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愚者的世界
警方從蠟像中分離出一具屍體,經過鑒證核對證實死者正是季文君,死亡時間也和景承推測的吻合,我終於明白為什麽景承會表現出無奈的失望,季文君的死完全在凱撒的意料之外,同樣也讓景承都沒有想到,他如同做好所有準備打算發起致命一擊的獵殺者,可當他出擊的時候卻發現獵物早已腐爛。
不過在我看來這應該是最好的結局,至少死亡名單凶案終於可以結束,剩下的事就是等待關於我們燒死魏平海這件事的判決結果。
日子又漸漸恢複了之前的平靜,蘇錦因為要處理這係列案件的資料和報告,我已經快大半月沒加到她了,景承每天都呆坐在家裏無所事事,讓我想起第一次在精神病院見到他時的樣子,對於突然失去目標的景承來說活著也是一種煎熬吧。
瘋狗功成身退要回去了,我和景承一起去送他,開車之前瘋狗探出頭:“不會再見了吧?”
“應該不會了吧。”景承雙手插在衣服中沒多少精神。
“那就好。”瘋狗目光中充滿了擔憂。“都七年了,你也該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別再沾指這些汙七糟八的事,在黑暗裏停留的時間長了,會讓你漸漸忘掉光明。”
“一晃都七年了,突然發現追捕怪物成了一種習慣,突然停下來感覺好茫然。”景承感慨萬千。
“你不是警察,這也不是你的義務和責任,你還有很多其他事可以做,但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會替你感到驕傲和自豪。”瘋狗語重心長像是遠行前對自己孩子諄諄教誨。“希望我能在電視或者報紙上看見你的照片和名字,當然,千萬別再是通緝令。”
景承咧嘴笑起來,衝著瘋狗點點頭。
瘋狗目光移到我身上:“你是一個稱職合格的好警察,和你共事是我的榮幸,但是我不希望還有下一次。”
“您放心,我也不想再經曆一次。”我笑著對瘋狗說。“隻要我還當一天警察就會像前輩您那樣,去捍衛使命和職責。”
我們目送著車消失在視線中,瘋狗走了景承顯得更加落寞,我們一言不發走在街上,我瞟了他好久沒忍住說:“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很像泰山。”
“泰山?”景承偏頭一臉愕然。“什麽意思?”
“泰山父母死在森林裏,他被猩猩收養長大,慢慢成為森林的王者,後來被帶回文明世界後,泰山發現自己和身邊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很難融入到正常人的世界中。”
“你是說我像猩猩?”景承笑的很慵懶。
“不是,我是說最後的結局。”
“最後泰山怎麽了?”景承問。
“泰山認識了一個叫珍妮的女生,兩人相愛成為戀人,在珍妮的幫助下泰山終於變成了正常人,從此他和珍妮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景承捂住頭表情有些痛苦,一臉無奈的苦笑:“是不是在你的心中,所有故事的結局必須是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瘋狗走的時候不是說了嘛,隻是結束了一段生活而已,你並沒有失去目標還有很多事可以做。”我攤攤手一本正經對他說。“談一場戀愛,找一個人陪你一同去想去的地方,比如普羅旺斯或者螢火蟲之洞,當然如果你願意我們也可以一起去天空之境。”
“一起?”景承一愣停下腳步。“你陪我去?”
“我和蘇錦說好了,等到事情結束我也想去天空之境看看。”我白了景承一樣回答。“那不是你一直很向往的地方,你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去,前提是你首先得找一個願意陪你的人。”
“啊……”景承捂著頭略帶無聊的閉上眼睛。“我認為還是回精神病院好點,和你們這些愚者在一起我早晚會被汙染的。”
“當愚者有什麽不好,你曾經不是很向往愚者的世界,你不可否認你和顧宛如在一起的回憶是美好的,你有很多選擇隻是你自己不願意去麵對而已。”我理直氣壯說。
“我有什麽選擇?”景承一本正經反問。
“顧宛如一直在等你,隻要你給她一句承諾,我相信她會陪你天荒地老,在機場時你決絕把她從身邊推開,我能理解你是為了保護她,可是現在所有事都結束,你不用再擔心她的安危,既然你心裏一直都有她為什麽不能去麵對?”我很認真對景承說。“如果你是擔心自己會打擾到顧宛如現在的生活,你身邊還有一個陸雨晴,她知道你的過去同時也能接受你一切,而且還能為你付出所有包括生命,不管你選擇誰,你都應該早點作出決定否則你會同時傷害兩個女生。”
“是的。”景承誠懇的點點頭。
“這麽說你也認同我說的話?”我欣喜問。
“不是,我是說你不應該當警察,你沒當作家實在是可惜了。”
“你……”
“你別考慮我以後會怎麽樣,說說你自己吧。”景承打斷我的話笑著問。“將來你有什麽打算?”
“我可不像你早就規劃過未來。”
我對以後充滿了期待和憧憬,但唯獨遺憾的是我應該不可能再當警察了,因為魏平海的案件不管出於何種原因,從法律層麵上講我屬於違反法紀,不過當初選擇當警察的初衷是為了保護蘇錦,現在看起來已經沒這個必要,至於當作家倒是有考慮過但終究感覺我性格似乎不太適合。
“我打算開一個私家偵探社,要不咱們一起吧相信就沒有我們完不成的委托。”我笑著問景承。
“私家偵探社?”景承的笑意明顯帶著不屑的嘲諷。“你打算接什麽委托,是跟蹤抓拍出軌照片呢還是搜集婚外戀證據?或者尋找失蹤貓狗之類的?”
“你這人能不能陽光點,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麽多窮凶極惡的變態怪物,不需要你再去追捕和獵殺,在絕大多數時間中生活就是很平淡的,瘋狗也說過你不是警察,抓捕這些怪物不是你的義務和職責,為什麽你就不願意嚐試過點正常人的生活。”
景承桀驁不馴和我對視,他居然沒有和我爭辯,舔舐了一下嘴唇:“愚者世界的生活應該是怎樣的,要不你教教我。”
“我剛才說的就是啊。”
“別太籠統說點實際的吧,比如我現在就能做的,讓我體會一下你這樣的愚者是如何消磨時間。”景承一本正經問我。
看他如此認真我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教他什麽,忽然聞到撲麵而來的花香,轉頭看見街口的花店,映入眼簾是姹紫嫣紅芬芳的鮮花。
“比如你可以買一束花。”我笑著說。
“送給誰?”景承反應有些遲鈍。
“這裏距離陸雨晴上班的地方不遠,她好歹救過你的命,不指望你以身相許,你總得買束花表示感謝吧,在愚者的世界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
景承遲疑了半天點點頭居然認可了我說的話,走進花店挑選了一束花,我很滿意景承的配合,相信陸雨晴看見景承送的花一定會很開心。
“你不認為這樣做有意義?”走進陸雨晴工作的大樓,景承一邊按電梯一邊若有所思問。
“很多事不是通過有沒有意義來判定該不該做,你眼中的愚者世界並非所有事都是有邏輯的,禮尚往來和人情世故是所有愚者必須學會……”我剛說到一半電梯門打開,我看見站在電梯裏的人時頓時愣住。
就連景承也有些不知所措,算起來已經快兩個月沒見到葉良月,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到她,我們遲疑了片刻還是硬著頭皮走進電梯。
葉良月顯然對我們有太深的抗拒和害怕,特別是當她看見景承時臉上又露出驚恐的畏懼,她整個人縮到電梯的角落頭埋的很低。
回想起幾個月前我和景承逼迫她回憶痛苦經曆的一幕,心裏難免有些懊悔,葉良月身體已經完全恢複,精神狀態也明顯好了很多,她雙手在身前不安的搓揉,我目光落在她懷孕的小腹上多少有些吃驚。
葉良月和我們去的是同一樓層,密閉的空間氣氛格外壓抑,我想著應該說些什麽,看著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她又怕加劇她的恐慌,我想當初我和景承應該給她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即便過了這麽久她依舊沒有從中走出來。
電梯門打開後她還縮在角落一動不動,我實在於心不忍帶著愧疚的聲音說:“你不用再害怕了這裏沒有人會傷害你,上次的事是我們不對希望你能原諒,殺害你父母的主謀已經被找到,全都因為你提供的線索,相信你父母知道你為他們找到真凶,在天之靈也能就此安息。”
葉良月並沒有任何反應,我又聽見她牙齒磕碰的聲音,顯然在她心裏發生在病房中的事已經成為她揮之不去的夢魘,而噩夢的根源如今就站在我身邊。
景承默不作聲注視著葉良月,確切的說是注視著她隆起的小腹,我猜想他應該不會有絲毫的歉意,因為他認為抓到真凶遠比顧忌葉良月的感受要重要太多。
看著葉良月驚慌失措的樣子我知道說什麽都於事無補,她甚至都不敢看我們更不敢從電梯中走出來,直到電梯門緩緩閉合我聲音低沉發自肺腑:“對不起。”
景承還僵直的站在原地,在他臉上看不到羞慚和懊悔,他的反社會人格讓他有時候如同冷酷麻木的野獸,他不會去在乎別人的感受和情緒,更不會對自己的行為有絲毫質疑,他根深蒂固認為自己所做一切都是正確的。
“你在想什麽?”我心情沉重問。
“沒什麽。”景承言不由衷回答,走了幾步後欲言又止回頭看了看電梯。“她好像很害怕?”
“廢話,在病房你差一點就把她活活給逼瘋,誰遭遇到她經曆的一切都會害怕。”我白了景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