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秩序的領主
梁定國的表情從質疑慢慢變成信服,他拿起桌上警帽說馬上公布凶犯心理側寫,縮小偵緝範圍盡快確認並抓獲凶手。
“從倉庫凶案到10.25凶案中間間隔時間短,說明凶手缺乏冷靜周期,心理側寫的目的是為了鎖定凶手特征預防凶案發生,但這一次我們阻止不了凶手,唯一能做的隻有等凶手再次犯案,雖然我知道你不願意聽,但我還是要告訴你,這一次想要抓到凶手靠的不是刑偵手段和縝密的心理分析。”景承叫住已經走到門口的梁定國。
“那,那靠什麽?”梁定國心急如焚問。
“我不知道你運氣好不好,不過這一次你最好祈求自己運氣好點,因為能不能抓到凶手全靠運氣。”景承攤著手淡淡一笑。
“運氣?”梁定國對景承的態度似乎剛緩和,但瞬間又火冒三丈。“我是警察,靠的是證據將凶手繩之以法。”
“倉庫凶案和10.25凶案相隔上千公裏,凶手是流竄作案,按照我現在給出的凶手心理側寫對偵破案件沒有絲毫幫助,凶手沒有社交能力和社交圈,身邊的人根本不會留意他。”景承不以為然和梁定國對視。“你要找一個不存在的凶手,相信你不會有任何收獲,所以你需要的是運氣,凶手犯案越多遺留的破綻也越多,你才有機會抓到他。”
梁定國無話可說愣在門口,蘇錦勸慰他先不要著急,轉身問景承:“凶手因為沒有社交圈所以才能閃電式殺人,可為什麽是現在呢,誘因又是什麽?”
“自我時間限定。”景承不假思索回答。“凶手給自己限定了一個時間,這說明凶手行凶日期對其有特殊的意義,對於凶手來說,殺人更像是在完成一件迫在眉睫的使命。”
“文彬,你怎麽一直不說話?”陸雨晴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認為你對凶手的心理側寫有嚴重的偏差和錯誤。”我抬頭看向景承冷靜說。
“是嗎?”景承笑的很輕鬆。
“首先是凶手的職業,我認為凶手不可能是屠夫。”
“為什麽?”蘇錦追問。
“凶案出現後我反複研究過所有相關資料,特別是雨晴的屍檢報告,你好像忽略了第一個受害者很重要的一處損傷。”
“我忽略了什麽?”景承笑著問。
“第一個受害者除了被肢解外還被凶手挖去了雙眼。”
“這能說明什麽呢?”
我翻找出屍檢照片放在眾人麵前,指著上麵認真說,我核對過關於眼睛的相關資料,眼球位於眼窩中,連接著六種不同的肌肉和脂肪組織還有視覺神經,眼睛是人體最脆弱的器官稍有不慎便能損傷。
可是從屍檢報告結果看,受害人眼窩裏麵傷口平滑,沒有壓痕和外傷,視覺神經收縮進肌肉裏,傷口邊緣清晰幹淨,說明眼睛是被鋒利的工具切割,沒有傷害到眼窩和眼瞼。
“這是精細的操作,隻有具備專業知識的人才能做到,拋開死者被肢解,她在死後接受了一次完整的眼科手術。”我一口氣說出來。“我不認為屠夫具備這樣的能力,而且選用作案工具有可能是凶手故意混淆視聽掩飾自己真正的身份。”
“文彬說的有道理啊。”蘇錦也疑惑起來,低頭抿嘴細想片刻。“如果按照文彬的思路,足以推翻景承的側寫,凶手如果患有精神疾病的話,會出現思想散漫和行動遲緩的特點,絕對無法完成如此精細的操作。”
“從心理層麵上分析,患有精神疾病的人突發性襲擊受害者,過程往往是瘋狂而草率的,但從現場環境以及行凶過程看,凶手有很明確的目的性和邏輯性,這不是有精神病史的人能具備的特點。”我點點頭冷靜說。
景承反應很平靜:“還有什麽?”
他笑的很優雅像是在讚許和認同,但我太了解景承,他不是會犯這樣明顯錯的人,我能想到的他一定也能想到,可為什麽我和他對凶手的心理分析偏差這麽大呢?
我從來沒有質疑過景承的能力,但我很堅信自己的推斷,如果我和景承都沒有錯的話,為什麽同一個凶手卻有截然不同兩種心理行為呢?
“秦隊,凶手如今還逍遙法外事態緊急我必須盡早發布凶手心理側寫,可現在分歧也太大了,到底哪一個才是正確符合凶手心理特征的?”梁定國表情嚴峻問。
我突然一怔:“如果我和景承各自的心理側寫並沒有出現分歧呢?”
“什,什麽意思?”梁定國一臉疑惑。
蘇錦猛的一下站起身,震驚無比說:“難道……難道涉案凶犯是兩個人!”
我回頭望向景承,看見他掛在嘴角的自負的淡笑,頓時反應過來:“你早就知道凶犯有兩人。”
“正常人行凶結果比過程重要,因此普通凶案中死亡就是終結,但心理變態的怪物卻剛好相反,他們追求的是行凶過程,因此這兩起凶案中都有明顯的心理扭曲特征,所以凶手一定患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疾病。”景承從容不迫對我們說。“至於凶手在行凶過程中出現的自控,並非是他自己的控製,而是被身邊另一個凶手在監管。”
“可從現場環境以及發現的證據線索很難確定第二個凶手的存在。”梁定國說。
景承神情沉穩脫口而出,第二個凶手年齡在23-32歲之間,身高1.64米,受過良好的藝術熏陶,而且具有極高藝術造詣,特別是在雕塑方法,接受過某種醫療或外科培訓,但還不足以能以此謀生。
凶手有精神病史同時極有耐心,心理異常扭曲對死亡習以為常,這一點應該和凶手家庭有關,凶手從小目睹過多次殺戮,這些經曆讓其對殺人表現的遊刃有餘。
因為不畏懼死亡所以凶手性格冷漠偏執殘忍,凶手的職業有機會接觸神學但了解並不是透徹,其職業特點單一缺乏社會生存技能導致凶手生活窘迫貧窮。
“你是怎麽得出另一個凶手的心理畫像的?”梁定國大吃一驚問。
景承停在桌邊指頭在凶案照片上敲擊幾下胸有成竹說,葛安平三兄妹都是被凶手從後腦近距離槍殺,從灼燒的傷口角度能推測出凶手的身高。
用肢解屍體拚接而成的司芬克斯和用死者僵硬身體塑造的冥界船夫,在普通人看來僅僅是凶手心理扭曲的折射,但如果仔細留意就會發現,司芬克斯和冥界船夫的塑造比例符合黃金分割點,這是藝術美學的極致,凶手用屍體呈現的作品堪稱大師級的傑作。
這樣的造詣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可見凶手從小就受到藝術方麵的熏陶,一個頂級的雕塑家為了完善自己作品會不遺餘力研究人體解剖學和構造,隻有嫻熟的掌握人體肌肉、組織和神經分布才能塑造出無可挑剔的作品,這也是為什麽凶手能熟練挖去死者眼睛的原因。
凶手對死亡藝術展現出的從容源於自身的經曆,推測凶手的成長環境本身就極其扭曲,耳聞目染中讓凶手對死亡藝術尤為向往和癡迷。
凶手是按照但丁神曲的描述殺人,但這神學方麵凶手顯然沒有向對藝術那樣專注,其中凶手在死者身上放金幣,是寓意把死者送入地獄永世沉淪,但凶手卻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事實,古希臘的喪葬傳統中放在死者眼睛上的錢並不是金幣而是銀幣,因為古希臘神話中冥河是銀灰色的,和銀幣的顏色一致。
但在影視作品中,放在死者雙眼上的是金幣,這是一種錯誤的曲解,金幣隻能放在被譽為英雄和半神的偉人眼睛上,金幣的金黃色代表了榮耀和輝煌,這是對死者的崇敬和緬懷。
由此可見凶手雖然借用但丁神曲,但對神學一知半解,凶手了解到的神學知識更多是源於職業上的接觸,但極其片麵和欠缺。
“為什麽凶手生活會窮困窘迫呢,要知道凶手放在死者身上的金幣可價值不菲啊。”蘇錦追問。
“凶手展現出極高的藝術造詣,隻有在貧窮和孤獨寂寥中才會潛心追求難以比擬的藝術成就,金錢和財富隻會消磨人的意識和時間,所以能成為大師的藝術家往往一生都窮困潦倒,凶手把金幣放在死者身上,不是凶手富有闊綽而是凶手對金錢的漠視,這說明金幣對於凶手來說僅僅是殺戮的道具,但至於為什麽凶手會有這些金幣暫時我也不清楚,金幣的來曆應該和凶案有密切的關聯。”
“這麽說起來,凶案中出現的兩個凶手是主從關係,第二個凶手在操控職業為屠夫的凶手。”我恍然大悟說。
“不!”景承果斷的搖頭否定。“屠夫一直被人排擠欺淩,他是不會輕易向任何人敞開心扉,除非這個人是真正愛護和關心他,把他當成自己親人嗬護,兩個凶手之間不存在利用和主從關係,他們是兄妹!”
“兄妹?!”陸雨晴赫然一愣。“另,另一個凶手是,是女的?!”
“凶手在案發現場留下帶有謎題的信,從上麵節選的詩歌不難看出凶手有很好的文學修養,但凶手節選的片段中出現大量修飾性的詞,男性對於殺戮往往表現的很直接,隻有女性會流露出感性的色彩。”景承說完又慵懶坐到椅子上,我在他嘴角看出貪婪的淺笑。“有意思,我還沒有遇到過兄妹一同犯案的怪物……”
我和梁定國出去向警員通報凶犯心理側寫特征,在走廊上梁定國拉住我,透過窗戶看了會議室裏麵的景承一眼。
“秦隊,這人你是從哪兒找來的,我今天算是服氣了,從警十幾年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麽厲害的角色。”
我沒有梁定國臉上的驚喜,反而多了一份沉重,下意識望向景承的背影喃喃自語說。
“他不是我找來的,有人把故意用凶案把他引出來,我雖然不知道這樣做的意圖,但希望引誘他的那個人做好了準備,也希望那個人清楚自己釋放的到底是什麽。”
“他,他到底是誰啊?”梁定國應該不明白我晦澀的回答,不免多看了景承一眼。
會議室裏景承在和蘇錦還有陸雨晴談笑風生,落在我眼裏他依舊不羈張狂和自負,但我很明白真正的他是什麽樣,我低聲回答梁定國。
“他是掌管罪惡王國秩序的領主,追捕潛藏在陰暗中的怪物是他唯一的使命,但凡有怪物進入他的視線,便會褪去自己的偽裝,他的眼裏不再有憐憫和仁慈,隻有死亡才能填滿他的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