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死亡代言人
Frank是誰?
我不時看著旁邊開車的景承,但始終沒有問出口,他的注意力也沒在我身上,和後座的女人還有小女孩閑聊,隻要景承願意他很容易就能得對別人的信任和喜歡,特別是那個小女孩趴在座椅後背摸著景承的頭發,她很好奇為什麽這個叔叔有一頭長發。
車停在公園外,景承和女人牽著小女孩像是令人羨豔的一家,我跟在後麵變成多餘的人,午後時間變的輕鬆愜意,公園裏的遊人盡情享受冬日陽光的溫暖,寵物在草地上歡快奔跑,記不起上一次這麽悠閑是什麽時候,這裏的一切好像與我們那個充滿血腥和殺戮的世界截然不同。
女孩向坐在水池邊的男人開心的跑過去。
我循聲望去那個帥氣男人一身得體的西裝,健壯的身體和眼鏡讓他顯得不但精幹而且斯文,他放下手中的報紙抱起女孩放在肩膀上,女人走過去在和煦的陽光下兩人相視一笑。
“什麽時候我們才能向他們這樣。”我竟然有些羨慕,至少在他們的世界是有顏色的,而我們世界每天都充斥在黑白的凶案照片中。
男人牽著小女孩向我們這邊招手,景承笑著點頭,他好像真的認識那個叫Frank的男人,或許是他的朋友吧,但又很詫異景承不像是有朋友的人。
景承坐到旁邊的石凳上拉緊風衣領口:“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女人帶著小女孩去玩耍,Frank向我們走來坐下後手按在那份報紙上,棕色的瞳孔來回注視我和景承。
“P229型,九毫米口徑,子彈初速每秒309米,彈夾容量12發,有效射程50米。”景承的目光落在那份報紙上,環顧四周表情很輕鬆。“你是打算在這裏開槍?”
我一聽頓時大驚看見隱藏在報紙下的槍口,手快速的伸向腰後,手被景承一把拉住。
“活在一個謊言的世界是不是很累?”景承望向遠處牽著小女孩的女人。“我很好奇,每天你晚上睡覺的時候會把槍藏在什麽地方,顯然不能是枕頭下,或者你根本不敢熟睡,怕在睡夢中說出自己的秘密,還有,還有當她們叫你Frank的時候會不會不習慣,有沒有一種衝動想告訴她們,你其實真正的名字叫Andreas。”
“你們是什麽人?”?Frank用生硬的中文問。
1997年,就讀於德國慕尼黑特種兵學校。
2000?年,德國33偵查連服役。
2003年,加入德國特種部隊KSK。
2005年,被秘密派往阿富汗執行暗殺任務,成功擊斃恐怖組織塔利班五號頭目。
2007年,深入伊拉克執行搜索大規模殺傷武器任務。
2008年,……
“從你2003年加入KSK到2010年因傷退役,你前後一共參與並且成功完成了27次海外秘密軍事任務,從這份簡曆上看,你應該是無名的國家英雄。”景承滑動手機屏幕,讀完後推到Andreas麵前。“而不是在公園持槍的危險分子。”
Andreas瞟了一眼手機上的資料:“你怎麽會有這些檔案?!”
“別急,你這份檔案精彩的地方還在後麵,退役以後你被跨國公司招募,派往主要競爭對手在我國的海外公司,目的是竊取該公司最新研發的半導體技術,你不但是一名優秀的特種兵還是一名成功的商業間諜,到目前為止你獲取的情報足以讓該公司損失過百億。”景承直視對方從容不迫說。
“你,你們怎麽會知道?”?Andreas露出吃驚的表情。
“KSK為了保護正在執行任務的人員安全,從來沒有公布執行過的秘密戰鬥行動,因此?KSK成員的檔案都屬於國家機密,但一名有特殊軍事背景的外籍人士入境,你真當國安部的人都是瞎的。”
“你們是國安部的?”
“我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機裏的資料,我隻要按下發送鍵,你的身份就會曝光,相信你應該清楚對於一個造成公司重大損失的商業間諜會有什麽結果。”景承又望向遠處的女人和孩子。“我猜,我猜至少你不能像現在這樣享受美好的下午時光了。”
“你們想怎樣?”
“你是誰,做過什麽,對於這些我一點興趣都沒有,我隻想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景承心平氣和說。“不過我不太習慣在槍口下交談。”
Andreas遲疑了片刻還是收起了槍,我打量了對麵這個文質彬彬的男人很久,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會是在國外服役的特種兵。
景承把一張照片放在Andreas麵前,指著上麵的人:“認識他嗎?”
“Sariel!”Andreas一眼就認出照片上的人,即便Andreas看見的是照片,但神情還是充滿了不安的謹慎,已經習慣處變不驚的臉瞬間變的陰沉“他在什麽地方?”
“他和幾起凶案有關,我們現在正在找他,需要你提供關於他的資料。”我說。
“這個人是死亡的代言人,有他在的地方死亡必定如影隨形,相信我,他不會隻殺幾個人,作為忠告,我隻能勸你們遠離這個人,否則,在我眼裏你們和死人已經沒什麽區別。”
看來Andreas很了解昔拉,景承表現出淡定:“和死人如影隨形的人應該在地獄,那裏才是他的歸宿,我們就是送他回地獄的人。”
“我和他曾經一起在KSK服役,他是一名狙擊手,是我見過最出色的狙擊手,在部隊的時候他各項訓練成績都相當優異,他總是獨來獨往從不與任何人交談,那雙灰色的瞳孔讓他像一頭冰冷的野獸,而KSK讓這頭野獸擁有了嫻熟的獵殺技能。”
“你們既然在一起服役過,有沒有他的照片?”我問。
Andreas搖頭:“他一直戴著口罩,任何時候都戴著,包括訓練也是,我們從來沒看見他取下過口罩,即便是教官好像也默認他這樣做,除了他的名字外,我們對他沒有任何了解。”
“他和你參與過什麽任務?”
“沒有。”
“沒有?”
“KSK的訓練極其嚴格甚至是殘酷,我們被派往北極進行煉獄式的訓練,那是無法想象的環境,惡劣的天氣和嚴寒讓很多人無法堅持,一次野外生存訓練中,我和Sariel一組在冰川模擬狙擊實戰,我是他的觀察員,訓練任務是我們必須在冰川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潛伏十三個小時。”
我在警校也接受過野外生存訓練,強度肯定是無法和KSK的訓練科目相提並論,在零下二十度的環境下潛伏十三個小時,這需要超強的意誌力和承受力。
“我們完成了任務,但身體消耗已經達到極限,任務結束後Sariel沒有按照命令撤離。”
“為什麽?”
“他發現一頭迷路的小北極熊,400米的距離一槍擊斃,他違反了訓練要求並且不肯撤離,我隻能獨自返回營地。”
“他為什麽不肯撤離?”
“成年北極熊會尋找走失的孩子……”景承聲音低沉。
“Sariel被帶回營地已經是八小時後,他在冰川一共射殺三頭北極熊,整個過程中他沒有移動過位置,他在冰川一共潛伏了二十一小時,找到他的時候他像一塊冰雕,但眼睛裏卻透著殺戮的興奮。”?Andreas取下眼鏡對我們說。“因為這件事Sariel被部隊除名。”
景承問:“你最後一次看見Sariel是什麽時候?”
“2009年7月5日。”?Andreas想都沒想回答。
“你,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我有些詫異。
“2009年我奉命前往索馬裏執行救援任務,有多名德國記者被抵抗軍扣押,我們的任務是在盡量避免衝突的情況下營救人質,任務原本很成功,快要到達撤離地點時遭遇到抵抗軍攻擊,我奉命和另外五名兄弟掩護撤退。”
“根據資料顯示,那應該是你最後一次執行任務,發生了什麽事?”景承問。
“部署行動時情報顯示抵抗軍裝備落後,火力不足以和我們抗衡,但在撤離途中一名兄弟腿部中槍倒地,通過槍聲判斷是狙擊槍械,營救過程中又有三名兄弟中槍,全是擊中腿部。”?Andreas說到這裏聲音逐漸黯然。
“抵抗軍裏有狙擊手。”我說。
“還是經過專業訓練的狙擊手,並不直接斃命而是造成傷員無法行動,以此來吸引更多的救援人員,最後隻剩下我和好友Karl,受傷的兄弟被抵抗軍抓獲,我們隱藏在樹叢中準備營救,但敵人人數太多而且我們彈藥不夠,就在這時我看見了他……”?Andreas用手捂住額頭仿佛不願意再去回想。“Sariel,那個穿著迷彩服臉上塗滿偽裝色的野獸,在他麵前全都是曾經和他一起受訓的兄弟,他掏出槍一個接一個對著他們眉心開槍,沒有任何的遲疑和憐憫。”
“Sariel怎麽會和抵抗軍在一起?”
“他沒有信仰、責任和榮譽,他需要的隻有死亡,而雇傭兵正好能滿足他無法填滿的殺戮,相信我,那是一個沒有情感的殺戮機器。”
“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我繼續問。
“Karl是隊長,他命令我先行撤離回營地報告,他留下來清理陣亡兄弟遺體,可我還是違反了命令,我無法容忍那個屠殺我兄弟的人活著,我扣動了扳機可惜沒有擊中他,抵抗軍開始大規模追捕。”?Andreas解開衣服紐扣,裸露的右胸赫然一處愈合的槍傷。“我中彈受傷,是Karl把我推著逃離包圍圈,趕到接應地點時Karl把我背上直升機,但他卻……狙擊槍子彈從他後背穿透身體,我是看著他從直升機上掉下去。”
我雖然不是軍人,但我能體會他們之前生死與共的戰友情誼,一時間我們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2009年7月5日,在這一天是我兄弟陣亡的日子,可至今他們的遺體還留在索馬裏,所以,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日子。”?Andreas重新穿好衣服,偏頭望向遠處的女人和孩子。“她們不是我的妻女,是Karl的妻子和孩子,她因為工作生活在這個國家,我的命是Karl救的,我欠他的永遠無法彌補,所以我必須照顧好他的家人,這是我的責任。”
景承在手機上刪除了檔案資料,什麽也沒說起身離開,我伸出手語氣平和:“很高興認識你,Frank。”
“謝謝。”Andreas握住手感激的微笑。
“我在兄弟們的墓碑前發過誓,我會找到Sariel。”剛走出幾步Andreas的聲音從後麵傳來:“你們找到他時能不能告訴我?”
“這不是你的戰場。”我回頭指向遠處天真爛漫的小女孩還有洋溢著幸福的女人:“你的戰場在那裏,需要你兌現承諾和責任的地方,當好你的Frank,讓她們永遠這樣開心和幸福才是你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