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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白蟻

  景承用沉默代替了回答,我很快意識到這起凶案更深的用意,薑謹故意引導景承發現他,所有人都知道景承對凱撒的仇恨,即便連瘋狗也承認,如果他是景承在麵對薑謹時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


  那麽薑謹一家三口被燒焦的屍體就順理成章歸結在景承的身上,可偏偏景承不會去解釋,因為他清楚除非找到真凶,否則自己說什麽也無法洗脫眾人心裏的質疑。


  “是凱撒安排的這一切,他太了解你,知道你不會為自己辯解,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在薑謹案中還有一名沒有被繩之以法的凶徒。”


  “行凶手法可以反應出凶手的心理狀態,房間的三具屍體中,妻子的屍體被處理的很隨意,身上還穿著家居服,頸部有明顯的淤痕,說明凶手是直接將其掐死,過程簡單粗暴,但對於兩名孩子凶手卻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方式。”


  “什麽方式?”


  “他們在被殺之前被精心打扮過,而且整個過程並不急促,甚至為他們梳理過頭發,凶手仿佛很享受和孩童相處的過程。”


  “凶手有戀童癖。”


  景承點頭冷靜說,凶手殺害妻子時表現出的暴戾說明厭惡女人,對孩童的關注反應凶手缺乏安全感,可見凶手性格膽怯、懦弱,無法和成年人建立正常的社交關係。


  對女性的仇視說明凶手在童年曾經遭受過來自女性的重大精神打擊,導致凶手沒有應付危機的能力,不敢麵對現實希望退回到童年,把注意力轉移到孩童身上,在凶手心目中,把孩童幻化成給其造成心理陰影的女人形象,從而通過對孩童的殺戮來宣泄自己的情緒。


  “這是我在極短的時間內對凶手做出的心理側寫,如果凶手滿足以上特質的畫,那麽凶手為兩名孩子換衣服這個舉動就有更深的含義。”


  “性快感!為孩童換衣服的時候會觸摸到她們的身體,這可以讓凶手得到心理上的性快感和性滿足。”我脫口而出。


  景承再一次點頭:“相信凶手不會在現場留下指紋,整個行凶過程都會戴著手套,從一開始就是準備嫁禍到我的身上,可這裏麵有一處凶手無法抑製的破綻。”


  “凶手要觸摸孩子的身體,但戴著手套會妨礙凶手的性快感,所以……”


  “所以凶手在為兩名孩子換衣服的時候一定脫掉了手套,我在男孩手裏的萬花筒鏡麵上發現了一枚指紋,在我準備繼續收集線索時薑謹點燃了房間,所有的一切瞬間付之一炬,趕來的瘋狗他們把薑謹和我帶了出去,我看見他對我笑,我直到一年前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他被抓到並不是我七年追逐的終結而是開始……”


  “你既然在萬花筒上發現了指紋,為什麽沒繼續追蹤下去?”


  “我並沒有放棄。”


  我一愣:“那你為什麽會在精神病院?”


  “薑謹雖然被抓獲,但我一直很詫異他為什麽會在我麵前暴露,所有的細節讓我覺得他好像是故意讓我發現,可薑謹在被捕後承認了一切,C檔案也因此塵埃落定,可在薑謹交代的所有罪行中唯獨沒有提及關於他妻兒的事,我總感覺他妻兒的死背後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因此我順著在萬花筒上提取的指紋開始追查,讓我發現了一個和指紋吻合的人。”


  “你找到這個人了?!”


  景承點點頭,但神情依舊嚴峻深吸一口氣:“我抓到薑謹的那個晚上,在臥室裏我發現女孩戴著的首飾裏少了一個玻璃耳環,根據我對凶手的側寫,耳環應該是被凶手當成戰利品帶走,在我找到那個人時我發現了那枚耳環,從而證實了我的推測。”

  “薑謹是凱撒的門徒,能殺掉薑謹妻女的人也應該是凱撒的人,你當時為什麽沒有順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


  “是我太大意,過於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沒想到凱撒早就在這個人潛意識中安置了催眠節點,隻要我提到凱撒,這個人的記憶就會自我封閉,這種情況和你潛意識中的記憶監獄類似,凱撒擁有強大的精神統治力,足以封閉一個人的記憶,除非凱撒自己否則沒有人能解除。”景承舔舐一下嘴唇。“或者還有一種情況下能窺探被催眠者的記憶片段。”


  “什麽情況?”我追問。


  “催眠節點就如同一把鎖,任何鎖都需要對應的鑰匙才能打開,凱撒就是這把鑰匙,但一把鎖不一定隻有一把鑰匙,凱撒會設置另一個節點,當這個節點被觸發時被催眠的人記憶會隨之恢複。”


  我重重歎一口氣,景承自己都承認在精神統治力方麵他不是凱撒的對手,所以即便他找到那個人也無法得到任何線索。


  “這個人現在在什麽地方?”我好奇問。


  “戀童癖本身就是一種嚴重的心理創傷障礙,加之被凱撒封閉記憶會直接導致精神失常,一個重症精神病人你認為該去什麽地方。”景承反問。


  我猛然回頭望向對麵的病室,我終於找到景承為什麽被關在精神病院兩年的原因,他是心甘情願留在這裏,因為那個知道凱撒秘密的人也在這裏,而且就在如今我們所在的6號病室。


  “我用了兩年時間試圖從這個人身上找到能解開我疑惑的答案,我幾乎每天都和這個人朝夕相處,我觀察此人的一舉一動,想從這個人已經錯亂的言行中找到線索,可惜我什麽也沒有得到。”景承遺憾的搖頭。


  我突然想到之前在三樓病房中看見的那個女人,怎麽也沒想到她竟然和凱撒有關。


  等我剛想問什麽時,那張憔悴焦躁的臉再一次出現在我眼前,我愕然的注視著從外麵走進來的女人,她很淡定的坐到景承的旁邊,樣子依舊疲憊不堪,手在身上摸索出煙放在嘴角點燃,深吸一口後才抬頭打量我。


  “上次見你還是四年前,當時你還是一名通緝犯。”女人在繚繞的煙霧中用很平淡的語氣對我說。


  “你,你見過我?”我大吃一驚。


  “怎麽,你認為從精神病院帶走一個人是很容易的事?”女人不苟言笑。


  我望向景承,感覺麵前這個女人並不像他說的那樣精神失常,而且很好奇她怎麽會知道關於我們的事。


  女人的目光也轉向景承:“好久不見,二哈。”


  我再一次愣住嘴張的更大,除了當年參與C檔案專案組的人之外,沒有誰知道景承的綽號。


  景承和我對視,應該是明白了我的質疑:“你該不會認為她就是我說的那個人?”


  “不是她?!”剛才在病房中的場景曆曆在目,麵前這個女人的舉止和精神失常重症病人並沒有兩樣。


  “在你第一次來找我時,她就把情況向赫楚雄報告,四年前我們能躲過警方的圍捕不是僥幸,而是赫楚雄的安排。”景承指著女人給我介紹。“她叫白蟻,也是專案組成員。”

  “白蟻?”我很難把這個綽號和麵前的女人聯係起來。


  “她是最優秀的審訊專家,如同白蟻一樣,再堅固的堡壘隻有被它找到一絲縫隙就能從內部瓦解崩塌。”景承向我解釋。


  “我已經接到赫部長的指示,繼續對盧平審訊直至從他口中挖出凱撒的線索,你離開這裏四年我一直都沒有進展,最嚴重的是盧平的精神創傷每況愈下,出現意識錯亂分不清現實和幻想,他把自己當成了醫生,而把我當成他自己,我擔心再這樣下去他的思維和邏輯會徹底崩潰混亂。”白蟻憂心忡忡說。


  我這才想起在病室裏看見的那個男人,沒想到他才是真正的病人。


  “我離開後盧平有沒有表現出異常的行為?”景承問。


  “沒有,但有一點值得關注。”白蟻一臉冷靜說。“我嚐試融入他的角色來換位治療,在他引導我回想過去的時候,他提到耳邊聽見聲音,我推測聲音源於他內心的恐懼,應該和他謀殺的孩童有關,但在這個過程中我發現了一件不同尋常的事。”


  景承認真問:“什麽事?”


  “我一直告訴盧平,自己睡不好是因為耳邊聽見聲音,但他的回複是問我們那些聲音在說什麽。”


  “你用的是單數,而盧平回複中提到的那些是複數,說明盧平聽見的聲音不止一種。”我在旁邊沉穩說。“可見盧平恐懼的根源有很多,說明,說明他謀殺的孩童不止一個。”


  白蟻回頭重新打量我一眼,嘴角露出讚許的淺笑:“盧平還提到一線零散的詞,鮮花、樹林、獅子還有河流,但我不明白這些詞代表什麽意思,我推測和藏屍地點有關。”


  “藏屍?什麽藏屍地點?”我大吃一驚。


  景承對我說:“我們根據指紋鎖定了盧平,在他家裏發現很多孩童的物品,但卻沒有發現這些孩童的下落,白蟻留在這裏另一個原因就是試圖從他嘴裏得知盧平藏屍的地方。”


  “凱撒封閉了他的記憶,他腦海裏隻會有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一閃而過,他說的這些詞很可能和藏屍地點有關,這四年我嚐試找到開啟他記憶節點的密碼,所有和他有關的詞我都試過但對盧平都沒有任何作用。”白蟻深吸一口煙聲音有些無力。


  “你真的該休息一下了,盧平的事交給我來處理吧。”景承寬慰她。


  “休息,我也想休息,其實我並沒有對盧平說謊,我是真的睡不著,眼睛一閉上就是那些孩子的哭喊聲,一天不找到這個畜生藏屍的地方我一天也不能安心,何況他是現在唯一知道凱撒線索的人。”白蟻揉了揉倦怠的臉,目光變的堅毅。“我是警察!和罪惡戰鬥到底是我的天職!”


  我頓時對身旁這個其貌不揚的女人肅然起敬,她和瘋狗一樣默默兌現著自己的誓言,他們都脫下了警服,但依舊堅定不移捍衛自己的信仰,我停直腰在這個狹小昏暗的病室裏向麵前這個沒有名字的英雄敬禮。


  白蟻嘴角的煙抖動一下,或許這個簡單的動作她已經很久沒見到過,但我相信這是對她忠誠最好的嘉獎,我看見她嘴角慢慢揚起的微笑,透著欣慰和滿足。


  “你很快就能睡一個好覺了。”景承輕輕拍在她肩膀上,手伸到病床下,等再拿上來時在他手中多了一個鋁盒,景承的目光就落在上麵。“我終於知道開啟盧平記憶節點的密碼是什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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