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絕殺令
一行數日,快馬加鞭,此時,南疆相隔此處已經不是甚遠,再繼續快馬加鞭最多兩日便可趕到,雪朦朧心中雖然交集,但也無可奈何,隻能聽從九幽的話,一路躲躲藏藏,又要時刻注意虛弱的穆臻言,所以整整花了三天時間才走到南疆邊境。
依著閣主的話,她從馬車上下來在邊境尋了一處客棧,又打聽了數番,終是沒發現什麽危險,才叫小七同她一起將穆臻言扶上了樓,客棧人不多,卻也有好奇著向她們投來懷疑的目光。
雪朦朧看著平靜躺在床上的穆臻言,心中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下馬車前特意給他戴了一副麵紗。
潔白的麵紗下,是穆臻言緊緊閉著的眼睛,隻露出他側臉俊逸的輪廓。
越是迫近南疆,她的心中卻越是複雜,一方麵她肯定希望他能夠早日醒來,然而等他醒來可會怪她害他如此?
畢竟是她不信任他在先。
她在這恍惚左右,門口的小七卻突然推門進來,端著一些飯菜擱在了桌上,笑道:“閣主讓我給您送點晚膳過來。”
被打斷思緒,她強顏歡笑道:“謝了小七,不過我現在不餓,你們拿回去吃吧。”
“不行。”小七看了眼床上之人,搖搖頭道,“閣主說了,您已經兩三天沒好好吃飯了,再不吃會餓壞身體的,這樣閣主日後也不好向蘇公子交代。”
不知為何,雪朦朧此時卻有些感動,她真心致謝道,“小七,這些時日來麻煩你們了。”
的確,自從穆臻言受傷以來,一直都是九幽閣主在背後幫助她,九幽閣勢力遍布天下,九幽幾次三番幫助她脫險,擋掉追殺穆臻言的人。
他是不是穆臻言的人,她想過,現在卻不想做無謂的猜測。
“分內之事,無需客氣。”小七淡淡笑道,“沒什麽事我先下去了,公主也早點休息。”
雪朦朧點點頭,卻對他口中的“分內之事”頗為疑惑,不過她此刻也為未多想,待小七走後便合上了門,想了想又謹慎地落了鎖。
畢竟萬事還是需要小心一點為好。
萬籟俱寂,夜涼如水,黑幕沉沉為深夜帶來一絲涼意。
食過晚膳的雪朦朧合衣躺在床上,身邊緊挨著穆臻言,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卻也隻能瞅見他的側臉。
有些不甘心,她撐死身子一手支著臉一手在穆臻言白皙的臉上摸來劃去,口中卻自言自語地低聲說道,“咱們可說好了,你醒來後可以怪我,但絕不可以離開,知道嗎?”
可惜她身邊的人依舊沉睡不醒,雙眉緊蹙,仿佛正在經曆化不開的劫難。
“你這個人,平日裏笑臉盈盈的,心思可重得很,不過……”
自打跟穆臻言相處以來,每每與之獨處在同一塊兒,她腦海中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民間對他的評價——
鎮北王長子乃人中龍鳳,舉世無雙,風流倜儻,心思絕倫,好似畫中人,他的一舉一動皆牽動著所有女子的心,奈何時常流連青樓,花名在外。
現在,傳言中的畫中人正躺在她的旁邊,安靜地枕在斜榻上,身形修長,玉樹蘭芝。月光打轎子窗沿射進來,點點光圈灑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劍眉星目,俊逸非凡。
她想,外人將他的麵容倒揣摩的一清二楚,不過這性格卻是大相徑庭,雪朦朧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的臉龐,從那刀刻般的劍眉、英挺的鼻梁,再到緊緊閉著的雙眼,微顫的睫毛……
望了望窗口的一輪圓月,她突然有些泄憤地揉著穆臻言垂在胸前的一縷墨發,素來平靜的心被泛起陣陣漣漪。
忽然,樓下傳來了一陣響動。
繼而又回歸於平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一驚之下,雪朦朧放下蹂躪穆臻言的頭發的手,謹慎地走到窗邊探頭一望,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隻看到樓下落院大樹下有個立著個人影,躬著身子,麵前亮著一點點火光,看不清在做甚麽。
這麽晚了,誰在院子裏生火呢?
她疑惑地揉了揉眼睛,盯睛仔細看了一會卻發現那人身影竟是十分熟悉,忽然她腦海中靈光一閃——
九幽?!
當然,雪朦朧是絕對不可能認錯,黑夜中的那抹身形與九幽閣主的身影的一模一樣,隨即又十分不解,他這麽晚了一個人站在院子裏做甚麽?小七不是說他探路去了麽。
“九幽?”雪朦朧忍不住出聲叫道。
在如此寂靜的深夜裏,那背影自然是聽到了她的呼喊,卻意外地並未轉過身來,而是俯首捂住了胸口隨後快步往外走去。
九幽受傷了?為何不回答她?
秉著這個疑問,她無法不開了門下院子裏去追隨,等她下了樓四處張望之後,才發現並未有九幽的身影,好奇之餘她有些懷疑——是不是這幾日太過勞累,自己出現幻覺了。
不過還未等她回過神,九幽閣主卻突然從一旁的走廊裏施施然出現,見了她很是驚訝:“這麽晚了,你站在院子裏做甚麽?”
“我看你剛剛站在這裏才下來的……”雪朦朧無語。
誰知一身風塵仆仆的九幽比她更無語:“我什麽時候站在這裏了?我才從外麵回來……”
九幽的話還沒有說話,對麵的雪朦朧臉色卻是突然一變,頓時麵色灰白,轉身便往房間裏奔去。
九幽不明所以,不過看她臉色不好還是趕緊跟了上去,誰知這丫頭跑得賊快,他不得不使用了幾分輕功才趕在了她前頭。
誰知這一看一下頓時惱了,房門大敞開,床榻上竟然空無一人!
穆臻言!
雪朦朧自知自己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了,來不及自責,或許是到了絕境,心態反而平靜了,她轉身從懷中掏出一隻香囊,對著九幽閣主沉靜地道,“我在穆臻言身上放了十裏香,這是五花果,與它相生相克,花瓣呈現藍色,就說明人在附近,我輕功不佳你先跟上。”
九幽見狀自然是看出了事情端倪,皺著眉頭問她,“那你就在此處等我,千萬別亂跑。”
“不必,我怎可坐以待斃。”雪朦朧搖搖頭,“我自有妙計,你先去吧。”
即使在焦頭爛額之時也能表現出如此沉穩的性子的女子,倒也不多了,此時九幽倒是有些欣賞她了。
他點點頭,對身後黑衣人示意,一同消失在了黑夜裏。
長夜漫漫,與此同時,自從知道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後,雪朦朧的心思反而沉靜了下來,她留下來的原因無他,自然是要證明一件事情。
之前前來刺殺她們的人也不在少數,卻無一例外的是想要取他們所有人的性命,非死即傷。
然而他們卻並非需要大張旗鼓地設計出一場計謀特意將她引開,除非……
雪朦朧眯了眯眼睛,望著閣樓下的那尚未熄滅的燈火,冷笑了一聲,除非是她身邊親近之人,不希望傷害到她,卻隻想要除掉穆臻言一人而已。
想到此處,雪朦朧也不再猶豫,直接使出輕功翻身下樓,飄然落地後,她剛好站在之前那假裝九幽的黑衣人站的地方,落院樹下,火光未熄。
她俯身蹲下,果不其然在火星堆中發現了一張折著的紙條,她打開來看,隻有一段黑字躍於紙上,赫然矚目——
吾兒速回,一切過往,既往不咎。
好一個既往不咎!
雪朦朧有些惱怒,就為了讓她回去而已,卻又為何要對穆臻言下手?他何其無辜?
雪朦朧忍住心中憤慨,將手中的紙條撕了個稀碎,她閉了閉眼,朝虛空冷然道,“出來吧。”
“哼,再不出來我就當場自盡於此,讓你們帶一具冰冷的屍體回去見你們的主子吧。”
話音剛落,便有一黑衣人從暗處走出來,身形隱匿在黑夜中,恰如鬼魅。
“屬下參見公主。”
“我問你,現在穆臻言身在何處?你們將他帶去了哪裏?”
“回稟公主,屬下不可說。”
“不說也罷,你隻需帶我前去即可,我要知道他是否安全,之後我便隨你們回去。不然,依我的性子,把我逼急了,我可什麽事都做的出來,你可最好想清楚了。”
畢竟是皇上最疼愛的小公主,他們一個暗衛自然是不可忤逆,誰知這公主近來越發讓人看不懂,性子也頗為古怪聰慧,竟然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暗衛不過是糾結一番最終隻能妥協帶雪朦朧前去。
雪朦朧跟在暗衛身後默不作聲,卻偷摸地從懷中拿出了一枚五花果瓣,是先前她曾摘下的,看著花瓣顏色漸漸變藍,她這才放心下來。
最終暗衛將她帶到了一處森林,烏漆麻黑的前方有一處燈火依稀亮著,立有一間茅草屋。
隻是還未上前,便聽見了從那屋裏傳來的兵刃相接與打鬥聲,雪朦朧心中頓時焦急,自然明白是九幽與之打鬥了起來,卻不知此時穆臻言如何了,他還昏迷著,那麽虛弱……
堪堪穩住心神,她伸手撫了撫自己額前碎發,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暗衛,“可是在前方?”
“是。”暗衛亦不動聲色。
雪朦朧頓時好笑起來,“饒是三腳貓功夫的我都能聽出來前方有人打鬥,你聽不出來?”
暗衛頓時臉色一變,明白這是被公主給耍了,他沉默著不吭聲,隨即運起輕功火速趕到茅草屋。
見暗衛走後,雪朦朧才放下端著的姿態,她一路狂奔,明明是那麽近的地方,卻依舊像觸碰不到一樣,她眼眶微紅,稀碎的墨發在空中飛揚,劃出一道弧度。
而當她趕到之後,情勢並不像她所想那般惡劣。
因為當她一進門,便看見了躺在床上的穆臻言,一動不動,衣衫整潔。
窗邊倒著七八個黑衣人,服飾皆與她之前所見的暗衛一致,想來都是父皇所派來之人,不過戰鬥力不敵九幽,皆被其給放倒了。
而此時九幽正忙得不可開交,他的身影忽上忽下,正與剛才的暗衛交手,九幽乃一方閣主,武功自然是不在話下,幾個掌風出去之後,暗衛便開始漸漸地有些吃力了。
雪朦朧無心於他們打鬥,隻上床榻前仔細查看穆臻言的傷勢,一看之下卻發現穆臻言的臉色竟然比之前還要蒼白,整個人的呼吸皆十分微弱,氣息斷斷續續。
她咬了咬唇,眼淚不由自主的從臉頰上劃過,正想伸出手握住他的,卻不知何時方才還在與九幽打鬥的暗衛忽然一個轉身,直直朝著這邊而來,頓時擄走了穆臻言,靠著牆一手捏住他的命脈,一邊冷聲地說道,“公主,人見到了,你也該隨我回去了。”
“穆臻言!”
九幽頓時飛身過來,看到暗衛擄走穆臻言,急忙喚道。
他之前被暗衛袖中一陣毒氣耽誤,乘他一個分神之下,居然敢朝穆臻言動手!
雪朦朧眼中含淚,眼神微紅,神情卻是從一而終地執拗,她看著暗衛挾持著毫無知覺的穆臻言,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今天若是動了穆臻言一根手指頭,我保證你帶回去的隻能是我的屍體。”
見暗衛還是一動不動不吭聲,她嗤笑了一聲,隨即飛快地從衣袖中拿出了一把開刃小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放,刀尖在燈光下泛著冰冷地光,隻稍微才一貼近她的皮膚,就已經劃除了鮮紅地血液,正緩慢地往外流淌著,而雪朦朧卻一聲不吭,隻冷冷地望著暗衛。
一旁的九幽於心不忍,奈於形勢卻也隻好忍著不動,立在一旁靜靜注視。況且,他私心裏也想看看這高貴的公主,究竟能為了他那倒黴的好友做到各種地步。
不過雪朦朧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為了穆臻言,她甘願如此,她就是用性命在賭,賭她的父皇對她可有一絲憐憫之心。
果不其然,當暗衛看著她脖子上的傷口,眼裏頓時慌亂,此人畢竟是公主乃是皇上最寵愛的小公主,派遣他們來時已經明確規定:不論發生任何事,皆不可傷害到公主,如今……
暗衛眼神猶豫,雪朦朧冷著臉依舊不依不饒,他咬了咬牙將穆臻言推了過去,“既然公主執意如此,那就好自為之。”
一旁的九幽見狀手疾眼快較忙將穆臻言接住,看著虛弱蒼白的好友皺了皺眉頭,歎了口氣。
暗衛說罷,在九幽發難之前,連忙飛身出去,一時之間屋內又恢複了寂靜。
雪朦朧仿佛大夢初醒般,丟掉手中刀刃,急急地朝穆臻言撲過去,口中擔憂道,“他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