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從未牽過手
白蓮眉眼微動,隨即抵著唇角癡癡地笑了,佯裝不解,“你這是在講什麽笑話嗎?我為什麽要逼你放手?我們之間,從未牽過手,又何來地放手?”
穆正陽長身玉立,被雪玨砸過的胸腔隱隱作痛,卻遠不如這女子不動聲色的挑釁來得傷人。
他微微偏了偏頭,冷硬的五官如同冰冷機器塑造而成一般,看不出任何異樣,一張口,便是讓人恨得咬牙切齒的警告,“白蓮,我告訴你,你我的宿命就隻能是互相折磨。”
白蓮暗自磨了磨牙,麵上從容淺笑,“你喜歡,我就陪你玩到底咯。折磨一輩子,夠嗎?”
她在笑,可是那清淺的笑意卻不達眼底,穆正陽斂眉,垂眸,“那就折磨一輩子吧。”
穆正陽收緊了大掌,隻神色莫名地睨了一眼若無其事的女子,之後甩頭走人。
互相折磨一輩子,總好過這心懷自由的女子,海角天涯,不複相見。
他一直都知道,在白蓮心裏,沒有什麽比自由更加重要。可如果她的自由是要離他遠去,那麽,不如就此互相折磨吧。
白蓮盯著男子的背影漸行漸遠,麵上的笑意一分分碎裂開,平靜的湖麵漸漸漾起了漣漪,久久不能平靜。
雪玨緩和了半晌,終於頂著一臉青紫回來,沉默地站在白蓮麵前,擋住她定在門口的視線,忽然語重心長地勸她,“蓮兒,你打掉孩子,離開穆正陽,重新開始吧。”
白蓮收回凝滯的目光,未曾多看雪玨一眼,低著頭喃喃自語,“哪還有什麽重新開始?那件事情發生後,我們就注定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曾經不諳世事的天真少女,如今內心已經是一片荒蕪,哪裏還能回到當初呢?
雪玨被她突如其來的、心如死灰的模樣驚了一驚,反應過來,忽然抓緊她的手,鄭重其事,“蓮兒,你要是不想打胎,那麽就生出來吧,我養。”
白蓮費力地想扯扯唇角笑一下,最後還是無力耷拉下來,方才的怒意消失殆盡,“四哥,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需要了。”
她抬手,將雪玨的大手扯開,青紫的傷痕映入眼簾,白蓮小手頓了一下,語氣軟了幾分,“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去上藥吧,我也要回去了。”
方才一直跟劍拔弩張的白蓮對峙,忽然間聽到她這種溫軟的語氣,雪玨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到他從震驚和失落中回神之後,白蓮已經消失在錦繡坊門口了。
白蓮和穆正陽之間的恩怨,她不想讓雪玨牽扯進來,所以不曾等雪玨回神,她便率先離開,心事重重地回了府邸。
夏日的太陽愈發毒辣,樹上的知了聒噪不停,身在這將軍府也感到燥熱異常,讓人煩躁不已。
藍思思陪著一眾夫人和官家小姐在湖心亭聽戲,老夫人自然是喜笑顏開,後者卻是規規矩矩應承下來,畢竟將軍府的請帖一般人可是收不到的。
台上的戲子唱得正歡,底下眾人此刻正聽的津津有味,一眾人也陪著老夫人指指點點,自然也有不喜歡這出的,卻也隻能蔫蔫的聽著,臉上還陪著笑。
就好比此時的白蓮,她隻覺得坐在烈陽下頭發絲都快要被烤化了,實在是搞不懂這藍思思究竟玩的是哪一出,點名道姓地非得讓她參加,老夫人寵著她,有意讓藍思思出頭,故意在眾人麵前晾著她這個正牌兒媳婦兒。
一陣敲鑼打鼓,戲子又開唱,唱著唱著就唱道,“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高樓塌,越是顯赫越容易登高跌重。”
藍思思本來饒有興致的聽著戲,忽然間感覺有人看她,轉頭過去看見隻有白蓮嘴角帶著淺笑看著她,本來不覺什麽,戲子唱到“人去樓空,誰還管嫡庶貴賤,誰還分錢財權勢,不過是南柯一夢而已。”此時藍思思恍然大悟,特別是戲子唱到“南柯一夢”這幾個字時,覺得特別刺耳,這才發覺白蓮這是在諷刺她。
藍思思隱忍地看了一眼白蓮,卻見她幽幽地遞給她一個鄙夷不屑的眼神,似乎在嘲諷她手段用盡,還不過是個小丫鬟而已。藍思思一怒之下掀翻了麵前的案幾,一時間瓜果點心滾落一地。
這一舉動嚇到所有人,就連台上的戲子也是嚇了一跳,頓時鴉雀無聲。
此時藍思思又感覺十分丟人,隻覺得怒火中燒,惡狠狠的瞪著麵帶微笑的白蓮。
老夫人被嚇了一跳,問道藍思思,“怎麽了這是?”後者卻是討好地笑了一笑直說是不小心。
白蓮裝作一臉不知情的樣子,關切的問著花藍思思,“藍姐姐這是怎麽了?”
“你!”藍思思指著白蓮,被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
過了一會,中場休息的時候,藍思思氣急敗壞的地走過來,經過白蓮跟前,輕啐了一口,“呸!”
白蓮卻是不管她,依舊昏昏欲睡。
一驚醒間,卻見一個侍女立在身旁彎著腰問她可否口渴,她說:“附近池子的蓮花開了,那蓮子甚是香甜可口,十分解暑,夫人可要?”
白蓮本就不願在此處聽戲,聞言便答應了,卻不知此時認真聽戲的藍思思轉過頭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又將頭轉過去了。
回到戲台的時候,官家小姐點的《桃李南飛》已經唱完,這會兒唱的是藍思思為老夫人點的《桃花扇》。
藍思思見白蓮回來,低聲問她,聲音卻不大不小,在場的都能聽到,“夫人這是去做什麽?這麽久才回來。”
“我不甚愛聽戲,就乘舟去湖裏,剝了些蓮子,隻是有些清苦,不知藍姐姐可要吃?”白蓮說著,把手裏一捧蓮子給藍思思看。
“也好。”藍思思自她手中取了一顆,對著老夫人一笑,“老夫人您瞧,夫人孝順,還專門去摘了蓮子過來,我瞧著新鮮,還是夫人大方,竟也肯賞我幾顆嚐嚐鮮。”繼而將蓮子喂進了嘴裏。
誰知她剛剛咽下去,臉色卻猛地一白,繼而口中便溢出一絲鮮血,藍思思捂著嘴驚恐地望著白蓮,“夫人,你究竟給我吃了些什麽?!”
白蓮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一旁的老夫人卻是一把推開白蓮,扶著藍思思急切道,“思思,為何你會口吐鮮血?你可有事?”繼而一轉頭,惡狠狠地瞪著白蓮道,“你這妖女究竟給思思吃了什麽竟然害她這般?解藥呢!”
眾人驚歎,圍在一團遂竊竊私語。
眾矢之的的白蓮見狀卻淡淡一笑,她將手中蓮子喂入口中,緩緩說道,“這不過是顆普通的蓮子而已,我可沒做甚手腳在裏麵。”
有一官家小姐出聲:“可我確實是看見藍小姐吃了你給的蓮子才口吐鮮血的啊?!”
“對啊對啊……”
“大家都稍安勿躁,請聽我說。”白蓮不緊不慢地走到藍思思麵前,倒在老夫人懷中的身體明顯一頓。
“你還有什麽好說的?你今天若是說不明白,就算是正陽也救不了你!”老夫人氣急了,臉色發白。
“白蓮不才,自小便習得一番醫術,剛才我吃了蓮子無事,藍姐姐卻是一沾就吐血,依我來看是因為藍姐姐體質與我們不一般,對一樣特定食物會出現反應,不信的話你們也可以來吃了一顆試試。”
見眾人都害怕地後退一步,那出聲的官家小姐自告奮勇說是願意一試,她吃了一顆,卻並無礙,眾人放便寬了心。
“所以我待會會對藍姐姐實施針灸之術,望姐姐可忍著點。”
府上的大夫此時也來了點點頭,對老夫人及眾人表明:白蓮所說乃是正確的,老夫人被噎也不再多說,隻是靜觀其變。
於是白蓮便對著藍思思下起針來,自然根根紮住要害,盡往痛裏刺去,老夫人等人自然是看不出來,藍思思卻是咬著牙忍受著,隨著一根針地猛然紮入,她忍不住低聲痛地呻吟,最終受不住了,她睜開充血的眼睛狠狠注視著白蓮,後者卻一臉淡然地起身,說是藍思思醒了,就沒事了。
“思思,你覺得可還有哪裏不舒服?”老夫人見她醒了,忙問道。
“沒有,多謝夫人。”藍思思臉色蒼白,咬著後槽牙朝她假笑道:“是我體質特殊,才……連累大家跟著著急。”
白蓮看著她也笑,額角一縷碎發隨著風一蕩一蕩的,聲音輕柔地像羽毛在飄,“隻要你無事便好。”
正巧這時戲停了,藍思思沒有再說話,眾目睽睽下眾人都見著她痊愈了,她便從老夫人懷裏起來,露出一個自認為十分蒼白的微笑,手摟著老夫人隨著眾官家小姐往回走。
明明是被冤枉的那一個,卻像是獲得了眾人的原諒一般,白蓮卻不甚在意,自然也就不知道藍思思一個人回到房間後,將桌上的東西都掃到了地上,頓時一陣房間裏傳來劈裏啪啦的破碎聲,她滿眼怒火,心中極為不滿,不料想自己的計劃居然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冷冷地想到,自己平日裏倒是小瞧了這白蓮,居然被其反過來羞辱了一番,越想越氣急,她咽不下這口氣,遂收拾了一番,直接去了老夫人的房間裏。
老夫人當時正在鏡子前讓人給她梳妝,見了藍思思進來,便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思思來了,可瞧瞧我這發髻梳得如何?”
“自然是完美無瑕了,老夫人梳什麽發髻都那麽威嚴莊重。”藍思思絲毫沒有在房間裏的歇斯底裏,溫和著語氣說道。
她端詳著老夫人神色,頓時露出一副委屈至極的神色來,猶猶豫豫地說道,“老夫人,思思有一事想要給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