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抽絲剝繭
“既然堆沙堡不需要其他人,為什麽血月還會教桑影同?”蘇錦問。
“桑影同的性格是什麽?”景承反問。
“單純和崇尚美好。”
“這個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是短暫的,所以桑影同才會選擇當一名攝影師,通過相機去撲捉那些稍縱即逝的美好瞬間,沙堡對於小孩有難以抗拒的誘惑力,是他們暫時無法實現的夢想縮影,那個孩子教會了桑影同如果堆沙堡,同時也教會了她如何去主動把握美好。”景承聲音平淡。
“我認為沒這麽簡單,如果血月隻是單純的想要教桑影同,為什麽要把堆沙堡的地方選在海邊,我們勘查過現場,基本沙堡堆好後的當天晚上就會被潮汐衝垮,這就意味著桑影同的付出隻能得到短暫的回報。”陸雨晴說。
“是的。”蘇錦拿出桑影同獲獎的那張照片。“作品被取名為普羅米修斯,按照你的說話,桑影同屬於常態的正常人,一個當時隻有十歲的女孩絕對想不到如此深奧的名字,想必一定是血月取的,而普羅米修斯其實真正的含義就是不斷的重複,在希臘神話中這屬於一種懲罰,血月給予了桑影同美好,又摧毀她親手建立的美好,然後一直周而複始,血月當時隻有三歲,他的思想就已經黑暗到難以讓人相信。”
“有時候表麵上看似複雜的問題,未必就一定會隱藏什麽含義,或許那個孩子的出發點很簡單,隻不過你們因為對血月先入為主,所以在任何和他有關的事上,先將其定義為陰暗。”景承意味深長說。
“你有其他看法?”我問。
“我之前說過,無所不知的神都無法抵禦孤獨的侵蝕,何況是一個孩子,他也需要朋友,也需要陪伴,他明明擁有常人所不能及知識和智商,卻被像怪物一樣排斥,他明明看透世間百態,卻被誤認為沒有喜悲無情冷酷,他被同齡人所不接受,同時他也不屑和無知的小孩在一起,但他終究是一個孩子,幸運的是他找到自己第一個玩伴。”
“桑影同是他的朋友!”陸雨晴有些吃驚。
“桑影同的關注點不同,她隻看到那個孩子帶給自己的美好,至於其他並不在意,而那個孩子投其所好教會了桑影同堆沙堡,桑影同和這個孩子各取所求建立了友誼,但這種友誼在這個孩子心中並不牢固。”
“為什麽?”
“害怕失去,害怕失去他唯一的玩伴,一旦桑影同學會堆沙堡,那麽他存在的意義就不大了,他需要桑影同的陪伴,但他並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用了另一種桑影同無法領悟的方式。”景承淡淡說。
“海邊!把沙堡堆在海邊!”我恍然大悟大聲說。“堆好的沙堡會被潮汐摧毀,桑影同崇尚美好就一定會繼續堆下一個,這樣血月就能把她留在自己身邊。”
“對,這就是那個孩子鞏固友誼的辦法,他用到了普羅米修斯,但不是懲罰而是重複,他想在不斷重複的遊戲中找到陪伴。”景承抬頭從後視鏡中看著我們。“你們不認為這個孩子很可憐嗎?”
“原來是這個意思。”蘇錦若有所思點點頭。“那,那放風箏又是怎麽回事?”
“你們還認為那個孩子是在放風箏?”
景承的反問讓我們疑惑不解:“無名女屍凶案現場,死者被擺放成放風箏的樣子,結合之前兩起凶案,血月都是在再現自己小時候的經曆,如果不是放風箏那又是什麽意思?”
“高智商、高情商、豐富的知識和眼界。”景承一邊開車一邊在我們麵前豎起指頭。“這些特定注定這個孩子與眾不同,他之所以不能被同齡人所接受,就是因為他行為和思想的成熟讓其蛻掉幼稚和童真,一個能熟讀莎士比亞作品的孩子性格一定相當安靜,放風箏絕對不會提起他的興趣。”
“我,我還是不明白?”蘇錦蹙眉問。
“常態中的孩子對未知充滿好奇,風箏從起飛到高高飄舞在空中,每一個環節都能讓他們欣喜若狂,感覺自己做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望向天空中自己放飛的瘋子會有莫名的自豪感和成就感。”景承不慌不忙對蘇錦說。“可這些感覺不會出現在那個孩子身上。”
“為什麽?”蘇錦追問。
“一般孩子眼裏能看到的隻會是風箏的樣式或者顏色,心中會充滿疑惑,為什麽風箏能飄飛在高高的天空,但那個孩子看到的卻是力學、空氣學以及幾何數學,他會在極短時間在腦海中計算出怎樣的風箏能更好利用空氣氣力,以及風箏上升的速度和高度,所有的一切都會吻合他的計算,亦如我之前說過,他從中得不到驚喜和快樂。”
“難道放風箏這個行為有其他含義?”
“你們是在南溪濕地發現的無名女屍,她手裏雖然牽引著風箏,但你們就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南溪濕地真的適合放風箏嗎?”景承波瀾不驚反問。
“適合……”我皺眉細想片刻。“對啊,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南溪濕地的地理環境以湖泊水澤居多,稍有不慎就會落水,即便有草地但麵積很小根本不適合放風箏。”
“血月把放風箏的無名女屍留在南溪濕地另有其他的原因,到底是什麽原因呢?”陸雨晴自言自語。
景承這一次沒有回答,好像他也沒有想到答案。
“按照你對血月的分析,他和其他同齡孩子截然不同,為什麽在最後一起凶案中會出現變形金剛?”蘇錦繼續問。
“變形金剛是什麽?”景承又反問。
“玩具啊。”
“有不喜歡玩具的孩子嗎?”景承聲音很淡定。
“可,可你剛才不是說,血月不會像其他孩子一樣去思考問題,那麽玩具對於血月來說同樣沒有意義。”
“還記得血月留在風箏上的話嗎?”
命運!你不能破壞我的命運!
我脫口而出。
“這句話是宇宙大帝毀滅前說的話。”景承又抬起頭從後視鏡中看向我們。“你們確定沒有忽略任何細節?”
“沒有。”我們搖搖頭。“該查的都查了,絕對沒有遺漏的細節。”
“那你們知道宇宙大帝是誰嗎?”
……
我們麵麵相覷,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這,這和凶案有什麽關係?”
“血月把這句話留在風箏上,除了指引你們找到下一起凶案現場位置外,還在傳遞另一個信息。”
“還有其他的信息?”我眉頭皺的更緊。
“宇宙大帝是宇宙中具有智慧的有機體,靠不斷吞噬其他星球獲取生命,曾經是最強的王者。”景承很耐心向我們解釋。
“這,這是動漫人物啊,和凶案又有什麽關聯?”陸雨晴一頭霧水。
“求知和探索,這個孩子的另一個特點就反應在變形金剛模型中,浩瀚的宇宙充滿了未知的奧秘,即便那個孩子再聰明也無法去窺探宇宙的神秘,變形金剛在常態的孩子眼中是玩具,但在他眼裏卻象征著宇宙的浩大以及自己的渺小,他相信宇宙中還會有其他生命體的存在。”
“這,這能說明什麽?”
“說明這個孩子敏感富有探索欲。”
“可,可這還是和凶案沒關聯啊?”
車突然停了下來,我們跟著景承走下車,但這裏並不是我的宿舍,眼前是一座豪華的別墅,景承說過想要回家,從我認識他開始,景承就和我住在那個被他稱為狗窩的宿舍中,在我心裏那裏就是我和景承的家。
“這是什麽地方?”我來回張望很好奇問。
景承久久凝視麵前的別墅,我看見他表情中的惆悵和傷感,他就站在門口卻遲遲沒有邁步,好像這個地方讓他很害怕。
他是我見過所有人中最無畏的,從來沒有見過景承害怕的表情,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起勇氣走到花壇邊,從一盆花下拿到鑰匙,很顯然他對這裏相當熟悉。
景承打開門卻一直矗立在原地,仿佛別墅中有什麽令他不敢去麵對的東西,我看見景承不斷蠕動喉結,終於還是推開了門,他就站在門口轉身看向我們。
“我的家……”
我們頓時大吃一驚,景承不是在害怕而是在自責,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久沒有回來過,但我相信這裏的任何一樣東西都會讓他觸景生情,他一直將父母的死歸結於自己的自負,他不敢去麵對從而選擇了逃避。
對於景承的父母我隻在C檔案中看過關於他們的資料,但從未在景承麵前提及過,我害怕觸及到他最沉重的傷痛,一直小心翼翼在他麵前刻意去回避,但怎麽也沒想到,景承居然會帶我們回到他最不願意麵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