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現世現報

  老朱同誌吃的心服口服,不停的豎大拇指。


  等到要結賬的時候,才想起自己忘了問價錢。


  然後就問了問。


  “大叔啊,”江暖笑的很燦爛,她玩笑道,“您這咋吃完了才問價格,您可是咱村數一數二的闊綽的人兒,我這剛剛開業,還沒有準價格,您是不是該看著給呢?”


  被江暖這一給老朱戴高帽,老朱同誌聽到他的心咯噔響了一聲。


  江暖的意思很明確,她的飯菜都沒有標準價格。


  再說直白點,她這剛剛開餐廳,都不曉得要做幾天不做幾天的。這要是漫天要價,掙幾個算幾個,掙不到了就關門,也是極有可能的。


  有那種做生意特別不講義氣的,就是碰到不問價格就直接買東西的人,稱好了要付錢的時候,老板都會說一個高價,然後就害得要買的人特別為難。


  不付賬吧,做好了買又不買太丟人。付賬吧,又覺得自己吃了啞巴虧。大多數人都會選擇付賬。


  所以這時候,剛要走進來的陳梓禦聽到江暖和老朱同誌的對話,也下意識滯住了腳步。


  他已經發現了,江暖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卻不是像她以前那樣無腦的蠻不講理。


  以前的她,歇斯底裏的吵,哪怕有理的話也被吵的沒理了。


  可現在的江暖,段位可高了,既不緊不慢笑嗬嗬的,看著一副無害的樣子,讓所有人的情感天平都傾斜到她這裏,又輕輕鬆鬆的把別人給懟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現在阿暖明晃晃的懟老朱同誌,絕對不是阿暖想要撈一筆算一筆的思想,阿暖這麽在意長久的做生意,怎麽可能想要做一錘子買賣。


  也有可能,是她在報複老朱同誌。


  因為老朱同誌在剛進來的時候……


  咳咳,想起老朱同誌說的話,陳梓禦的臉都紅了。


  阿暖說她崇尚的是現世現報。


  老朱同誌嚇得直冒冷汗,以他在村子裏的身份和地位,他可丟不起那人啊。


  這要是被人家傳出去,他吃不起飯還要嘚瑟,他以後可就見不得人了。


  就算人家知道是江暖獅子大開口,也不會說江暖的不是。


  他能想象得到村裏人會怎樣說:“吃不起就別去吃啊,裝什麽大爺!以為自己有幾個子兒了不起啦?這菜要這個價格就是貴了嗎?你要是去城市裏的國營大飯店,一碗麵條都是天價!”


  還有人會說:“既然自己知道自己兜裏沒錢,吃飯前就應該先問一問價格!特別是新開的餐廳,這點道理都不懂?”


  反正也就是說,不會有一個村民向著他說話。


  “阿暖……”陳梓禦欲言又止。


  他想要勸一勸江暖,又想起未經他人苦莫勸人向善的話。


  雖然剛才他跟阿暖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老朱同誌嘲諷他就是在嘲諷阿暖,但他男子漢大丈夫臉皮厚,難道他還要要求阿暖像他這樣大大咧咧不在乎?

  所以他又把話給咽下去了。


  不管阿暖如何的鬧,鬧大了有他兜著。


  他是阿暖的人,就該站在阿暖的立場上,他管別人做什麽。他又不是聖人。


  “那個,阿暖丫頭啊,”老朱同誌強打精神,咬咬牙道,“老叔我怎能自己給價呀?這多了少了的,多不好看!親兄弟明算賬,你就報一下價吧,不用給老叔我優惠!”


  倒驢不倒架,既然得掏腰包,那這腰包得掏的大氣一點!

  錢都丟了,哪能再丟了氣勢!


  “哈哈哈……”江暖嚇唬了老朱同誌這大半天了,覺得差不多了,便不再繼續大喘氣。


  她開心的笑了一會兒,正兒八經的報了價。


  “哎~!”老朱同誌忽地聽完,差點閃了腰。


  因為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以為會很高的價格,結果,江暖報出的價格,比公社國營普通餐廳的肉食便宜了一半的價格。


  既然是普通餐廳,價格根本沒辦法跟國營大飯店比。而江暖家的飯菜,居然比普通餐廳的肉食還便宜了這麽多。


  “阿暖丫頭!老叔我沒聽錯吧?”老朱同誌掏了掏耳朵。


  “沒有,”江暖故意道,“老叔你可別嫌貴,我這是實惠價格。我為了學做這些菜,之前在醫院裏住院都沒閑著!一直在研究怎麽做。現在大冷天的,忙忙活活又是做專業清理又是做菜的,也不容易。”


  “不容易,不容易……”老朱同誌點頭哈腰。


  雖然老朱同誌知道江暖做的是豬雜牛雜之類的,這些本錢低。


  但人家江暖做的手藝好啊,比肉都好吃呢!


  “多謝朱大叔,您體諒!我就知道您是個見過下世麵的人,是個與眾不同的人!”反正好聽話不要錢,江暖不介意多丟出一些來,“您一說話,就透出知識分子的氣勢來。”


  “哈哈哈……”農家人都不太會誇人,所以平時聽到的誇獎的話,真沒什麽花樣。


  結果老朱同誌現在聽到江暖誇的一套一套的,他立馬找不到北了。


  就連一旁的陳梓禦也兩眼望天。為什麽現在的安暖這麽的會說話?


  確切的說,現在的阿暖那可真浮誇。不過卻浮誇的很可愛。


  叫上她那天為了宣傳果凍,看到淩廠長進門的時候,她就特意的好一通引經據典,把她自己扮演成了一個大善人,他聽著都覺得好虛啊。


  當時想笑沒敢笑,怕砸了阿暖的場子。


  結果人家淩廠長就吃這一套。


  也不是吃這一套啦,就是淩安平他學曆高啊。平時在廠子裏很少能碰到文化人,大多都是沒學曆的老工人,還有不識字的。


  就算有年輕的,也很少有讀書後分配進去的,都是接替了父母的班進去的。


  七七年恢複大學之後,縣城裏也就三兩個大學生,而公社裏,說實話加上淩安平,也就兩個人。


  所以他這個大學生可是公社裏的驕傲。


  另一個是服裝廠的副經理宋致遠。


  所以平時淩安平跟宋誌遠很能說得上話。


  除了宋致遠,他就隻能跟人家說些直白的,完全不管掉文。


  稍微說點文雅的,人家就會笑話他,說他覺得自己是個大學生,就拽上天了,農村出去的,誰還不知道誰呀。


  所以在看到江暖拽文的時候,雖然他覺得江暖這丫頭說話可真虛,但卻莫名的有種知己感。


  因為說的一聽就是文化人才能說的話,見過的文化人太少,能有就不錯了,哪裏還敢奢望人家能接地氣一些呢。


  所以江暖就引起了淩安平的注意。


  而江暖當時也是在賭一局的。


  這年代的大學生都是稀有動物,有知識的人都喜歡有知識的人,況且江暖當時覺得拽起來特別有意思,所以就故意班門弄斧一下下,引起淩安平的注意來。


  她還真賭對了。


  視線再回到當下。


  現在,在朱大叔麵前,她不再自己捧自己,而是把朱大叔給捧成了高級知識分子。


  朱大叔能不高興嗎?


  千年一遇的好聽話,都砸到自己身上,飄的不能再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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