,軍艦指揮官艙室…的隔壁,接著被塞進浴室也沒能想明白,關於海軍英雄的詭異態度,究竟原因出在哪裏。


  最後索性也就不想了。


  還是那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至於那些謎團,以後總會查清楚,而倘若解密中途,夢境深處的墓地異常消失我徹底壽終正寢,那麽一切更無所謂了。


  我死後的世界,哪管它洪水滔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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