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亡童話
在我見過的凶案現場都可以用血腥、恐怖、殘酷以及詭異去形容,但梁定國帶我們看的這一處凶案現場卻是唯一的例外,我在腦子裏試圖找到一個合適的詞去形容,思索了很久想到和凶案格格不入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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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濕地森林公園在冬日放眼望去玉樹瓊枝美不勝收,風夾雜著樹木的清香迎麵而來,樹上的銀條和雪珠簌簌下落,玉屑般的雪末隨風飄揚,映著清晨的陽光散發出晶瑩剔透的光芒,仿佛把我們帶到美輪美奐的童話世界。
童話裏有王子和公主,而此刻他們正坐在長椅上,美麗的公主偎依在王子的肩頭,睜開的眼睛眺望著遠方憧憬美好的未來,隻是我在他們臉上沒有看見幸福和甜蜜,王子和公主胸口那抹血紅在這片白色的童話世界裏格外醒目,濺落在地上像是綻放的花朵。
“死亡時間超過48小時,根據現場血跡分布以及屍斑推斷這裏就是第一案發現場,初步屍檢男女受害者都是左胸被銳器造成致命刺傷,具體的情況要等屍檢以後才清楚。”陸雨晴走過來取下口罩,我們已經有一個月沒看見她。“屍體擺放的姿勢很奇怪,而且女性死者被化過妝,我感覺案子蹊蹺所以讓梁隊請你們過來看看。”
“這起凶案中一共有三名受害者,警方在距離此地300米的草叢中還發現一名男死者,後腦中槍身亡,死者名叫陳興國,在森林公園當環衛工人,推測是無意中發現凶手行凶被滅口。”梁定國說。
“男女死者身份確定了嗎?”我問。
梁定國點點頭:“在死者身上的錢包裏找到身份證,男性死者名叫吳……”
“他們叫什麽不重要,死者和凶手沒有關係。”景承把手放在嘴邊哈口熱氣。
“沒,沒關係?那凶手為什麽要殺他們?”梁定國大吃一驚。
景承環顧四周後走向遠處森林小徑的一處長椅,坐下後很平靜問:“這場雪是哪一天開始下的?”
梁定國一臉愕然,他應該不明白下雪和凶手有什麽關聯,但經過上次杜織雲的案子後他明顯對景承很信服,連忙讓警員核實很快證實大雪是兩天前下的。
“冬天是打獵的季節,有經驗的獵人會選擇一處地方蟄伏,這處地方必須隱蔽同時能清楚的觀察到獵物的蹤跡。”景承的目光望向我們身後。
我順著他目光望過去,透過草木的縫隙剛好可以看見對麵遠處的兩名死者。
蘇錦頓時反應過來:“凶手當時就躲藏在這裏!”
“這不是重點!兩名死者來這裏的時候還下著雪,如果凶手是尾隨而至那麽長椅上應該有積雪才對。”我目光落在景承坐著的長椅旁邊,那個位置上隻有零星的雪花。“凶手比死者更早就潛伏在這裏,凶手的身體遮擋了落雪,所以長椅上才會是幹淨的。”
“中州濕地森林公園是開放性園區,而且占地麵積很大,凶手如果是對死者預謀行凶的話,凶手根本無法判斷目標會不會出現在這裏,凶手是在守株待兔,死者被殺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他們剛好出現在凶手的視線中。”景承點點頭。
“那,那凶手的殺人動機是什麽?”梁定國一頭霧水。
“既然凶手是隨機挑選目標,首先可以排除仇殺和情殺,我剛才留意到男死者的腕表價值不菲,屍體身上又沒翻動的痕跡,搶劫殺人也能被排除。”蘇錦抿著嘴表情疑惑。“好像還真找不到凶手的殺人動機。”
“在一件凶殺案中不能確定凶手殺人動機時,說明無法洞悉凶手的內心真實需求,在這種情況下要麵對的凶手我稱之為怪物。”
我大吃一驚看向景承:“凶手殺害這兩個人的動機是因為心理扭曲?!”
“是的,不過……”景承先是點頭緊接著又搖頭,目光注視到梁定國。“凶手並非隻殺了這兩個人,你這一次要追捕的是一名連環殺人狂。”
“還,還有其他受害者?!”我們全都怔住。
“凶手在行凶以後重新擺放過死者的姿勢,而在這個過程中死者的眼睛是睜開的,正常人出於對死亡的恐懼無法做到直視死者雙眼,但凶手顯然不為所動,這是一種心理麻木的表現,說明剝奪別人生命對於凶手來說是習以為常的事。”
“任何連環殺人凶手都有自己特有的行凶方式,如果這不是凶手第一次犯案的話,那麽在以往的凶案中一定有類似的案件。”我轉身對梁定國說。
“至於凶手行凶的動機我應該猜到了。”景承說。
“是什麽?”陸雨晴問。
景承視線望向對麵遠處的兩名受害者:“就是他們。”
“你不是說死者和凶手沒有關聯嗎?”梁定國一臉茫然。
“死者和凶手是沒有關聯,但兩名死者的關係對於凶手有特別的意義。”
“死者的關係?”我眉頭一皺思索了片刻。“兩名死者是情侶關係,就因為這個所以凶手要殺他們?”
“男女死者被刺死後,擺放成相互偎依的樣子,我如今坐的地方如果是觀眾席,那麽凶案現場就如同是舞台,凶手在殺了他們之後又重新回到這裏,凶手是在欣賞自己編排的死亡表演。”景承聲音平緩自信。“這出於凶手對愛情的憎恨,所以凶手才會長時間蟄伏在這裏等待,相愛的情侶就是凶手的獵物。”
“如果凶手殺人動機是因為在情感上受過創傷,那麽任何情侶關係的男女都會對凶手產生刺激,但問題是情侶關係太常見,難不成凶手見一對殺一對?”蘇錦提出質疑。
景承胸有成竹對我們說,凶手在行凶後對女死者化過妝,如果你們仔細留意就會發現,女死者的妝容畫的很嫻熟,但和她的年紀並不吻合,說明凶手經常對一個女人反複畫同樣的妝,而這樣的妝隻適合中年女性,由此可以推斷凶手是男性。
男人為女人化妝屬於順從行為,可見凶手對於他和這個女人的關係極其看重和依賴,凶手殺掉女死者後還為她化妝,這是一種補償性的慰藉,凶手把她幻想成自己愛慕的那個女人,說明凶手失去了她,正是因為這種關係的終結導致凶手開始行凶。
“這麽說凶手還會繼續殺人。”梁定國神情嚴峻。
“男性,接受過良好的高等教育從小生活在國外,有正常的社交圈和人際關係,性格謙虛隱忍堅毅,擅於克製自己情緒,並且接受過長時間的軍事訓練。”景承深吸一口氣對梁定國說。“記住,這一次你要抓的不是普通凶犯,而是一個心理扭曲的殺手!”
“殺手?!”我們全都大吃一驚。
“凶手來這裏的時候還在下雪,正常人是不可能在冰天雪地裏蟄伏好幾天的,除非是接受過肉體耐力、自律能力和強韌的精神忍受力的軍人,而且凶手挑選的這處行凶地點從軍事戰術上將是最好的伏擊位置。”景承一邊說一邊撥開麵前的積雪,一堆燃燒的枯枝被掩埋在下麵。“凶手在這裏生火取暖,離開的時候掩埋並非是掩飾行蹤,這源於長時間野外生存訓練的習慣。”
“年齡和身高呢?”之前景承對凶手進行心理側寫都會很全麵,但這一次卻有遺漏。
“這些就需要你來告訴他了。”景承看向陸雨晴。
“我?”陸雨晴不知所措。“屍檢無法提供這些信息。”
“凶手有超乎常人的耐心和忍受力,他的行為一直受到軍事訓練的影響,伏擊的時候要求軍人保持姿勢,所以凶手坐在這裏時是不會動的。”景承蹲在雪地上輕輕抹去積雪,下麵泥濘潮濕的土壤中出現一雙清晰的腳印。“凶手太過專注自己的獵物,以至於他忽略了這個細節,提取在雙腳印化驗就可以得到凶手的信息。”
“要我抓一般的殺人凶手沒問題,可這一次……”梁定國摸了摸下巴上瘋長的胡渣欲言又止,或許是經過杜織雲凶案的緣故,他現在對普通凶犯和怪物也有了重新的定義。“能不能請你們協助調查這起案件。”
“我沒興趣。”還沒等我開口,景承已經漠然的拒絕。
梁定國一臉失望歎息,我知道對於景承來說除了凱撒任何事都不會讓他在意,他能心甘情願留下進入專案組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不知道該向梁定國如何解釋。
“梁隊,我們手裏還有一件案子沒有進展,實在沒時間分心協助,要不這樣,這起凶案有什麽進展你多和我們溝通,能幫到你的地方一定會幫。”陸雨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