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津和穆念的關係在這種奇怪的狀態下繼續著。沒有電話,沒有微信好友,不相約見麵,卻又好像總是能在某個特定的時間段“偶遇”。穆念早上路過咖啡店,他的車停在街角。某個晚上她筋疲力盡的從辦公室下班,他恰好辦完事路過。
華爾國際官方公開了針對駱氏的商業計劃,一場大戰一觸即發。而站在漩渦中心的男女,兩個人彼此之間卻不再提及保持距離這套說辭,一切好像曖昧卻生疏。
直到,突然有一天穆念發現,駱津連同駱氏集團一起,好像一起消失在了穆念的生活裏。
九千五百萬買下的地塊使得穆念在淩晨三點的國際視頻會議中費盡口舌的向總部董事會成員解釋了足足一小時。終於才說服了那群白胡子的老頭子,以及為首的Muller。
會議結束後琳拿了杯咖啡躡手躡腳地進門,好奇地問到底穆念用了什麽理由說服了董事會。
“9500萬高溢價拍下這塊地,已經連續上了一周本地財經頭版了,多麽好的宣傳推廣機會,現在所有人都知道華爾高價拿到了這塊地。所以,我們隻需要將這塊地打造成高質富人區樓盤,品質做上去,會有人願意為我們買單的。”
“妙啊……”琳豎起大拇指,狗腿地替穆念捏肩揉腿,獻了一番殷勤。
“你有沒有覺得,最近駱氏安靜地有些過分了?”
經穆念這麽一提醒,琳倒是也有了相同的感覺。在華爾國際高歌猛進之際,最大的競爭對手竟然啞火了?實在不合情理。
而且,悅薈酒店收購項目馬上就到最後的期限了,無論是酒店那邊還是陳柏言,竟然沒有任何人聯係她們。
“去查查,駱氏最近有什麽動態,到底怎麽回事?”
“念,或許有沒有可能是因為,明天就是除夕了。”
……
“除夕?”穆念看了看手機碎屏上的時間,站起來扭動著久坐後僵硬的腰椎,無奈地笑了笑。孤身一人太久,好像對這些闔家團圓的日子都已經沒有什麽概念了。
除了人事分發的春節伴手禮和財務發的年終獎之外,華爾國際江城辦公室的每個工作人員在2021年辦公的最後一天又獲得了來自穆總的一個紅包。員工喜氣洋洋的返鄉過節,一時之間,辦公室裏倒是空了下來。
街道張燈結彩,鬆柏樹上懸起了紅色的小燈籠,中國結形狀的紅色彩燈整夜整夜的亮著。司機老王也被放了年假,穆念開著車走在平日裏擁堵無比的城區主幹道,視線裏隻剩下零星的車。
江城好似沸騰了一年的熱湯,突然被熄滅了電源。繁華的國際大都市承載了千萬異鄉人,而當他們返鄉,這座城市,瞬間好似失去了一半靈魂。
“念。綠燈了。”
“哦。”穆念踩下油門,繼續在空蕩的街道裏行駛。
除夕夜,穆念打開了電視,看著電視機裏春晚的合家歡小品,等水開了之後往鍋裏扔下幾個速凍餃子。
“念。你的爸爸媽媽呢?”
一個餃子煮破了肚,韭菜段沾在了麵皮上。穆念戳開餃子,愣神了。
“父親不在了,十五歲那年我媽改嫁了,再也沒出現過。那之後,我就靠社會資助交學費,家長會都是鄰居家的叔叔去的。”
穆念的父親是一名貨車司機,她十二歲那年,父親出了事故,事故撞上了有錢人家的轎車,車上兩個人當場死亡。父親被追究了刑事責任,有期徒刑三年,入獄半年之後突發心髒病死在了獄中。
“其實,如果我爸爸那天沒有出車,沒有那場車禍,他沒有死在獄中,也許我媽媽不會改嫁,我也不會淪落至此。然後,我大概也不會為了錢去做駱津的情人,也就不會有後來這些錯事……”
琳抱著穆念,撫摸著她的頭發,假裝沒看到她滴進餃子湯裏的眼淚。
“那你這次回國,到底是……”
是想和他重修舊好,還是?
穆念搖了搖頭,她自己也沒想那麽明白。她和駱津的關係,她和駱家的關係,她還沒想清楚。但無論如何,華爾國際是她的事業,她會將本職工作做好。
穆念把琳送回家,一個人裹著毛毯窩在沙發上看午夜重播的春節聯歡晚會,不知不覺竟然在沙發上睡了過去。萬家燈火之間,她蜷縮在沙發上,此刻隻是一個小小的孤孤單單的影兒。
穆念打開電腦,登錄公司郵箱,在收件人的欄目上寫下/cdn-cgi/l/email-protection#9fd5f6f1b1d3eaf0dff3eaf0ecf7f6
Jin.Luo@luoshi,在正文框上打下了一段老套的春節祝福語。
她甚至都不知道,這個郵箱是不是他的。
十分鍾後,滴嗒一聲新郵件推送彈出。
[我在小區門口。]
穆念披上外套匆匆跑下樓,果然看到小區門口一身黑衣頎長的身影正倚在車門邊手裏夾著燃到一半的煙。
他好像從來不喜歡豔麗的顏色,即使,是要討個好彩頭的春節。
“過年好啊。”穆念跑得急,冷風上下往身子裏鑽,她說完往大衣毛領裏縮了縮脖子,凍得皺眉。
“外麵冷,上車說。”
“算了,有什麽事就快說,沒事的話我就回去了。”
駱津打開副駕駛,從座位上拿起一個包裝精美的圓盒子,遞過來,美其名曰新年禮物。
可穆念卻一眼看見,盒子上火漆印章蓋著的,一個行書古體的喜字。
“我要正式訂婚了。”
談不上晴天霹靂。隻是穆念手裏捧著這個盒子,方才感覺不到重量,這下子卻好像覺得沉到舉不起來。
那就祝福你吧。穆念往後倒退了兩步,衝他笑了笑。
正月的江城街道,四處懸掛的紅燈籠和紅中國結似乎也掩飾不了返鄉人群離開後城市的蕭條。他站在車邊,身後十幾米外是縱橫的主幹道,再向後,是落了卷簾閘門歇業的商業街。
他就這麽站著,好像有什麽話要說,卻最終還是欲言又止。他目送穆念小跑著跑進小區,消失在花園轉角,然後,上車離開。
他永遠不知道,穆念就站在花園的樹叢後麵,看著他的車倒車燈亮起來,看著他離開。
就好像在無數個陰差陽錯的故事裏,我們沒有在一個頻次回頭,竟就走散了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