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還在生氣?
在桃花塢林一連住了十多日,穆臻言總是早出晚歸,似乎很忙。
他忙什麽,不會告訴雪朦朧,她也不問,可心底卻想,八成和敕勒川塬與匈奴脫不了幹係。
有了西格爾的藥,她臉上的傷好得很快,簡直可以用‘日新月異’來形容。
看到鏡子裏,重新恢複容貌的女子,她本該高興,可心底卻多了一絲別扭的失落,也沒有想象得那麽高興。
正想著,門打開了。
外頭的天已經黑了,小白安穩得蹲在雪朦朧腳下,知道來人是誰,它都懶得動一下,隻‘嗚嗚’叫了一聲,表示自己的不滿。
穆臻言率先聽到了小白的叫聲,眼神準確得就找到了雪朦朧的身影,她坐在鏡子前,一手支撐著下頜,眼底染著一抹悵惘之色,似乎非常苦惱。
他腳步動了一下,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要說什麽,可看到她無動於衷的側臉,他又頓住了腳步。
算了,她大概還在生氣。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還是第一次,縱橫風月場多年的穆世子竟然對女子束手無策,甚至不知道該跟對方說什麽。
穆臻言沉默地轉身,將單薄的褥子鋪在地上,和這幾日一樣,安靜地躺在地上,閉著眼睛假裝自己睡著了。
雪朦朧一直盯著鏡子裏的倒影,她本來以為他今天會走過來,多少會跟她說一句話,可沒有想到,他還是這麽不冷不熱的。
他這是還在生氣?
哼!
果然,他以前的溫柔體貼都是裝的,他的愧疚心疼也都是假的,現在逼出了他的真心話,兩人撕破了臉皮說話,他就連做戲都懶得做了,直接對她冷臉以待了是吧?
你這個該死的!
憑什麽跟本宮擺臉色?
是誰害得她淪落到這個地步!
早知道,她當初就不該闖進火場,讓賤人得逞不說,自己還經曆了一係列生死大關,險些沒了小命。
“穆臻言。”
雪朦朧越想越生氣,幹脆走到他這邊,伸出腳準備踢他一下泄氣。
誰知道,穆臻言連眼睛都沒有睜,直接伸手握住她腳踝,語氣很淡,“有事嗎?”
有事嗎?
這是他和她說話的態度嗎?
雪朦朧有些憤怒,心底湧起一股不知名的委屈,她狠狠地踢開他的手腕,冷著臉道:“我要回世子府。”
穆臻言緩緩地睜開眼睛,屋子裏一燈如豆,卻足夠他看清楚她的側臉,確實好得差不多,隻剩下指甲蓋兒大小的淡淡道紅印子,應該很快就可以完全消除了。
“好。”
他沒有反駁,也沒有疑問,自始至終,都隻有這麽一個字,隨後,又閉上了眼睛,好像自己有多麽困一般。
雪朦朧滿肚子的氣怒都堵在了喉嚨口,她盯著男子的眼神堪稱凶狠,漸漸地又冷卻了溫度。
她轉身,慢吞吞地爬上了床,卻翻來覆去地都睡不著。
她鬱悶地想要撓頭:明明之前她都是一個人睡著高床軟枕大宮殿,一點兒也沒有覺得不妥,更不會失眠。
可現在,之前他抱著她睡的時候,她還滿心抗拒,最後實在抵擋不過,這才半推半就地‘從’了他,那也是看在他沒有動手動腳的份上。
自從兩人那一天鬧翻之後,穆臻言自覺地睡到了地上,桃花塢雖然不如外界那般冷,可晚上溫度也高不到哪裏去。
他寧願躺在一張薄薄的褥子上受冷,也不願意和她同床共枕。
明明是他自作自受,可她心裏就是不痛快。
她不僅捫心自問:難不成你還想他抱著你睡不成?
被這個想法嚇到,雪朦朧連忙拉起被子蒙住頭,強迫自己什麽都不要想,趕緊睡覺,明天一早趕緊離開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肯定是因為這裏太安靜了,隻有她一個人,除了穆臻言,她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
太無聊的結果,她就會胡思亂想,甚至失眠。
這麽想著,她心底安慰了不少。
反正,肯定不是因為他不陪著她睡在一張床上,所以她才失眠的。
折騰到幾乎半夜,雪朦朧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等到她的呼吸變得綿長而輕緩的時候,地上才隱約傳來一道歎息聲。
男子慢慢站起身,輕手輕腳地抱著褥子爬上床,又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生怕把她弄醒,自己會立刻被趕下去。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他才虛虛的抱著她一會兒,察覺到她有一點兒動靜,連忙又鬆開,轉身下了床,飛快出了房間。
這個時辰,外頭還有些冷,冷風一吹,他心底的火熱都散去了。
小白機敏地躥到他腳下,想要趁其不備,咬上一口,卻被人拎著脖子扔了出去,“別煩我。”
小白嗚咽地委屈叫了一聲,似乎在抱怨。
“世子何必拿小白出氣?它什麽都不懂!”木畫幽幽歎氣,抱著小白走出來,露出一張有些蒼白的臉。
穆臻言蹙眉,“受傷了?”
“不礙事,男子漢大丈夫,身上幹幹淨淨地算是什麽樣子?”木畫豪情萬丈的模樣,跟他的外形著實不符合,明明他看起來,就是個纖瘦地不得了的孩子。
他的長相和那人一點兒都不像,卻時常可以勾起他對那人的回憶。
阿沅。
那也是個豪情萬丈的江湖俠客,卻因為他喪了命。
雪朦朧要回世子府,她本就對穆府心結不減,如今又認定了穆臻言是聯合匈奴的罪魁禍首,當初那場火災,以她的聰明,不用查,就猜到裏頭有龍飛月的事。
這一點,她比他更加敏銳。
她不會善罷甘休,他知道。
那他該怎麽辦呢?
“世子跟公主殿下鬧別扭了?”木畫也不說找過來是什麽事兒,隻揚眉看了裏屋一眼,神秘兮兮道:“上一次世子不還信誓旦旦地為嬌妻討藥,深情款款的樣子,連我們西格爾公主都被打動了。”
穆臻言看了他一眼,小夥子眨了眨眼,“其實,公主交代過,就算協議沒有達成,這藥,她也會送給你的妻子。因為這是蘭薩奇冒著生命危險給她采的純色格桑花,是愛的證明,應該讓它得到愛的延續。”
“愛的延續?”
穆臻言負手而立,墨黑的發被風吹起,蓋住了他的眼簾,讓他的視線裏一片黑漆漆的模糊之色。
“責任,和愛,到底有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