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萬人嫌師弟人設崩了
房間之內,紗幔、燭影都已消失。
程沐筠心神巨震,甚至沒有餘力來維持此處的幻像。
他沉默著,看著躺在破爛木床上的小道士,隨後抬手自小道士腰間取下銘牌。
原來這小道士叫許福,從紋飾看來,是這一代弟子的首席。
程沐筠嘆氣道:「就這水平還首席,閭山派危矣。」
系統陰陽怪氣道:「是哦,那到底是誰害的呢?」
程沐筠輕佻地笑了笑,「我呀,這小道士還不錯,我決定要把他留下來了。」
「你想幹什麼,閭山派已經夠慘了,放過他們吧。」
程沐筠根本不搭理他,起身,自一旁衣櫃取了件紅色的喜服。
喜服很是精美,紅色錦緞,上面有金絲紋綉。至於喜服是怎麼來的,自然是對程沐筠念念不忘的一些人送來的,他們繞不過桃花林,就留在了樹林中。
程沐筠倒是悉數收下,扔在房間里,此時派上用場。
他直接把紅色喜袍罩在許福青色道袍之外,然後又在他眉心處打了個響指。
許福睜開眼睛,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眸。他愣了一下,有些恍惚,卻又很快反應過來。
「鬼物!你對我做了什麼!」
程沐筠看著情緒激動的小道士,溫柔說道:「我對你很滿意,決定把你留下來當夫君之一。」
此話一出,許福震驚無比,他下意識捂住衣襟,往後退了一退,「你你你,你對我做了什麼?不知廉恥!」
一捏之下,才發現手心的觸感不對,許福愣愣低頭,發現自己居然穿了一身大紅的喜袍。
程沐筠臉上笑意愈重,繼續逗這獃頭獃腦的小道士,「安心,對於滿意的人選,我會選在拜堂之後,在取你的童子身。」
他的眼神,自許福腹下一掃而過,讓鵪鶉般瑟瑟發抖的小道士又下意識拉過被子捂住了下半身。
程沐筠起身,道:「既然你今後是我的夫君之一,你那些同門,我就大發慈悲放了。」
他走到門前,回頭,「至於你,老實待著,不要惹我生氣,乖。」
桃花林中,被綁成一堆的幾個小道士還在蔫頭耷腦的,又無聊又熱。
「你們說大師兄他會不會真被破了童子身?」
「聽說被艷鬼纏上的人都是精盡而亡,死前只剩下一張人皮包著骨頭,太慘了,不行,還是拼一把,殺進去救大師兄吧。」
「應該不會吧,我看剛剛那個鬼物挺文雅的,也沒傷害我們,魂體也沒什麼血腥之氣,應該是走正道的鬼修。」
「走正道?那個走正道的鬼修是艷鬼的,我看他就是貪圖大師兄的美色。」
這話著實說得沒什麼底氣,許福長得算是清秀,可比起那鬼物來說還是相差太遠。
就在他們爭執之時,宅子的門吱呀一聲開啟。
白衣公子的身形出現,他撐著一把油紙傘,懶懶散散地倚在門后,衣襟有些松垮,抬眼時皆是風情。
有個小道士低聲說道,「大師兄這麼快?」
「……,閉嘴。」
程沐筠不怕光,但此時已是正午,陽光中強烈的陽氣會讓他不舒服。他撐著傘,跨出門檻,走到桃花樹下。
坐在樹下的小道士們都愣愣抬頭看他,恍惚的視野中,只能看見漫天桃花,一柄泛黃的油紙傘,和傘下垂眸看過來的人。
人面桃花相映紅。
此時,泛紅的卻小道士們的臉頰。
有人慌亂移開眼睛,咬牙切齒低聲罵道:「不愧是迷惑人心的鬼物,快把大師兄給放了!」
程沐筠一點也不惱,微笑道:「我很滿意許福,要把他留下來做夫君之一,你們這些他的娘家人,就放了吧。」
幾個小道士皆是目瞪口呆,不知是該驚訝於「做夫君」還是「之一」,亦或是「娘家人」。
總之,在眾人恍惚之下,白衣公子的身形消失。
那處宅子也隱沒在桃花林深處,再一晃眼,他們已然出現在桃花林外。
閭山派。
常青正在畫符,他落筆很穩,不過一炷香時間,就已經畫了一疊符紙。
他放下點了硃砂的筆,背手嘆氣。如今閭山派,也只能繪製這些低級驅魔符紙了。
常青走到窗前,遙望天邊明月,思緒不由回到多年以前。那時的閭山派,當時數一數二的道門,他的師兄師姐每人都會繪製符紙。
下山歷練的弟子,即便是道術不算精湛,有了符紙護身,只要不遇上大妖大魔,便不用擔心會有性命之危。
如今卻是只能拿著初級的驅魔符便要下山歷練,令他擔心不已。
常青嘆氣,想到多年前的那次變故,又覺得閭山派是自作自受。明明得了程沐筠那樣的天才,卻為了唐希那樣對待程沐筠。
程沐筠入魔報復他們,一點也不奇怪。
他也知道唐希是上上任掌門的獨子轉世,當時為了鎮壓那個危及閭山派的大妖魔沒了性命。
師兄師姐對唐希好,也是應當,只是他們不應當慷他人之慨,強迫程沐筠去對唐希好救唐希的命。
此事倒也算是因果報應,閭山派因唐希前世得以存續,卻又因唐希而走向末路。
常青看得很淡,只是基於責任苦苦支撐,如有一天閭山派真的他手上走向滅亡,他大概也是洒脫離開,不會有什麼遺憾。
他起身,出了屋子,習慣性地在外面的一排木屋轉了過去。
常青推開門,從縫隙中見躺在床上的人沒什麼動靜,眉頭微皺,走了進去。
昏暗的燭火亮了起來,照出床上那人的臉。
那是一張極為蒼老的臉,行將就木,如同一截即將枯死的老樹。
常青低聲問了句:「周師兄,你怎麼樣?」
沒有反應。
他微微彎腰,探了下鼻息,輕微的氣息拂過指尖。
還有氣。
常青放心下來,轉身離開。
每一夜,他都要例行檢查一番,這些師兄師姐在失去一身修為之後,如凡人般老去。前不久,年紀最大的二師兄已經老死在床上。
他死前,死死捏著常青的手,喃喃道:「程,程,程沐筠……找到他了嗎?」
常青搖頭,「未曾。」
那一日之後,程沐筠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無人知道他的下落。即便是紀長淮出關,找了整整十年,也沒找到過他的蹤跡。
常青也不知道,這些師兄師姐尋找程沐筠,是出於仇恨還是愧疚,總之,死之前二師兄渾濁的眼中,只有一片木然。
他從回憶中回過神來,轉身離開。掩門之時,卻聽有人大呼小叫地沖了進來。
「掌門,掌門不好了!師兄他被艷鬼迷惑了,要當艷鬼的壓寨夫君之一了!」
追著進來的小道士,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你胡說八道什麼!明明是那個艷鬼強行扣下了師兄!」
常青只覺得眉心突突直跳,強壓著怒火道:「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站好,慢慢道來。」
又是數日過去。
程沐筠的生活依舊沒有什麼變化,迷惑人,收取過路費,放人。
期間又來了幾個閭山派的道士,其中還有許福的師父,程沐筠依舊是收了精氣,放人,連宅子的門都沒讓他們看見。
日子一天天過去,平淡如水,除去多了個名叫許福的小道士,總是絮絮叨叨他不該走上這條彎路。
程沐筠聽煩了就把許福當血包用,吸點精氣讓人腿軟個幾天,除了打坐修鍊外沒功夫啰嗦。
系統也很迷惑,完全不知道程沐筠想幹什麼。
今日,無人路過桃花林,小道士許福才被吸了精氣,此時正在房間內調養。
程沐筠百無聊賴地在院子涼亭內摺紙人,折一個,點上眼睛,落地便化成眉清目秀的小丫鬟。
小丫鬟福了福身子,「公子有何吩咐。」
程沐筠揮揮手,「去門口守著,要是有穿青衣的道士,嗯,長這樣的,你就領進來。」
小丫鬟拿著程沐筠遞過來的畫卷,應聲離去。
程沐筠看著她的背影,道:「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應該到了。」
系統:「誰啊?你最近到底在幹什麼?」
「等人啊。」
「等誰?」
程沐筠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許福待著的房間方向,「等他的師祖,常青,要修復劇情,總是得見一見關鍵劇情人物吧?」
系統震驚,「啊,原來你把許福扣下來,是為了引人上門啊。」
程沐筠:「不然呢?」
「我我我,我以為你真是為了修鍊把他當血包用呢。」
不得不說,閭山派雖然沒落了,心法卻還是數一數二的純凈,程沐筠從童子身小道士身上得到修為,比此前幾年加起來的還多。
「都有吧,不過我的目的還是修劇情,既然暫時無法離開,當然是把人給引上門來更合適。」
這幾年來,程沐筠發現此處宅子的禁錮能力極強,不成鬼王大抵上是無法離開此地的。
他的記憶也始終沒有恢復,便只能做一做計劃上的調整,從離開變成了引人上門。
就在此時,桌上的紙人開口了,正是方才離開的那個小丫鬟的聲音。
「公子,那人來了。」
「嗯,帶進來吧。」
常青跟在小丫鬟身後,表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暗暗心驚。
此處的鬼物非同小可,整座宅邸陰氣衝天,假以時日,定將修成一方鬼王。青州地界,已經多年未有鬼王現身,不知是福是禍。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此處並未有血腥之氣環繞,看來鬼物並不嗜殺,心中應當是沒什麼仇恨的。
常青心中盤算,看是不是能說服這鬼物,讓他放下執念,自願入輪迴。
身前的小丫鬟,停下腳步,輕聲道:「我家公子就在前面。」
常青回過神來,抬頭望去,見涼亭中一白衣公子,只是一個背影,就能看出絕代風華,不愧是走艷鬼路子的。
他屏住呼吸,默默運轉清心訣,免得被鬼物魅惑,「在下閭山派掌門常青,為派中弟子而來……」
話未說完,白衣公子轉過身來。
常青正在運轉的清心訣陡然混亂,差點沒吐出一口血來。他整個人都僵硬了,勉強咽下口中甜腥,許久,才喃喃說出幾個字來。
「程,程沐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