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浪漫殺戮
我們趕到城西時蘇錦和陸雨晴已經在那裏,城西郊外的拆遷區殘垣斷壁一幅破敗的景象,從昨晚開始下的大雪讓這裏看上去更加蕭殺。
凶案在廢棄廠房內的一間屋裏,因為拆遷的緣故常住人口都被遷移,這附近成了人跡罕至的無人區。
蘇錦把手套遞給我們:“凶案是項目施工隊發現的。”
我們戴上手套走進房間,潮濕的屋內迎麵而來濃烈血腥味道,探照燈把陰暗的房間照射的如同白晝,警員在凶案現場井然有序收集證據拍照。
房屋的中間是一張陳舊的桌子,兩邊的椅子上坐著已經僵硬的死者,在桌子的中間有一個玻璃瓶,裏麵是一隻飛舞的藍蝶,在桌子上方掛著一個精致小巧的錦盒,一旁的血泊中躺著一名衣衫襤褸的人。
“現場一共有三名受害者,死亡時間是昨晚淩晨2點到4點之間。”陸雨晴站起身取下口罩對我們說。
景承的目光落在牆角的石台上,上麵整整齊齊擺放三排物品,有手機、錢包、身份證。
“凶手留下的,這些物品證實屬於三名死者,凶手沒有打算隱藏死者的身份。”蘇錦說。
陸雨晴指著桌子左邊的男性死者告之,胡陽初,28歲,通訊公司主管,右邊的女死者叫吳雲珠,26歲,私企白領,兩人是相戀3年的情侶,昨天剛從民政局領了結婚證。
躺在血泊中的男死者叫郭城,56歲,無業靠撿垃圾為生。
“隻是不明白凶手為什麽要把死者的物品擺放在這裏。”陸雨晴麵色沉穩說。“根據發現凶案的施工人員反饋的情況,這片拆遷區已經空置了很久,白天會有一些收破爛的來撿垃圾,項目規劃今天開始正式施工改建,凶手把行凶地點選在這裏,說明凶手在完成作案後希望警方馬上發現。”
“傲慢,自負的傲慢,他是在藐視我們所有人。”景承注視麵前的死者物品冷冷說。“和前兩次凶案比,凶手的行為在升級,他變的更加自信和暴戾,這是一種挑釁報複的心理。”
“報複什麽?”蘇錦問。
“新聞發布會,這是凶手的回應,他采用了極端並且強硬的方式,他反擊的時間比我預料的還要早,可見我們觸動了凶手最薄弱的環節。”
我回頭看了一眼屋裏三名死者:“胡陽初和吳雲珠是情侶關係,既然已經領證他們現在是夫妻,凶手會在下雪的時候獵殺特定關係的男女,這符合凶手的心理側寫,為什麽凶案現場還有另一名男性受害者?”
“郭城和這兩個人是什麽關係?”景承問。
蘇錦搖頭:“已經核實過,郭城和他們沒有關係。”
“你對死者已經做過初步的屍檢,他們的死因是什麽?”我繼續問。
陸雨晴攤攤手:“這一次不需要我做屍檢。”
“為什麽?”
“鑒證科在現場的石台上發現一部持續拍攝的手機,確定是凶手故意留下,他在行凶的時候用手機拍攝了整個過程。”陸雨晴從證物中拿起手機。“上麵沒有發現指紋,我和蘇錦準備等你們來了再看。”
景承接過手機,我們圍到他身邊,按下視頻播放鍵後畫麵一片漆黑,依稀能聽見斷斷續續的在支吾聲,隨著一抹光亮在畫麵中綻放,有人點燃一支蠟燭放在桌子的中間。
畫麵借助微弱的燭光逐漸變的明亮,首先在抖動的畫麵出現的是郭城,他雙手反綁一臉驚恐的坐在地上,膠布封住他的嘴,支吾的聲音就是從他口中傳來。
視頻中有人走到的聲音,視頻畫麵也隨之延伸,直到畫麵不再抖動,從拍攝的角度看,應該是凶手將手機放在了石台上。
從視頻中我們看見一個影子蔓延到對麵的牆角,在桌上發下裝有藍蝶的玻璃瓶後消失在燭光無法照亮的黑暗中,郭城驚恐的望向角落,不停的掙紮試圖擺脫,嘴裏的支吾聲連成單一持續的音符。
手機拍攝的角度剛好對準房屋中間的桌子,穿著黑色禮服的胡陽初和一襲潔白婚紗的吳雲珠身體被捆綁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畫麵很長一段時間除了徒勞掙紮的郭城外,其他的一切都是靜止的,角落中的人如同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夜風吹拂燭光,搖曳的光線偶爾會觸及到那片漆黑。
黑暗中一雙灰色的瞳孔出現在畫麵裏,流露出嗜血野獸的暴戾和冰冷,讓畫麵瞬間變的更加詭異陰森。
繼續播放的視頻中,忽然胡陽初的頭微微擺動一下,漸漸他的身體開始緩慢的活動,很顯然他被帶到這裏之前先被迷暈,角落中的人仿佛很有耐心,一直在等獵物蘇醒。
逐漸清醒過來的胡陽初用茫然的目光掃視四周,看見自己身上的禮服時露出疑惑的表情,說明衣服並不是他之前就穿在身上的,當他看見旁邊一臉惶恐的郭城時嚇了一跳,用力搖晃頭應該是試圖讓自己清醒些。
視頻中胡陽初大聲喊著吳雲珠的名字,聲音裏充滿了擔心,隨著吳雲珠的清醒,兩人目光短暫的呆滯對視後,對眼前未知的一切充滿恐慌。
“這是什麽地方?”吳雲珠一邊恐懼的環顧四周一邊問。
“不,不知道。”
“我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胡陽初還是搖頭。
“我,我怎麽穿著婚紗?”婚紗擁有讓任何女人都無法抗拒的魔力,可如今落在吳雲珠的眼裏變成恐懼的源頭。
“雲珠,別害怕,你好好想想來這裏之前最後記得的是什麽?”胡陽初畢竟是男人,可以看出他在盡量控製自己的害怕。
“我們,我們去民政局取結婚證,然後一起去吃飯慶祝,接著打算開車回家,然後,然後……”吳雲珠表情很艱難,似乎在吃力的回想。“我記不起後麵發生什麽事。”
“我也是,我也隻記得我們開車回家。”
在地上喘息的郭城又開始掙紮,把胡陽初和吳雲珠嚇了一跳。
“你,你是誰?”胡陽初驚慌失措問。
換來的隻有含糊不清的支吾聲。
視頻中突然傳來緩慢而蒼涼的聲音,像是亡魂的獨白。
什麽是愛?
愛就是籠罩在晨霧中一顆星。
沒有你,
天堂也變成地獄。
……
“德國浪漫主義詩人海涅的詩。”景承一邊看著視頻一邊說。“這首詩收錄在他的詩集《羅曼采羅》中,也是他生前完成的最後一首詩。”
畫麵中三個不知所措的人同時驚恐的望向角落的黑暗。
“愛情的美妙在於能讓兩個人一見鍾情,如癡如醉,山盟海誓,這樣的愛情固然讓人動容,但注定不能持久,隻有領悟到愛情的真諦才會永恒。”男人的聲音深沉而猶豫。
“你,你是誰?”胡陽初戰戰兢兢問。
“我是準備讓你們領悟愛情真諦的人。”
“放我們走,我不要留在這裏。”吳雲珠一邊掙紮一邊恐慌的喊叫。
“我會放你們走,到在此之前你們必須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想問什麽?”
“告訴我,真正的愛情應該是怎麽樣的?”
胡陽初和吳雲珠麵麵相覷對視,最後吳雲珠怯生生回答:“無時無刻心裏都想著對方,隻想和對方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你呢?你的理解又是什麽?”那聲音在問胡陽初。
“保護愛的人,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給予愛人幸福。”
畫麵中胡陽初和吳雲珠對視的目光即便充滿驚恐,但依舊能看出對彼此堅定不移的愛戀,他們望向角落等待回複,很長一段時間畫麵裏死一般寂靜。
“你們所說的愛情太熱烈,也太虛幻,真愛是平靜的,是偉大的悲憫,而不是一時的衝動和激情。”聲音略顯失望和遺憾,但依舊平和。“你們既然認為深愛著彼此,那麽今晚你們需要向我證明對彼此的忠貞。”
“我們為什麽要向你證明,放我們走,我要回家。”吳雲珠情緒有些失控。
胡陽初要冷靜很多:“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會追究今晚的事,我們還有點錢,隻要你放我們走,我都給你。”
“我們現在談的是關於愛情的真諦,你居然和我談錢,你在玷汙最純潔和神聖的事。”聲音不為所動緩緩說。
“你他媽神經病吧。”胡陽初拚命掙紮大聲咆哮。“書看多了把你腦子看傻了?你要什麽真諦自己找個女人問去。”
視頻裏又是一段沉寂,我看見牆角的影子在向前延伸,推測坐在角落中的男人站起身。
“尊重是相互的,為了尊重這次交流,我特意為你們換上結婚的禮服,但你的反應有些過激,我想你還沒明白現在的處境。”影子繼續向前蔓延,聲音也隨之冰冷。“為了今晚我們能完成溝通,在正式探討前我希望你們能遵守以下要求。”
第一、隻能由我來提問,你們沒有提問的權力。
第二、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不要試圖拒絕和反抗。
第三、如果違反以上要求……
影子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籠罩在郭城身上,一隻手抓住他淩亂花白的頭發,將他從地上提起來,直至郭城抖動著身體跪在地上,一把帶有消聲器的槍抵在他太陽穴上。
啾!
身後的人扣動了扳機,整個過程幹淨利落一氣嗬成,郭城頭重重一偏倒在地上,頭上噴湧的鮮血在地上匯成血泊,驚恐的吳雲珠和憤怒的胡陽初瞬間震驚的安靜下來。
隨著郭城的倒下,那個穿著黑衣臉被口罩遮掩,一雙冰冷而嗜血的灰色瞳孔男人出現在畫麵中,視頻裏的死寂讓吳雲珠牙齒磕碰的聲音格外清晰。
昔拉坐在兩人的旁邊,他的沉靜和對死亡的習以為常與噤若寒蟬的兩人形成鮮明對比。
他把槍放在腿上,手指敲擊在扳機上,來回看看桌子左右兩邊身體僵硬的兩人:“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交流了嗎?”
早已嚇傻的兩人瞟向地上郭城的屍體機械般的點頭。
看到這裏我們才明白為什麽撿垃圾的郭城會出現在凶案現場,在昔拉眼裏他隻不過是用來威懾胡陽初和吳雲珠的道具,他開槍的時候簡單的如同捏死一隻微不足道的螞蟻,看得出昔拉對生命已經失去任何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