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安撫
“不……”穆正陽像被刺了一下樣,有些呆滯地搖頭,泛白的唇吐出一個極輕的字節,仿佛連自己說出來都覺得有點心虛。
穆臻言深吸了口氣,目光微冷,將白荷的事大概說了一遍後,再用肯定的語氣告訴他:“父王,你看到的肯定不是母親,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這麽多巧合的事,其中肯定有貓膩的,你要是去了京城,那就真的落入他們的陷阱了。”
耳邊一直聽到蓮兒死去的話,穆正陽突然情緒變得極不穩定起來,蒼白的臉逐漸變得激憤,完全聽不進別人的勸告,瞪著眸子斥責道:“本王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這件事,本王會親自去京城查清楚,你們誰也別想攔我。”
看到如此頑固執意的父王,穆臻言倏然站起身來,雙眸浮出一絲怒氣,冷冷直視著他:“你想看母親是吧?好,我帶你去。”
穆正陽怔愣了兩秒,看著他的眼裏都帶了一絲迷茫和無措。
穆臻言冷眸顫了兩下,不管穆正陽的尚未痊愈的身子,直接替他披了件大衣,扯著他來到了王府最重要的禁地,一塊簡簡單單卻打掃得一幹二淨的墳前。
青色的墓碑上刻著愛妻白蓮之墓,黑白分明的大字突地映在穆正陽的眼裏,讓他原本虛弱的身子更加顫了一下。
他踉蹌著想要後退,眼裏的逃避害怕之意顯而易見。
穆臻言站在他的身後,抓住他顫抖的手,猛地向前一扯,逼他直視著這冰冷孤涼的墳墓,眸色深冷如寒潭,卻夾雜著一絲沉痛的悲傷。
“母親就躺在這,你不是要看嗎?你看啊!看清楚了嗎?母親生前你沒有好好對待她,現在她死了,你卻因為一個替身折騰自己,你對的起九泉之下的母親嗎?你還想要她死了都不安生是嗎?”
憤怒指責的話像利劍一樣瞬間穿透了他的心髒,字字誅心。穆正陽捂著胸口,真實地感受著洶湧而來的沉痛,整個人像崩塌的山石般,潰敗頹廢地跪在了墳前,摸著愛妻兩字,被痛楚浸滿的雙眸裏,漸漸湧出白色的淚珠,在這寒冷的天裏泣不成聲。
“是我,對不住她。如果當初我肯相信她,她就不會遇到雪玨,後來,也不會死……都是我的錯。”穆正陽癱軟在地上,目光迷離,似乎在回憶,第一次在兒子麵前剖開當年的傷口,老淚縱橫,“言兒,當初,是我蠢……”
二十年前,京城,醉春樓,晨光熹微。
香軟的床塌上,赤裸著肩膀的女子昏睡到不知今夕是何夕,直到一聲尖銳的關門聲‘砰’地響起,將她從睡夢中驚醒。
緊接著,白蓮隻覺得頭皮一麻,頭頂傳來女子熟悉的謾罵聲,“白蓮,你怎麽這麽不要臉!”
白蓮從床上彈了起來,便發覺自己未著寸縷,隻好裹住被褥,疑惑又委屈,“娘……怎麽了?”
她掃了一眼,擰眉:穆正陽呢?
穆夫人拉扯著她的頭發,讓她嬌豔嬌美的臉蛋露地完完整整,大罵道:“還有臉叫我‘娘’?別惡心我了!你一個不要臉的異族女子!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把你領進門,你就是這麽報答我們穆家的!在青樓跟人鬼混,你把我們將軍府當成什麽了?”
鬼混?
頭發被撕扯,疼得白蓮滿頭遍布細密的冷汗,她連忙搖頭,“娘,你在說什麽?什麽野男子?我沒有……”
她環顧四周一眼,眼神中恐懼未散。
終於,看到了不遠處和藍思思並肩而立的男子,眼睛裏迸發出一抹亮光:“穆正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昨夜我們在一起的啊,你娘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她還記得昨夜火熱的場景,雖然起初她不通人事情常,單純無知,可是嚐了情愛歡愉的女子,本能地覺得害羞。
可為什麽,穆正陽用這種厭惡鄙夷的眼神看著她?
想到這裏,她還有些心虛:昨晚,她沒把他中藥的事情告訴他,反而聽了思思的話,自作主張。
沒和他商量,這人脾氣倔,他肯定很生氣!
穆正陽看著女子眼底一閃而過的心虛,本來因為她的話亂了的心神,又重回軌道。
男子握緊了拳頭,臉色陰鷙,語氣陰沉,“白蓮,你真下賤!”
白蓮懵逼,“你……什麽意思?”
穆正陽眸色沉地可以滴出水來,渾身醞釀著風雨欲來的寒意。
這時,他身邊一直沉默看戲的藍思思忽然走過來,“蓮兒,這事兒,你真的做得不該。你若是厭煩了將軍府,盡管和將軍說便是,怎麽可以給將軍下藥,害得我與將軍……”
她咬唇,眼底劃過一抹羞澀,又羞窘道:“這就算了,可你怎麽能和青樓裏的卑賤男子廝混?”
她假意為她裹好被子,實則讓她肩膀胸口的痕跡被人看得更加清楚,房間裏的氣壓瞬間更低。
藍思思責怪道:“就算你和夫人平素裏不對付,可將軍對你是真心的,你怎麽可以對將軍府做出這樣的事?辱沒了將軍府的名聲!”
白蓮完全懵逼了,顫抖著唇問:“思思,你說什麽?那藥不是……”
這時,衣櫥裏傳來一聲不明顯的動靜。
旁人聽不清楚,可穆正陽臉色忽然一寒,沉著臉從衣櫥裏扯出一個隻穿著褲子的男子!
男子一臉窘迫道:“對……對不起,打擾了。我……我該走了。”
一陣狠戾的拳風襲來,下一刻,男子的身體猛地撞向牆角,穆正陽仿佛厲鬼降臨,盯著他:“你是個什麽東西?”
在所有人印象中,穆正陽總是冷著一張臉,拒人於千裏之外,從未有過這樣強烈的怒意,好像恨不得下一刻就殺了這個男子。
男子嚇得不輕,連忙磕頭:“是……是這位姑娘讓我來陪她的,她……她給將軍下了藥,說是讓小的把那位姑娘弄到將軍的房間,想要讓這位姑娘被趕出府中。”
他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白蓮,忙道:“姑娘,你幫我說說話啊,我隻是個小館兒,拿錢辦事,小的不知道您是將軍府的,小的可不想玩命……啊!”
話還沒有說完,他就被暴怒的穆正陽一腳踢出門,生生地吐了一口血。
他嚇得半死,見穆正陽還要追過來,連忙連滾帶爬地跑了:說好了隻是做戲,娘的,美人兒沒有睡到,還差點兒把命搭上!
男子還要去追,藍思思忙攔住他:“算了,將軍,別把事情鬧大,咱們將軍府的名聲就毀了!”
白蓮一直處於恍惚間,忽然想到了什麽,腦子炸開,臉色一片慘白,“昨夜,我和這個男子……可我明明是和你……”
穆夫人冷哼一聲:“你不要再拉正陽下水了!你自己做的好事還裝什麽傻?正陽昨夜和思思在一起,你還能要點兒臉嗎?果然是異族女子不懂禮教,不要臉至極,將軍府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白蓮渾身冰涼,回想昨日發生的事情,腦子嗡嗡作響,如同被攪了馬蜂窩似的,疼到炸裂。
她記得,昨夜她和藍思思商量好的,那花魁給穆正陽下藥,她將計就計先去解救穆正陽。
隻要他們成就了夫妻之事,娘就不會再對他們不滿了。
可是她怕啊,幾杯酒下肚,她腦子就暈乎了,後麵的情況實在想不起來……
白蓮猛的捶了一拳腦袋,仰著小臉,帶著最後一絲希冀,詢問穆正陽,“穆正陽,昨夜真的不是我和你……”
可她明明聽到了他的聲音,那麽真實地抱著他……
話還沒有說完,穆正陽忽然大步走過來,死死地扣住她肩膀,指著她身上的曖昧痕跡,怒火中燒:“我什麽時候碰過你了?你不是一向自恃高傲驕矜的嗎?現在都跟野男子廝混到床榻上了,還想把帽子扣給我?白蓮,你他娘的是不是當我是個傻子?”
暴怒中的男子沒有半點兒理智,“虧我對你一往情深,我給你家,給你歸宿,還為了你數次和我娘做對,甚至想為了你把思思送走。可你呢!你是怎麽對我的?你為什麽要背叛我?”
“我沒有。我以為那是你……”白蓮臉上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即便她不通人事,可也知道背著夫君和男子鬼混的女子,是要受刑罰的,那是不對的。
她急著抓住穆正陽的胳膊,慌忙解釋,“我昨夜……什麽都不知道,穆正陽,我真的沒有!”
“你騙傻子呢?”穆正陽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臉龐如同覆了冰,“白蓮,我以為你隻是討厭我娘,不想被將軍府束縛,沒有想到……你簡直不知廉恥!”
居然敢給他和藍思思下藥,她為了自由,就這麽不待見他嗎?
因為他那一天失控親了她,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所以覺得惡心害怕了是嗎?
在他和自由之間,她果然還是選擇了自由。
甚至不惜以這種方式,斬斷他的幻想。
明知道他的心意,卻還這樣侮辱他的感情!
“嗬,好一個眼高於頂的女子!”
穆正陽冷笑一聲,眼底盡是漠然的蒼涼,“我穆正陽高攀不起你,既然你覺得將軍府困住了你的自由,覺得我是你的阻礙,那麽我成全你……從今以後,你我兩不相幹。”
他直接轉身,摔門離開,仿佛將自己徹底和她的世界隔絕開。
藍思思看了一眼僵硬的女子,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轉身追著穆正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