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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孤獨的神

  回去的路上景承執意要自己開車,我坐在後座懊悔不已,景承一直默不作聲像是在想什麽事。


  “對不起,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我是無心的。”我打破車裏的沉默,誠懇向景承道歉。


  “說說血月的案子吧,血月就是照片中出現的小孩,想要抓到血月就必須對這個孩子有全麵的了解。”景承直視前方好像並沒有聽到我的道歉。“說說你們的看法。”


  “從目前掌握的情況看,楊蓮芝是被人約出去後遇害的,種種證據顯示凶手就是約她出去的人,楊蓮芝之前是保姆負責照顧小孩。”蘇錦拿出在楊蓮芝相冊中找到的照片。“我們推測血月就是楊蓮芝曾經照顧的其中一名孩子,目前已派出警員對楊蓮芝早年從事保姆工作進行調查,相信很快會有結果。”


  “你們怎麽看這個孩子?”景承聲音鎮定。


  “從張善文的描述中可以大致對這個孩子有初步了解,冷漠、無情、不合群以及聰明,他表現出來的特點不像一名正常的小孩,所以我猜測這個孩子可能患有某種精神疾病。”陸雨晴說。


  “你是說這個孩子腦子有問題?”


  “血月的變態行為不像是後天形成的,在加上他小時候的表現,我認為患有精神疾病的可能性很大。”陸雨晴點點頭。


  “我不是這樣認為的。”景承麵無表情說。


  “你怎麽想?”


  “張善文對那個孩子的描述不準確,或者說有偏差。”


  “有什麽偏差?”


  “變態是常態的反義詞,而絕大多數人是以常態的方式生活,當有極個別另類出現時候,就會被認為是變態,這個孩子就是其中一個變態。”


  “你也認為血月從小就變態?”


  “不,這裏的變態不是貶義,我舉個例子給你說。”景承從後視鏡看看蘇錦。“你會和螞蟻做朋友嗎?”


  “螞蟻?”蘇錦表情茫然。


  “常態模式下的孩子純真簡單,他們的滿足點很低,一個玩具、一枚糖果或者一場遊戲都能讓他們獲得開心和滿足,因此他們以此來結交自己的朋友,但在變態的孩子眼裏,他們的童真其實就是愚昧和無知,這兩者有截然不同的追求,所以導致他無法融入常態的常態的孩子中去,因為在他們眼中,這個遠遠超過他們接受範圍之內的孩子如同大人一般,同時在這個孩子眼裏,他們又無知的像螞蟻,相信你一定不會想方設法去和一群無法溝通的螞蟻做朋友。”


  “你,你的意思是說,血月小時候被其他孩子排擠。”


  “小孩遠比大人要簡單直接,喜歡就在一起玩耍,不喜歡也不會掩飾,時間長了這個孩子被隔絕在其他小孩之外,漸漸他不會再被人注意,慢慢他就變成離群寡居眾人都看不見的幽靈,這就是為什麽這個孩子不合群的原因。”


  “是什麽造成血月小時候這樣的處境呢?”


  “豐富的知識和超過常人的智商。”景承脫口而出。

  “知識和智商?張善文的描述裏並沒有這兩點,你是怎麽看出來的?”陸雨晴好奇問。


  “你們不是說過,張善文見到那個孩子時,他正拿著一本英文書嗎?一個隻有五歲的孩子在閱讀英文書籍,豈不是很不尋常?”景承說。


  “等等,關於那本書的事不能草率下判斷,拿著英文書和閱讀英文書是兩回事,張善文隻看到那個孩子拿著書,但他到底是無意中拿到翻著玩還是在閱讀就不得而知了。”陸雨晴認真說。


  “我能證明他是在閱讀,而且這個孩子在當時至少掌握了兩門以上的外語。”景承態度很肯定。


  “為什麽?”


  “黑色淚滴,那個孩子告訴過陸黎川小醜眼角黑色淚滴的含義。”


  “黑色淚滴和這個孩子掌握外語有什麽關聯?”我忍不住問。


  “小醜最初出現是在歐洲皇室,被稱之為弄臣,負責扮演小醜的個個才藝皆備,滑稽幽默,他們的職責就是為沉悶的宮廷增添歡樂,因為專門為皇室服務,所以小醜的服裝以及裝扮都有嚴格的規定,甚至還有一套極其完整規劃的製度,但在這套製度中小醜的眼角是沒有黑色淚滴的。”


  “沒有?”


  “那個孩子向陸黎川解釋過黑色淚滴的含義,你們好好想想,那滴眼淚代表了什麽?”


  我仔細回想張善文對我們說的話,那個孩子告訴陸黎川,小醜是一種被別人取樂的職業,手舞足蹈展示的隻有自己的傻和愚笨,每個人的眼裏隻看見了小醜的滑稽和醜態,還有小醜刻意彎彎大笑的嘴唇,但沒有人注意到那一滴黑色的淚。


  所有人之所以喜歡小醜並不是因為小醜的滑稽和醜態,而是人總是習慣把自己的歡樂加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當所有人沉浸在歡樂中時,卻忽略了自己被一個原本悲傷的角色在愚弄,可人都是自負的,自負到忘記自己其實就是另一個小醜,小醜眼中的小醜。”


  “小醜是給皇室服務,絕對不敢嘲諷和愚弄皇室,小醜的存在隻是單純的帶領歡樂並沒有其他映射。”我好奇心被勾了起來。“那黑色淚滴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一部戲劇之後小醜的眼角才有了那滴眼淚。”


  “戲劇?什麽戲劇?”


  “《李爾王》。”


  “莎士比亞?!”陸雨晴大吃一驚。


  “對,就是莎士比亞膾炙人口的《李爾王》,被譽為四大悲劇之一傳世佳作,注意!《李爾王》是一部悲劇,在劇中出現的每一個角色都充滿了悲情,包括裏麵那個令人捧腹大笑的小醜,莎士比亞神來之筆在戲劇史上留下最經典的瞬間之一,他成功賦予了代表歡樂的小醜悲劇色彩。”


  “黑色的眼淚!”陸雨晴恍然大悟。“小醜從最初的醜角變成大智若愚的智者,用小醜的視角去看台下的小醜,可,可這和那個孩子有什麽關係。”


  “莎士比亞的作品廣為流傳,被翻譯成不同的版本,但譯者顯然不能領悟這位大師獨具匠心的設計,所以在原版中關於小醜黑色淚滴精彩的描寫被忽略,隻有在英文原版和法文譯本中才有這段精彩絕倫的台詞。”

  “那,那個孩子看過《李爾王》的戲劇原版或,或者是法文譯本。”蘇錦張大嘴。“難怪你斷定那個孩子至少掌握兩門外語。”


  “不僅僅如此,還有那個孩子交給陸黎川的那張撲克牌,在原版的《李爾王》中,那是小醜手中的道具,預示著小醜的悲慘。”景承點點頭目光注視前方。“那個孩子不但看過《李爾王》的原版,而且還能領悟莎士比亞這部悲劇的核心。”


  “血月當時隻有五歲,他,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我表情吃驚。


  “五歲的孩子掌握兩門以上的外語,並且能熟讀莎士比亞的作品,可見這個孩子擁有超過常人的智商和眼界,他的追求已經是很多大人都難以企及,更別說一群懵懂的孩子,他們與之相比完全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景承一邊開車一邊說。“你們見過供奉的神像嗎?知道為什麽所有神像都沒有表情?”


  “為什麽?”


  “因為神無所不知,能看透世間百態一切真相,當你什麽都知道的時候就會發現自己失去了最大的樂趣,沒有好奇也沒有驚喜。”


  “我懂了,血月小時候因為超高的智商和知識讓他在同齡人中像神一般的存在,他無法獲取正常小孩的快樂。”蘇錦恍然大悟。


  “不,不是這樣,我剛才說過,孩子和大人不一樣,當成年人知道自己身邊有神的存在,會去膜拜和供奉試圖讓神幫其達成願望,但小孩卻不,小孩的滿足點很低,智商和知識並不能為他們帶到快樂,既然沒有快樂就不會去在意,他們輕而易舉就遺忘了那個孩子。”景承很平靜接著說。“同時那個孩子也不屑和一群愚昧無知的人在一起,久而久之他就變成眾人眼中的冷漠無情。”


  “這麽說血月小時候並不是故意不合群,而是他的格格不入被身邊同齡人選擇了視而不見,在加上他自己也不願意和懵懂的同齡人在一起玩,慢慢他就變成眾人眼裏看不到的幽靈,所以每一張照片中都沒有血月出現。”我說。


  “也不是啊。”蘇錦想了想搖頭。“桑影同堆沙堡是血月教會她的,為什麽血月能和桑影同在一起玩呢?按照你的分析,血月隻會在同一層麵的孩子身上找到共鳴,但我看過桑影同的檔案,她顯然不是什麽高智商的小孩,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桑影同是一個例外。”


  “例外?”


  “神都害怕孤獨何況是一個孩子,即便他有再高的智商和知識,他同樣也無法抵禦孤獨,孩子終究是孩子,他的心智雖然超過常人但不代表沒有童真,他同樣需要像其他孩子一樣玩耍,所以他給自己找了一個愛好,一個不需要別人陪伴又耗費時間的愛好。”


  我偏頭看向景承:“沙堡,堆沙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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