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幽靈
景承和我去了酒店樓下西餐廳,挑選一處靠窗的位置點菜。
“你不是知道誰是漏網之魚了嗎?”我看景承閑庭信步的樣子實在沉不住氣。“告訴我是誰啊,必須抓到這個人。”
景承的臉埋在菜單上,頭也沒抬回答:“就在這裏。”
我一驚下意識的四處張望,但立馬意識到自己動作太大,故作鎮定低聲問:“漏網之魚就在這裏?”
“他太過謹慎又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在沒摸清我們底細前不會輕舉妄動,有一點這個人倒是和我很相似。”景承點頭。
“什麽?”
“親力親為,要想了解一個人就必須時刻注意這個人的舉動,他一直都在附近觀察我們。”
我用餘光掃視西餐廳,裏麵七七八八坐著的顧客有十多個,在我看來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是誰?”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麽找到他的?”景承笑著問。
“都什麽時候了還賣關子。”我嘴裏雖然這樣說,但心裏還是很好奇。“何濤那本日記到底記載了什麽?”
“他的日記不足為奇,隻不過用了一種一般人不易察覺的記錄方式而已。”景承點了一份沙拉,把菜單遞給我。“關鍵在於吳鬆平的屍檢報告。”
“吳鬆平是被炸死的,他的屍骸被打撈上來時候都七零八碎了,還需要什麽屍檢。”我放下菜單根本沒有胃口。
“屍檢報告上顯示,吳鬆平的殘骸上發現子彈貫穿傷。”
“1.12緝毒案通告中,吳鬆平試圖強行闖過大橋卡哨,何濤下令警員開槍射擊,他中槍很正常啊。”
“何濤的真正死因是被子彈射殺。”景承一邊攪拌沙拉一邊和我對視。
“你到底想說什麽?”我一頭霧水。
“根據案情經過,吳鬆平負隅頑抗拒不投降,何濤才下令開槍,而第一槍是何濤開的,緊接著車衝入橋下河中,隨後發生爆炸,而在這個過程中何濤被當場撞死,你好好想想,這個過程裏是不是有不正常的地方。”
“沒有啊。”我細細回想後搖頭。“吳鬆平發現警方後試圖頑抗到底,先是啟動捆綁在身上的炸彈想要魚死網破,並且挾持出租車衝擊警方布控防線,何濤下令開槍,吳鬆平中彈身亡後車衝入河中爆炸,整個過程沒有疑點啊。”
我話音剛落,景承手裏的西餐刀猛然向我刺來,我大吃一驚躲閃。
“本能。”西餐刀懸停在我眉間,景承笑了笑。“人遇到危險時第一反應是躲避,這是人經過幾萬年進化的本能,沒有任何人在遭遇到生命危險時第一反應是一麵而上。”
我驚魂未定,打開景承的西餐刀忽然愣住:“你是說吳鬆平在發現警方圍捕的時,首先想到的應該是逃。”
“對,正常情況下他應該做出逃避行為才對,所謂置死地而後生是在權衡大局後最無奈的選擇,但從吳鬆平上橋發現警方到他發動突襲的時間不到三十秒,這麽短的時間內他是不可能做出周全的分析。”
“他逃不了啊,大橋前後都被警方堵死了,他能往哪兒逃?”
“橋下麵就是河,他完全可以跳河,不管生存的幾率有多大,但肯定比和警方正麵衝突生還的幾率大。”
“你這麽說也有道理,如果是我……”我設身處地思索良久。“在當時的情況下,我如果是吳鬆平的話,第一選擇的確是該跳河。”
“這是警方在案發現場水域收集到的炸彈部件,從結構看屬於自製的觸發式炸彈,從啟動到爆炸時間間隔為二十秒,炸彈最終是在水下爆炸。”景承在手機上滑動案件檔案,指出其中一處地方對我說。“吳鬆平發現警方到何濤下令開槍,再到車衝入河中這之間的時間是兩分鍾,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吳鬆平是在落入河中後才啟動的炸彈。”
“問題就在這裏,他為什麽要啟動炸彈呢?”景承意味深長反問。
“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不想被警方抓獲。”
景承笑的晦澀,拿出何濤的日記本:“你不是很想知道這上麵的數字和字母是什麽含義嗎,其實很簡單,前麵四位數是日期。”
我低頭查看發現密密麻麻的八位數數列,前麵四位沒有字母,如同景承推測正確的話,這些代表日期的數字跨度長達兩年之久,但沒有任何規律。
“後麵四位呢?”
“車牌尾號。”景承脫口而出。
“車尾號?”我眉頭一皺還是很茫然。“你怎麽知道的。”
“交通部門對車輛進行限號,你仔細看就會發現,和前麵時間對於的數字就是當日可以行使的車牌尾號。”
我連忙在手機上調出限號公告,核對後驚訝發現沒一行數列最後數字剛好對應前麵的日期。
“何濤幹嘛要記錄這些?”我一頭霧水。
“交易。”
“交易什麽?”
“他和漏網之魚達成的秩序交易。”景承不慌不忙說。
“我還是不明白。”
“還記得王見成說過,藍冰在一夜之間就出現在被警方一網打盡的毒品市場上,而我們試探楊舟的海洛因,他也能在12小時內分銷到市麵上,如此高效的運送毒品網絡,秘密全在這些數列之中。”
“漏網之魚就是通過這些尾號的車運送毒品!”我大吃一驚。
“既然是交易當然要互惠互利,漏網之魚向何濤提供毒販的核心情報,何濤就是利用這些情報抓捕清剿毒販,作為交換何濤會默許漏網之魚在他同意的時間和地點向特定的區域運送毒品。”景承點點頭。
“這些尾號的車是不會被警方檢查的!”我恍然大悟,但很快又皺起眉頭。“何濤的這種做法是錯誤的,完全是他私人和毒販達成的交易,警方是不可能同意並且配合這樣的事。”
“警方當然不會同意,但何濤隻需要抽調走警力就可以,這個毒販就能暢通無阻的把毒品運送到各個地方。”
“日記裏記錄的車牌號這麽多,難道就不會出現紕漏,萬一其中一輛出現問題,就會牽連所有的毒品網絡,漏網之魚如何規避風險呢?”
“他是城市的幽靈,即便出現在警方的麵前也不會被察覺的。”景承淡淡一笑。
我還想追問,景承吃完最後一口沙拉後,叫上我去一個地方,在酒店門口景承上了一輛出租車。
“宏江大橋。”
宏江大橋正是1.12緝毒案的案發現場,我很詫異景承突然去那裏幹嘛,還沒等我開口,景承的手指豎在嘴邊示意我安靜。
車行駛在前往大橋的路上,景承一直看著窗外保持沉默,前方路段實施交通管製,車行駛到橋上時前方出口被警察攔截,好像是在盤查什麽,我回頭看後窗發現大橋入口也被警方封堵,橋上隻有我們一輛車。
車緩緩的向前方駛去,一言不發的景承突然開口:“屍檢報告裏有一處細節,至今都沒有人留意到,死者的死因是槍傷致死,子彈從左肋貫穿身體,即便當時他沒有被一槍斃命,但一定會失去知覺。”
“什麽意思?”
“警方從正對麵開槍,是不可能造成左肋貫穿傷,有人從他身旁近距離開槍,在墜河之間吳鬆平應該已經死了。”
“近距離開槍?”我大吃一驚。“誰,誰會近距離對他開槍?”
“一個想要保守自己秘密的人。”景承嘴角緩慢上翹。“炸彈的觸發時間隻有二十秒,從警方開槍到吳鬆平墜河間隔一分鍾,炸彈在水下引爆,知道這裏麵意味著什麽嗎?”
“炸彈不是吳鬆平在橋上啟動的,而是在墜河之後才激活。”我越想越茫然。“可問題是,吳鬆平在橋上已經被射殺。”
“當時在車上的並不是隻有吳鬆平。”景承這是看向前麵的後視鏡。“我說的對嗎?”
他明顯是在問另外一個人,這是車緩緩停在大橋的中間,開車的司機慢慢抬起頭,他都是帽沿壓的很低,我在後視鏡中看見一張中年男人的臉,但卻格外的眼熟。
感覺自己在什麽地方見過,突然整個人一怔,我在淩聞天交給我的五人檔案中見過這個人。
田浦!
“怎麽會是你?”我聲音驚愕。
“他就是那條漏網之魚。”景承似乎早就知道一切,波瀾不驚說。“他就像這座城市的幽靈,不管出現在任何地方也不會引起別人的覺察。”
我意識到景承說的是田浦還有他駕駛的出租車,誰也不會去留意一輛出租車,即便是警方檢查,注意力也永遠在乘客的身上,亦如景承所說,他就如同行駛在陽光下的幽靈,即便站在你麵前也無法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