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舊地重遊
中州濕地森林公園占地麵積龐大,因為是開放性公園因此進出不需要門票,公園裏除了大門其他地方沒有架設監控設備,想必這也是凶手選擇在這裏行凶的原因。
但凶案現場距離公園出口距離有十來公裏,我推測凶手要達到伏擊地點需要交通工具,因此蘇錦和陸雨晴通過公園大門的監控排查在案發時間前後出入的每一輛車輛。
問景承帶我去了另一個地方,當我站在歌山鎮礦坡51號時,時間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景承的地方,我還記得當時所有的點滴,現在回想起來依舊很懷念。
“為什麽帶我來這裏?”
“你就不想知道,為什麽我會在這裏被當成瘋子關了兩年嗎?”
“因為你本來就是瘋子。”我嘲諷的衝他一笑,但事實上景承的確引起了我的好奇,除非他願意否則沒人能把他關在精神病院,我猜這裏一定有什麽讓他在乎的東西。
走進精神病院景承讓我向院長出示證件,開門見山要求見6號房間的病人。
穿過病房時那些精神病患者用空洞渙散的目光注視著我們,仿佛一具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慘白的牆壁和他們身上條紋的病服讓這裏看上去更像是一座被遺忘的監獄。
我跟在景承的身後來到病房第三層,在長廊最深處的房間停下,那是一間和警局一樣裝有雙麵鏡的病室,景承一言不發矗立在鏡前,我站到他身邊看見裏麵的陳設很簡單,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
房間中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我們在外麵能清楚聽見房間中男女的交談,我注意力在左邊大約三十來歲的男人身上,幹淨的白大褂和一絲不亂的頭發給人成熟淵博的感覺,他臉上始終帶著謙遜的微笑,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親和力很容易讓別人敞開心扉。
坐在他對麵的女人顯得有些疲憊的倦怠,淩亂的頭發隨意低垂,淡黑色的眼圈加劇她的頹廢,無精打采的精神和對麵男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需要休息,徹底的放鬆自己。”男人用輕柔的聲音去安慰她。
女人搓揉自己長發:“我睡不著。”
女人表現出焦躁,手在衣兜裏摸索掏出一盒皺巴巴的煙,放在嘴角卻忘記了帶打火機,她愈發的躁動不安,男人的手就是在這個時候伸了過去,很溫柔的捧住她的臉。
“尼古丁幫助不了你。”男人的笑容似乎舒緩了女人的緊張。“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
女人放下嘴角的煙和男人直視,情緒好像平複了一些。
“告訴我,到底是什麽困擾著你?”
“聲音,一到晚上隻要我閉上眼睛耳邊就會響起聲音,我根本無法入睡。”
“你能聽見那些聲音在說什麽嗎?”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一直這樣重複。”
男人停頓了一下,用手撫摸女人的長發試圖讓她平靜:“那些聲音其實是你的幻聽。”
“不,不是,我能清楚的感覺到有人在我耳邊說話。”女人搖頭,情緒又開始波動。
“看著我。”男人按摩著女人的太陽穴,動作和他聲音一樣舒緩。“如果你堅信那些聲音的存在,為什麽不試圖去阻止。”
“怎麽阻止?”
“讓你放了誰?”
“我不知道。”女人揉揉額頭長歎一聲。
“這就是你的心結,你把很重要的記憶遺忘了,但潛意識裏又迫使想讓你記起,因為你一直在選擇逃避,所以無法正視這段被你壓製的記憶,因此才會產生那些幻聽試圖提醒你記起過去的事。”男人的神情變的認真,循循善誘開導著女人。
看到這裏我大致已經明白作為醫生的男人在治療一名有精神創傷的女病人,隻是不清楚景承為什麽會帶我來看這些,他站在鏡前雙目如刀一言不發。
“過去?過去的記憶?”女人有些茫然。
“嚐試去回想一下,不用太勉強自己,就從你聽到的聲音開始。”男人不斷引導她。
女人努力控製自己的呼吸,似乎是按照男人的幫助去回想,但還是失望的搖頭:“我什麽也記不起來。”
“我們一步一步來。”男人捧著她的臉聲音溫柔。
女人點頭。
“你聽到的聲音是讓你放什麽東西出去,說明你隱藏了什麽,既然你選擇隱藏可見這些東西對你很重要,如果我是你的話,一定會藏在一處很安全的地方,你嚐試回想一下,什麽地方會讓你感覺到安全?”
女人渙散的眼神慢慢在變的專注,嘴裏說出一堆不連貫的詞:“鮮花、零星的樹木、河流、獅子……”
女人回想到一半神色開始不安,不斷搖著頭抓狂:“聽見了嗎?”
“聽見什麽?”
“聲音!”女人惶恐的看著房間四周,仿佛看見了什麽讓她害怕的東西。“我又聽見在對我說,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不管男人如何再去安慰和引導,他已經無法再控製女人的情緒,這顯然是一次失敗的治療。
景承看到這裏並沒有太多的反應,而是轉身去了二樓的病房,長長的病房走廊裏我聽見撕心裂肺的吼叫以及從敲擊鐵門的聲響,這些精神嚴重失常的病人讓我很是緊張。
等景承停下腳步我才發現,這竟然是他曾經住過的病房,我們第一次見麵就是在這裏,但景承轉身時我才看見他病房的對麵就是6號病室。
景承走進病室坐在單人床上,停頓了良久深吸一口氣:“我在追查凱撒的時候發現一起另外的凶案,因為無法確定和凱撒有關,因此這起凶案並沒有收錄在C檔案中。”
我沒有打斷他,在這個時候景承突然帶我來這裏,應該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我。
“六年前我發現薑謹就是我要追捕的凱撒後,我獨自去了他的家,是的,我承認自己打算親自向薑謹複仇,等我見到薑謹的時候,他的反應很平靜像是在等我。”景承對於這段回憶很吃力,或許是他不願意去麵對的原因,因此在他講述的時候語速很緩慢。“在去的路上我腦子裏一直在設想複仇的過程,每一步都很詳細,我要把自己承受的痛苦無以複加的償還在他身上。”
關於這段往事我從瘋狗口中得知過,我想到C檔案中那份被密封的信封,據瘋狗的回憶那晚他們找到景承時,在薑謹的家裏還發現三具燒焦的身體,經過核實確認是薑謹妻子和兒女。
“你,你……”我相信自己認識的景承不會是想黑暗屈服的人,但關於那晚的真相景承從未對任何人提及過。
“你是想問我有那晚到底做了什麽。”他再一次看透我的心思。
我沉默的點頭。
“我聞到汽油的味道,發現整個房間裏全是汽油,我第一個本能的反應是認為薑謹知道事情敗露打算畏罪自殺,他變態的自負不允許自己接受失敗的事實,直到我看見擺放在桌上的五副碗筷,那是他最後的晚餐,其中一幅碗筷是為我準備的,剩下還有三副是留給他家人,我意識到他的妻子和兒女也在家中。”
“我就知道不是你……”
“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景承神情凝重打斷我。“我在臥室看見了已經死亡的她們。”
“薑謹在你去之前先殺了自己妻女?!”我大吃一驚。
“三人的死因都是窒息性身亡,妻子在床的中間,兩個孩子在兩側,不同的是兩個孩子被精心打扮過,女孩穿著美麗的長裙,身上戴著一套玩具首飾像一個熟睡的公主,男孩穿著大小合適的禮服,雙手抱著萬花筒,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安詳而詭異的場麵。”
“薑謹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追查了他七年,雖然到最後才知道他一直就在我身邊,但這七年裏我不斷完善對他的心理畫像,可以說沒有誰比我更了解他,客觀分析他是一個嚴謹、睿智、沉穩以及老練的變態殺人狂,但在他的所有特質裏並沒有妥協,這意味著薑謹不是那種束手就擒任人宰割的凶徒。”
“他如果沒打算妥協的話,就不該讓你抓住,更不該殺掉自己妻兒,這和他的心理行為不吻合啊。”我眉頭一皺。
“當時我並不知道薑謹並不是凱撒,他隻是凱撒眾多虔誠門徒之一而已,凱撒利用他來混淆警方終止調查,薑謹是被凱撒舍棄的棋子,要讓這顆棋子心無旁騖的完成他的使命,就必須先割斷所有和棋子有關的牽絆。”
“殺掉薑謹的家人,這樣薑謹就沒有任何牽掛!”我一怔瞪大眼睛。“在你趕到薑謹家之前,有另一個人殺掉了薑謹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