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骸骨花園
回去的路上景承一言不發看著窗外,我對盧平的死沒有絲毫憐憫,拋開一切來說他就是被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為什麽?”我隻是不明白景承為什麽在這件事上反應如此之大,他並非是一個衝動的人,但這一次他的做法顯然不夠理智。
我不是指責景承引導盧平自殺,事實上讓盧平活著反而對他是最大的懲罰,在一般情況下,我相信景承會選擇讓他在餘生受盡永無休止的折磨和煎熬。
“知道白蟻為什麽會留在這裏長達六年審訊一個戀童癖的變態嗎?”景承聲音沉重。
我一邊看車一邊偏頭看他:“白蟻想從盧平口中得知藏屍地點。”
“那你又知不知道為什麽她一直都睡不好?”
“為什麽?”
“我們在盧平的家中發現了她孩子的玩具……”
我猛然一腳刹車,吃驚的看向神情黯然的景承,回想起麵容憔悴疲憊的白蟻,六年時間和殺害自己孩子的凶殺朝夕相對,白蟻最想要的答案同樣也是她最不願意麵對的結果,所以她和盧平一樣睡不著,盧平是因為內心的恐懼,而白蟻是無法承受孩子的枉死。
我不知道這六年來白蟻到底經曆了多少痛苦的煎熬,還要努力克製自己情緒去麵對盧平。
“我隻是幫白蟻解脫而已,隻有這個畜生死了,她才能安心的離開那裏。”景承重重歎口氣。
“我猜白蟻希更望知道她孩子的下落。”我已經沒有再去責備景承的理由。“盧平提到的那個樂園應該就是他埋藏屍體的地方。”
景承點點頭。
“可是在盧平的描述中,他並沒有直接說出藏屍地點的位置,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他為什麽會提到什麽巨人騎士還有迷宮以及巡邏的獅子?”
“關於藏屍地點是他記憶的核心,凱撒對盧平設置催眠節點時應該模糊了他的這段記憶,加之盧平本身精神失常導致意識錯亂,他無法拚湊出完整的記憶,隻能通過對記憶影像的抽象化才能表達出來。”
“就是說,他提及的巨人騎士、河流、鮮花和迷宮其實是某種東西的抽象形態?”
景承點頭。
“你們早在六年前就抓獲盧平,在對他進行搜查時,可有發現過和他所說這些吻合的地方?”
景承靠在座椅上告訴我,盧平的職業是貨車司機,常年在外運送貨物,性格內向懦弱,嚴重的心理缺陷導致他一直受妻子壓製,後來盧平發現妻子有外遇的事,對他造成極大的心理創傷,從此他把對妻子的怨恨轉移到小女孩的身上,他誘拐的孩子在盧平眼中其實就是他妻子。
這些誘拐的孩子會讓盧平產生性滿足和性快感,一旦孩子開始哭鬧會刺激盧平想到他妻子的種種不是,這個時候盧平就會表現出強烈的攻擊欲望和毀滅衝到,他會用各種方式摧殘和折磨這些孩子直至死亡,然後他繼續更換下一個目標。
“盧平被抓獲後,警方搜查過所有和他有關聯的地方,但始終無法確定他埋藏孩子屍體的地方。”
“盧平是貨車司機,他可以利用職業掩護出現在全國各地,貨車就是他運送孩子的工具,那麽他埋藏屍體的地點會不會並不是固定的?”
景承搖搖頭:“盧平缺乏安全感,他隻有在自己熟悉的環境中才能感到安全,所以他埋藏屍體不會隨意挑選地方,他提到的樂園應該在他家附近某一個地方。”
“你們是在什麽地方抓獲盧平的?”
“格哢什。”
我從車上找出地圖,在上麵標識出格哢什,那是位於版圖西北的一座城市,景承用手指在上麵畫了一個圈。
“按照盧平的心理狀態,以他家為中心半徑一百公裏範圍內屬於他的安全區,超過這個範圍他無法得到安全感。”
“這個範圍你們都調查過?”
“半徑一百公裏,你知不知道範圍有多大,而且這片區域的地貌大多是戈壁灘和無人區,警方根本不能進行排查。”
“戈壁灘……”我眉頭一皺回想盧平說過的話。“他說那些被誘拐的女孩醒來會哭鬧,他就和孩子玩追逐影子的遊戲。”
“你想到什麽了?”
我指向車前玻璃,車的影子一直向前延伸的馬路上:“影子隻有在正前方才好追逐,而格哢什的地貌是戈壁灘,那裏的公路幾乎都是一條直線。”
景承從座椅上直起身體:“影子在前麵說明太陽在後麵,就是說盧平帶著那些孩子是向正東麵開車。”
我點頭在地圖上找到貫穿東西的公路,一共有五條公路會經過格哢什:“巨大的騎士又是什麽意思呢?”
“盧平的描述中加了修飾詞,三隻手的巨大騎士,什麽東西用三隻手?”景承目光在地圖上搜索。
“西北地區我因為查案倒是去過一些地方,地圖上這幾條公路也都行駛過,戈壁灘很荒蕪公路兩邊大多是風化的山,還真沒有什麽三隻手的東西。”
“盧平開著貨車,他要去的地方必須是平坦的,把車停在戈壁灘上會引起別人注意,所以他所謂的樂園應該不會在山裏,按照他的講述,樂園在一處寬敞隱蔽的地方。”
“戈壁灘越是寬敞的地方越危險,因為是橫風區經常造成車禍,上次我們警局的車差一點……”我說到一半突然停住。“橫風!”
“是風力發電機!”景承也反應過來。“戈壁灘最大的資源就是風力發電,因此會在橫風區域安裝風力發電機,而轉動的葉軸剛好是三片。”
“盧平提及過由三隻手巨人騎士組成的迷宮,他說的其實是風力發電機陣。”我連忙打電話回警局,讓蘇錦調查格哢什附近的風力發電機安裝地點,很快蘇錦告之了一組坐標,我和景承標識在地圖上後果然位於其中354國道附近。
我和景承連忙驅車前往,並且通知當地警方派出警力待命,等我們趕到坐標位置已經是兩天後,我們穿過風力發電機陣後,往前行駛大約五十多公裏,前方出現一條細窄的水流,這和盧平所說的完全吻合。
我們徒步穿過河流前方是一座低矮的山丘,景承眺望了片刻:“你看這座山像什麽?”
“獅子!”我脫口而出,麵前的山如同一隻巡獵的雄獅,盧平也說過,他馴養的獅子巡邏著樂園的邊境。
我想我們已經接近他口中的樂園,繞過山丘之後前方的警犬開始躁動,此起彼伏的叫聲在空曠的戈壁灘上回蕩,我和景承一言不發望著遠方。
一座荒廢的木屋坐落在人跡罕至的荒原中,木屋的旁邊是幾棵在風中搖曳的白楊樹,而木屋四周貧瘠的土地上竟然長滿了鮮花。
景承緩慢的坐在石頭上,搓揉了一下臉頰,問身旁的警員:“有煙嗎?”
騰起的煙霧中我看見了他臉上的黯然和惋惜:“我如果可以早一點找到這裏……”
“你盡力了。”我拍拍他肩膀安慰。
那晚我們就坐在凜冽的風中,看著忙碌的警員在探照燈中從鮮花盛開的地下挖出一具又一具孩童的遺骸,用白布包裹以後並排擺放在一起,慘白的布在探照燈下更加刺眼,每一具屍骸被挖出來我都在心裏暗暗祈禱希望這是最後一具。
景承從身上拿出手機,他輸入的每一個號碼都顯得很吃力,手指懸停在撥出鍵上很久,好像在那一刻連他這樣無畏的人也失去了勇氣。
深吸一口氣後他終於還是撥通了電話,他沉默了很久才說出三個字:“找到了。”
話筒那邊同樣也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然後我聽見白蟻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心有一種被刺痛的感覺,我甚至找不到一句可以去安慰她的話。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凱撒為什麽沒有直接殺掉盧平?”
“因為凱撒需要我們在合適的時機從盧平口中得知這座骸骨花園的位置,這是凱撒送給你的禮物。”景承目光堅毅的凝視遠方,燈光下他猶如一座無法撼動的雕像。“凱撒會不惜一切摧毀你的信仰和人性,如果你真做好準備的話,我們和這群怪物的較量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