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林爾剛想和孫碩搭話,孫碩卻擺了擺手,示意林爾閉嘴。林爾就裝作沒看見一樣,一把抓住孫碩的手。“走,碩哥,咱們回去玩去,和一群老男人舞刀弄槍的多沒意思。”


  “我想做什麽和你沒關係。”孫碩試著掙脫,但林爾的手就像鐐銬一樣,“放開我。”林爾忽地鬆開手,孫碩一個趔趄,倒在地上,注意到這一狀況的犯人們紛紛站了起來,有的抱起換好子彈的槍。林爾笑吟吟地雙手舉過頭頂,看了看周圍蠢蠢欲動的犯人們,說道:“咋的啦?我可沒對你們起過殺心,包括這個娘炮。”說時,他又踢了那男人一腳。那男人張開嘴要發出哀嚎,一聲巨響卻淹沒了哀嚎,伴隨著的還有刺目的白光……所有人都捂住雙眼咒罵著,但罵的是什麽他們自己也聽不清——耳膜的刺痛與揮之不去的餘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暫時性地成為聾子。幸好是白天,不然光亮能直接損傷視網膜,在捂眼打滾中,一幹人就這麽消磨掉了一段時間,再睜眼時林爾自然不見蹤跡。就這麽點被搞了一通,犯人們自然不太高興,先是有人嘀嘀咕咕起來,卻還不時瞄一眼孫碩,看見孫碩也是一臉怒容,聲音於是也漸漸放開了,從埋怨變成了咒罵。在一連串的咒罵聲中,隻有一個人疑惑道:“剛才那輛車不是翻了嗎?那娘們是怎麽開走的?”


  在行駛了一小段時間後,夏心忽然停在路邊,摁了摁喇叭。許琪向外看了看,空空蕩蕩的大街上隻有一個人坐在長椅上悠閑地看著報紙,還不時抖動著腿,雖然臉被報紙擋住,看不出來是誰,但猜得出來是誰。夏心頭都沒轉,命令許琪:“把他叫上來。”許琪點了點頭,下了車,走近那個翹著二郎腿的人。可當他第二隻腳剛剛落地時,卻隻聽背後一聲引擎驅動,轉頭隻見車子已經變成了一個黑點帶起灰塵,回過頭來,人也不見了,隻有報紙正在下落。


  快到醫院時,夏心點擊屏幕上的“自動駕駛”並降下車窗,從車窗飛躍出來,非常平穩地落在地上,站起身時,不知哪裏冒出來的林爾正在給她鼓掌:“觀賞效果很好,給你滿分,以後你要再接……”


  “進去。”夏心應了一句。


  院長看著上官玉兒的血被緩緩抽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對著一臉不甘與憤怒卻又虛弱的蕭澈擺出勝利者的姿態:“沒什麽大不了的,蕭少爺,不就是要上官小姐一點微不足道的血罷了,沒什麽大礙。”


  “少爺?我倒第一次聽有人這麽喊我。”蕭澈冷笑,“還滿是嘲弄與挖苦。”


  “蕭先生,哪裏的話。”院長笑道,“你們將救活……”


  “不是你嗎?”蕭澈話裏有話。


  “當然不是。”院長應道,“這還是要多虧上官小……”“是我們蕭家與上官家。”蕭澈更正。“搶了我們的錢,你可別想跑。”


  上官靈兒略帶疑惑地看了看蕭澈,但後者似乎無暇顧及她。院長的笑容瞬間凝固了。自己的心思被一個剛剛步入成年的小毛孩如此露骨地說出來著實讓人不爽,但礙於這兩大家族的威望,還是賠著笑臉說:“開什麽玩笑,蕭先生,我也是……”“滾。”蕭澈吐出這麽一個字,回過頭去看上官靈兒。她正對著自己恬靜地微笑,蕭澈點了點頭,聽著院長走出房間的腳步聲以及門關上的聲音,再一次昏迷過去。


  “能撐幾天呢?”上官靈兒摸了摸小腹上的傷疤,看著麵色蒼白的蕭澈,歎了口氣。希望一切順利,可……可哪有那麽……


  “上官同學,我可以進來嗎?”正在擔心之餘,敲門聲傳來,“我們,是我們。”


  上官玉兒看了一眼上官靈兒,上官靈兒頷首,說道:“請……”


  “謝謝款待!”聽見了第一個字音,不待她把話說完,林爾一把將門推開,身後站著夏心。上官玉兒皺皺眉頭,二人身上帶有的一股血腥味,與用來恢複生命力的病房實在是不相稱。上官靈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澈累了,先睡了。”


  “真好。”夏心附和一句,“這樣他就看不到你被圈養了。”


  “你說什麽?!”上官靈兒幾乎是要站起來,可夏心給人的威壓實在太強,致使上官靈兒隻弱弱地跟了一句:“不會的。”


  “不要為難姐姐。”見上官靈兒被夏心如此刁難,上官玉兒說道。沒想到聽完這話,夏心的眼中反而閃過一絲驚詫,回頭看向林爾,林爾正背倚著門,向上官姐妹豎了個大拇指。夏心彎下腰,俯在上官玉兒耳邊說道:“有點意思,但是你要當心狗急跳牆。”“什麽意思?”上官玉兒明知故問。話音剛落,上官玉兒就感受到自己的耳朵被輕輕咬了一下,不由得把臉紅到脖子根。夏心直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床沿的上官玉兒,譏笑道:“你一定聽懂了,但你那所謂的姐姐卻不一定能。”


  “走了啊,丫頭。”一直沉默的林爾突然發話打斷她。


  “怎麽?”夏心偏過頭去,一如既往的冰冷,“你吃醋了?”


  “得。”林爾擺擺手,“你不走我走。”


  孫碩看了看大橋,死亡的氣息正往這裏擴散,倒不如向外闖一闖,沒準兒還有一條活路。這樣想著,他又望向外麵的道路,那裏是一片未探索區域,搞不好……


  “你可別犯傻。”老淩似乎看穿了孫碩的想法,“不知道我們原來是什麽人嗎?”“我怎麽知道?”孫碩不假思索,“但你們絕對是臨時招攬過來的。”“哈哈哈!”老淩爽朗地笑了笑,“看破不說破也罷,提防著我們也沒問題,我隻是想提醒你們,封鎖圈不隻有一層,說實話,要是你沒有穿著這身和我們一樣的衣服,你在就變成篩子了。”“你試過?”孫碩不太相信,“還是你主觀臆斷?”“請。”老淩伸出手,“猜一猜你走多遠會被某處一把槍打死。”孫碩躊躇了,局促不安的扭動腳踝,找不到什麽理由反駁——他感覺自己有點窩囊,竟然又開始怕死了。他環顧四周,覺得這樣也還行。盡管這些人絕非善類,但現在一時半會兒他們應該還不會窩裏鬥,畢竟一打起來全部同歸於盡也有可能。孫碩摸著身旁的屍體——他餓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沒吃一點東西,隻有自己從醫院帶出來的便攜式水壺。還算幸運,在上衣的口袋裏掏出了兩包壓縮餅幹,盡管被屍體壓扁了,但充饑的作用還是有的。他急忙將餅幹塞到嘴裏咀嚼了起來。一旁的犯人們有的抽著煙咒罵,有的邊吃東西邊訾罵,什麽都罵,讓孫碩想到了尾巴被踩的狗,也是見人就咬,想到這兒,孫碩暗笑一聲。


  院長盯著化驗單,眉頭緊鎖,對著“陽性”二字摸來摸去,不時地還摘下厚重的眼鏡,用力揉揉眼睛,複又戴上眼鏡,這兩個字沒有任何變化,反而更加醒目了,院長宛若失去了支撐,踉蹌了幾步,周圍的人都急忙去扶持他。他將化驗單捏在手裏,有點不可思議地說:“難道說她就是攜帶者,那怎麽會……不,不可能,那小**絕對是用自己的身體換來那個人的血,她們一定是哪裏動了手腳,一定是……”


  “會不會是我們想多了。”有一個人插嘴道:“聽聞蕭澈與她形影不離,可為何他——就是蕭澈還會有症狀?按理說……”“動動腦子!”主任嗬斥道。“她是臨死前做的,所以她醒後受人懷疑,如果她再救她男友,豈不是把自己的醜聞公之於眾了嗎?”“可是……”“可是什麽可是!他們急著出院就是證明他們做賊心虛!”“別吵了。”院長擺擺手,“這是命啊。”“話說……”主任摸著下巴,“這會不會是她姐的血,我是說,上官靈兒的。”“不會的。”一人反駁道,“上官玉兒被踢了一腳,她大叫一聲‘姐姐’,當時所有人都知道,受的傷應該不輕,要假扮的話應該沒那麽容易,我看坐在一旁的上官靈兒並沒有強忍疼痛的表情。”


  院長看了看他,搖了搖頭:“看樣子到底是把命擱這兒了。”眾人大驚,忙問原因,院長苦笑一聲,掏出昨晚的化驗單。眾人立刻亂了陣腳,一個個的都要抽血檢驗。主任麵露慍色,可沒人再去注意他了。院長顫顫悠悠地找了個椅子坐下,歎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主任見院長如此,便也捋起袖子,露出前臂,將血抽出……


  “院長,院長。”聽見有人叫他,院長慢慢睜開眼睛,看見麵前一幫人驚慌失措的樣子,不由得在心中暗喜,“什麽事?”


  “我們……”他們欲言又止,終於有一個人說了出來,“再去抽一次血吧,把她們倆的血都抽過來吧。”“你們怎麽回事啊?啊?”院長嘴上這麽說著,實際上已經樂開了花,“上官家的女兒的

  血能拿過來就行了,你們還想再抽一次血?也不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把他們惹惱了有你們好看的!”


  院長這樣一說,眾人都低下了頭。但主任與院長深交多年,早已明白院長的心思,現在來一個順水推舟正好合院長的心意,於是他壓低聲音說道:“院長,他們人在我們這兒,那不由我們擺布?”“對啊對啊。”一群人聽罷,又附和道。院長背過身去,無奈地說道:“你們呐,最後要是出了事,還是我幫你們頂啊。”


  主任會意,說道:“既然院長優柔寡斷,我看接下來的事情還是我們自己做主吧!”


  陰陽二人走後,上官姐妹忐忑不安地看著再次昏迷的蕭澈,門外又有敲門聲,不由得更緊張了,上官靈兒剛想詢問,一幹人便闖了進來,見蕭澈昏迷不醒,為首一人說道:“由於某些原因,我們要重新抽血。”


  “為什麽?”上官靈兒警惕地看著他們,感覺到了不對勁,“出了什麽事情?這麽興師動眾?”


  “為了保證病人們的安全,所有人都要抽血化驗!”那人義正嚴辭地說。“那我妹妹呢?”坐在床邊的上官靈兒指著上官玉兒,“她還需要?她剛才不是已經抽過血了嗎?”


  “不好意思。”那人搖搖頭,身後的一群人便圍了上來。


  “澈!”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蕭澈艱難地睜開眼,看到兩雙流淚的眼睛,自己正軟趴趴地伏在床邊,扭頭看向床邊,上官靈兒指著上官玉兒:“玉兒在那兒。”


  “呦,換回來了?”折返回來的不速之客正站在門口,“但看樣子結果不太妙啊。”“用不著你們管!”蕭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轉過身去,“你們隻會說風涼話,哪裏了解我們的處境!玉兒的血已經被抽走,如果真的可以利用,那麽……”


  “那麽她會被軟禁起來,成為這家醫院的吉祥物,對嗎?”林爾走近床邊坐下,一把摟住蕭澈,一邊笑一邊看著雙手抱胸的夏心,“所以來了一次李代桃僵,真假黑旋風,狸貓換太子,讓姐妹身份調換,一直偽裝到第一次抽血,盡管你很聰明,但畢竟大腦CPU裏大部分都是木馬了,漏了兩點:你會昏迷,主線劇情會斷片;二:他們賊心不死,會再來抽一次血,當然,你可能也想到了第二點,但是……”林爾的嘴就像一架機槍一樣說個沒完,還時不時地拍一拍蕭澈的側臉,捏一下他的腮幫子,又煞有介事地晃著他的腦袋。蕭澈本想掙脫,無奈氣力不足,隻能由他擺布,可蕭澈已經嗅到了林爾身上混雜著血腥味的清香,這讓他更為反感——這小子絕對不是一般人!蕭澈用力去扳摟著自己的那條手臂,可猶如蜉蝣撼大樹,無濟於事,情急之下,他說道:“我已經快要被你勒死了。”


  “……所以在你昏迷時二人將身份換回,這樣一來第二次要抽血時的上官靈兒就是真正的上官靈兒了,也就是說上官靈兒被抽了兩次血,但人算不如天算……”林爾仍在高談闊論,似乎沒聽見蕭澈說的話,終於,他停頓了一下,盯著蕭澈,“你說什麽?”


  “我不願意聽一隻烏鴉叫喚,把我鬆開!”蕭澈說道。


  “你不知道我們是誰嗎?”林爾鬆開他,站了起來。


  “你不是怕被查出來嗎?”蕭澈盯著夏心,可夏心一臉的不以為意,“怎麽現在又在虛張聲勢。”


  “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啊。”林爾換上了苦情大戲的劇本,“你不知道啊,有多少仇敵想弄死我?”


  “就我一個。”夏心插了一句。


  “別破壞氛圍。”林爾告誡了夏心一句,“剛剛出去逛一圈,差一點兒就回不來了。”


  “沒想到你方向感那麽差,就這種程度也會迷路。”蕭澈不為所動,還嘲諷了一句。


  “安靜!”林爾佯裝生氣,瞪了蕭澈一眼,“外麵那群人啥家夥什兒都有,像手 雷,煙霧 彈,突 擊步 槍……”


  “你該想的是怎麽保住你女朋友的命,而不是一個勁地讓他一直講廢話。”夏心看樣子也厭煩了林爾的喋喋不休,直接拋出了一個當前最需要解決的問題。所有人都安靜了,怔了幾秒後,將目光齊刷刷地投射到上官玉兒身上。此時上官玉兒好比聚光燈下的新人,緊張不安,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冷汗從蕭澈的額頭上流淌下來,與一隻察覺到死亡將近的弱小生物並無差異。上官玉兒憂心忡忡,越來越感覺到是“困獸猶鬥”了。夏心仍是用平和的眼光,與身旁顯得有些盲目樂觀的林爾形成對比。“那就……”蕭澈忽然看向陰陽二人,卻隻說出兩個字,身子一斜,又倒下了。


  “可惜啊。”查南衣冠不整地坐在床邊,用手摸了摸手機屏幕,上麵是上官玉兒的照片,一邊溫柔地撫摸,一邊又不無失望地說:“你怎麽就沒事呢?雖然借你做了一波宣傳,但是,得不償失啊。你和你的姐姐才是正餐,隻可惜,隻能嚐嚐茶點了。”正說時,門外傳來吵鬧聲,打亂了他的思緒,目光戀戀不舍地離開了手機。自己的上衣紐扣稀稀拉拉地係了兩三個,露出還算說得過去的胸膛;皮帶隨手係了一下,畢竟一會兒還要解開,趿拉著拖鞋,移步到門口。


  “淩刃,你放開我!”是一個女孩的聲音,聽聲音倒是有幾分姿色,她口中所喊的名字,要麽是她的父兄,要麽是她的男友。這幾天見得多了,小妞們兒,我這幾天見證了不少脆弱的所謂的愛情,在死亡麵前一碰就碎,完全經不起考驗。


  “咚咚。”叩擊房門,殊不知主人正站在門後用貓眼窺視著他們。查南看到一個精壯的男人抓住女孩纖細的手腕,那女孩卻別過臉去,隻有長發隨著女孩不時的低語而舞動著。


  “讓我看看正臉。”查南說道,見男人沒有反應,又解釋了一通,“我可不是好糊弄的,你總得讓我驗驗貨,別什麽貨色都往我這裏送。”


  男人抬頭看了貓眼一下,回身用另一隻手捏住女孩的臉,並讓女孩貼近貓眼。查南打量了一下女孩,興奮地舔了舔嘴唇,伸手開門,準備享用一頓大餐。


  但是開門後迎來的不是美人軀體,而是結結實實的一拳正打在鼻梁上,一股腥甜的味道充斥著鼻腔,男人跟進一步,飛起一腳,查南急忙向下伸手護住,下巴卻遭到重創,仰麵朝天倒在地上。男人跨過查南的身體,用手掐住查南脖子。


  “淩刃,我告訴你。”女孩活動了一下腫脹的手腕,“等回去之後,有你好看的。”“還早著呢。”淩刃向女孩伸手,女孩從女士皮包裏掏出幾支注射器。查南見狀,扭動著身子想要逃開,於是又是一拳,“老實一點,不然先把你打死再抽血。”


  “別,別,你盡管抽。”查南說道,既然跑不了,那就多看幾眼美人吧,於是查男的眼睛不時地瞟向女孩——又是一拳,淩刃惡狠狠地問道:“眼睛看哪兒呢?”


  “沒,沒看什麽。”查南慌忙將眼閉上。他感覺到有東西刺入他的手臂,吸取著他的血液。“他有艾滋病或是乙肝之類的病嗎?”女孩忽然問道。


  “不知道啊,我也沒查過。”查南說時暗喜,心想你們放棄吧,要是真有的話大不了一起死。自己這幾天可算是快活極了,不像你們這群人,像隻老鼠一樣戰戰兢兢。“小冰,這個你不用擔心。”淩刃抽完最後一支後,將查南的頭往地板凸起處一磕,查南緊握的手便鬆開了,“回精英學院裏找人檢驗就行了。”崔冰將拉鏈合上,又埋怨道:“我的手都被你勒酸了,你是我的保鏢,不是……”


  “行了行了。”淩刃將崔冰推出門外,自己又回頭看了一眼昏倒的查南。


  “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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