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永恒之軀
我連忙給蘇錦打電話通知她趕到醫院,景承對瘋狗耳語幾句像是在交代什麽,瘋狗點點頭一瘸一拐離開,我追問景承為什麽他會認識季文君,還有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因為我很奇怪景承現在的反應,當獵物出現的時候他會顯露出貪婪的殺戮,可這一次他卻出奇的平靜,景承輕描淡寫回答我,等人到奇以後再說,免得蘇錦又要數落我們隨心所欲目無法紀。
景承想要喝奶茶,陸雨晴立刻出去幫他賣,等她也離開後景承吃力的從床上起來,我頓時反應過來他是想支開身邊所有人。
“你該不是打算自己去找季文君吧。”我試探著問。
“凱撒的這個遊戲從你開始,最後也應該由你來畫上句號。”景承向我招手示意把衣服遞給他,表情透著淡淡的遺憾。“但是這個結局我並不是太滿意。”
“什麽結局?”我一臉茫然問。
“有時候很多事總是出乎意料,人算不如天算即便是凱撒也有疏忽遺漏的地方。”景承意味深長回答。
我聽不懂他晦澀的話語,猶豫了良久支支吾吾說:“我答應了蘇錦,不管發生什麽事不會在隱瞞她,所以……”
“答應蘇錦?”景承嘴角露出戲虐的淺笑。“我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你就和蘇錦勾搭上了?”
“什麽叫勾搭,我隻是把自己對她真實感覺說出來而已。”我白了他一眼回答。
“瞧著你春風得意的樣子,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吧。”景承淡淡一笑。
“差不多吧。”我有些得意,很快一本正經對他說。“所以這一次不管你發現什麽,我都必須要告訴她。”
“門口還站在兩個警察,我現在身體狀況你認為我還能衝的出去?”景承穿好衣服虛弱的坐下。
“對了,我有事得好好問問你。”
“什麽事?”
“等這件事結束以後你有什麽打算?”
“沒想過。”景承很直白回答。
“那你真應該好好想想了,你身上如今流著陸雨晴的血,你心裏呢有住著顧宛如,現在你身邊出現兩個愚者,你總得給她們一個交代吧。”我坐到景承身邊說。“凱撒已經被正法,他的門徒相信很快也會落網,你追逐了七年終於塵埃落定,你是時候該考慮以後的事了。”
“是啊,都七年了……”景承感慨一聲抿著嘴說。“我好像都習慣了這種永無休止的追逐,突然結束還真有些不習慣。”
“顧宛如和陸雨晴之間你得選一個啊,早點說出來別耽誤了人家。”
“選?這怎麽選?”景承居然一頭霧水,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茫然的樣子。“你教教我該怎麽選?”
“我怎麽教你,這可是你自己的事……”我撓撓頭愁眉不展。“還別說,我要是你也不好選,一邊是等了你七年的顧宛如,一邊是陪了你七年的陸雨晴,選誰都好像虧欠了另一個人。”
“選什麽?”蘇錦急匆匆推門進來。
“沒什麽,我帶你去找季文君。”景承搪塞過去吃力的站起身。
“你知道季文君在什麽地方?!”蘇錦和我吃驚的異口同聲問。
“應該知道吧。”景承聳聳肩表情很無奈。
“等我安排警力。”蘇錦拿出手機說。
“不用了,我們三人就足夠了。”景承搖搖手阻止。
走出醫院後我們上了蘇錦的車,我還是有些擔心:“你不打算告訴瘋狗和陸雨晴嗎?”
景承搖搖頭回答,瘋狗和陸雨晴都還有其他事要做。
“那你總得先告訴我去什麽地方吧?”蘇錦問。
景承一言不發開著車,我對蘇錦搖搖頭,他不想回答的事一個字也問不出來,一路上景承都在沉默,這樣的氣氛讓蘇錦很緊張,她應該是在擔心景承遇到季文君後會失控。
“文彬把你的事給我說過了,我能理解你對凱撒以及他門徒的仇恨,但是我必須捍衛法律的尊嚴,所以有我在絕對不會允許你亂來。”
“這一次就按照你的方式來。”景承透過後視鏡看了蘇錦一眼。
他的反應太過平淡,完全不像我認識的景承,我們都親眼目睹過他麵對杜近和蕭映真時的暴戾和瘋狂,但這一次截然不同,我更多從景承臉上看見無奈的失落。
我心裏很清楚,他想要做的事任何人都無法阻止,何況我和蘇錦加在一起智商也沒他高,他破天荒讓我通知蘇錦始終讓我感覺惴惴不安。
車開了十多個小時,蘇錦靠在我身上睡著,等景承把車停下來的時候,透過車窗我發現眼前的地方很眼熟。
“莊怡秋的家?”蘇錦走下車聲音驚詫。
我這才回想起來,葉良月的回憶中季文君也在這裏出現過,因為是凶案現場還沒有解封,蘇錦出示證件後帶著我們進入別墅。
景承對直走進了浴室,他目光注視著已經清理幹淨的浴缸,蹲下身用手觸摸浴缸外的裂縫,然後去房間翻找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尊銅製雕像,猛然用力砸在浴缸上,我和蘇錦看見被擊中的地方出現類似的裂縫。
“凶器。”景承把雕像遞給蘇錦。
“凶器?”蘇錦大吃一驚,張著嘴半天沒反應過來。“什,什麽凶器?”
“上一次來這裏時我推斷過案發經過,但因為注意力始終在莊怡秋身上,因此忽略了很多不尋常的細節,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麵麵俱到,因此但凡是預謀性凶案都會留下破綻,但往往是突發性凶案,因為事出突然所以不容易推斷。”景承指著浴缸不慌不忙說。“比如上一次這個裝滿鮮血的浴缸。”
“警方一直在調查,但至今還沒有關於浴缸血跡的發現!”蘇錦神情凝重。
景承的手機響起,他打開免提後聽見陸雨晴的聲音。
“你讓大叔送來的血液樣本我已經化驗過,證實和莊怡秋家中浴缸裏的血液DNA吻合,浴缸中是一個正常人所有的血量,可以肯定血液樣本的主體已經死亡。”
“我知道了。”景承很平靜說。
“看在你身上如今流著我的血,能不能麻煩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陸雨晴在手機裏的聲音很是不滿。
景承歉意的笑了笑回答:“你化驗的血液樣本屬於季文君。”
啊!
我和蘇錦還有陸雨晴震驚的愣住,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你,你怎麽會有季文君的血液樣本?”
“對啊,你為什麽會認識季文君?”蘇錦追問。
“因為她是我大學同學。”
景承深吸一口氣告訴我們,在考入法學院後每一名學生都會建立指紋和DNA檔案庫,所以他才會讓瘋狗去法學院取季文君的血液樣本,季文君是他的同班同學,在景承的影響中季文君極其內向,近乎於孤僻但成績卻異常優秀,當時還是教授的薑謹對季文君頗為賞識,算是他的得意門生。
畢業以後季文君在薑謹推薦下留校當了他的助教,季文君在薑謹身邊時間最長,受其影響恐怕也是最深,季文君對薑謹也是極度的崇拜,言行舉止甚至刻意在模仿薑謹,如果薑謹要選擇一位繼承他精神和思想的門徒,那麽自律、嚴謹和徹底對其臣服的季文君將會是不二人選。
當然,在薑謹心目中真正的繼承者應該是景承,季文君不過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這也是為什麽薑謹一直都沒有同化季文君的原因,從薑謹留下的書信以及手稿就不難看出,他歸化並且灌輸自己思維給季文君是從兩年前開始的。
季文君成為薑謹的門徒後,開始為其策劃和實施死亡名單凶案,季文君不負眾望甚至青出於藍,薑謹為了保護她專門召回蕭映真協助死亡名單的實施,他應該很清楚蕭映真和杜近根本無法領悟他的法則,在他眼中這兩人和其他被處決的罪人並沒有什麽區別。
在死亡名單被製定的那刻起,杜近和蕭映真最終也會被季文君處決,可是薑謹機關算盡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蕭映真有偏執型精神分裂症!
她的情感和行為會受幻覺和妄想支配,表現多疑多懼,她殺人隻是為了滿足自己心理需求,根本不是臣服於薑謹,因此在季文君的眼裏,蕭映真的行為和思想違背了薑謹的法則,這也是為什麽葉良月會聽到她們兩人多次爭執的原因。
薑謹也明白蕭映真行為不受控製,所以需要季文君的引導和管製,但他顯然高估了季文君,她並沒有具備向薑謹那樣強大的精神統治力,季文君對蕭映真的控製反而加劇了蕭映真妄想程度,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對季文君出現敵視和反叛,她認為季文君最終會傷害到自己,對於一個患有偏執型精神分裂症的人來說,杜絕危險最好的辦法就是鏟除!
“蕭映真殺了季文君!”我猛然明白過來。
“是不是很可笑的結果。”景承無奈的苦笑,像是自己的獵物被人捷足先登。“葉良月回憶她最後一次聽到季文君的聲音就是在這裏,所以我斷定季文君就是在這裏被蕭映真殺掉的。”
“葉良月說她聽見一聲像是陶瓷破裂的聲音後,季文君和蕭映真之間的爭執就結束了。”蘇錦目光落在手中的雕像上,恍然大悟說。“蕭映真就是用這件凶手擊殺了季文君!”
景承點點頭說,蕭映真當時是衝動殺人,所以事出突然她會隨手拿起任何可以攻擊季文君的東西,而在房間中最適合蕭映真的便是這尊雕像,在擊倒季文君後將其拖到浴室中,出於泄憤反複擊打季文君的時候不小心砸裂了浴缸。
“既然季文君是在這裏被殺死,那麽她的屍體呢?”蘇錦問。
“你應該問為什麽季文君的鮮血會出現在浴缸中。”景承意味深長笑了笑。
“出於泄憤?”蘇錦不太確定回答。
“蕭映真雖然有精神分裂症但她並不笨,殺季文君是突發性的,所以她必須要掩飾好現場。”我冥思苦想後說。“因此葉良月必須要死,因為沒有人知道季文君的存在,所有人都會認為死的是葉良月,因此蕭映真在浴缸中留下季文君的血,巧合的是這兩人血型竟然相同,這促使警方先入為主認為受害者正是葉良月。”
“那,那季文君的屍體呢?”蘇錦點點頭喃喃自語。
“關於浴缸中的血,你隻說對了一半。”景承捋順長發淺笑。
“還有什麽是我沒說對的?”我好奇問。
“蕭映真應該早就知道季文君和葉良月血型相同,她要誤導警方相信死的是葉良月,根本不需要在浴缸留下那麽多血。”
“難道蕭映真這樣做還有其他原因?”
“蕭映真首先在浴缸中放熱水,然後把季文君放入浴缸裏,我推測她應該割斷了季文君的手腕,熱水能加速血液流動並且防止傷口凝固,她這樣做除了讓警方誤以為死者是葉良月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清空季文君身上所有的血液。”景承不慌不忙回答。
“蕭映真為什麽要這麽做?”蘇錦一臉疑惑問。
“蕭映真在處決完莊怡秋後,就要實施對魏平海的計劃,他們不可能帶著季文君的屍體離開,一個沒有血液的屍體處理起來就容易的多。”景承聲音平緩對我們說。
“你,你是說季文君的屍體一直都在莊怡秋的家中?!”蘇錦大吃一驚。
“理論上蕭映真的確該這樣處理,但是按照推斷季文君死亡時間超過半個月,她的屍體早該腐爛才對,這裏是凶案現場,每一處地方警方都會嚴密搜查,不可能發現不了啊?”我皺著眉頭說。
景承沒有回答而是走向別墅的地下室,他打開燈後注視著擺放在牆角栩栩如生的眾多蠟像,在燈光中那些睜著眼睛和我們對視的蠟像莫名的陰森詭異,莊怡秋是模型師,她在業界出類拔萃就是因為她製作的蠟像太過神形兼備仿佛和真人無異。
“在麥田裏最難找到的就是你想要的那顆麥子。”景承慢慢走到蠟像前逐一認真查看,最終停在一個蠟像的前麵。“你們知道如何完成一件蠟像嗎?”
我和蘇錦麵麵相覷,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問題。
“不,不知道。”蘇錦茫然的搖頭。
“製作蠟像是很有意思的過程,這種工藝曆史相當悠久,早在古巴比倫時期就已經出現蠟像製作技術,不過在當時蠟像是用於安放在墳墓中,象征著生命的永恒。”
景承看著麵前蠟像麵無表情說,製作蠟像的工藝很複雜,有先用膠泥創作出精細的雕像,再翻成石膏凹模,然後,把配好的蠟灌入凹槽翻壓出型,再加工修飾,裝上假眼頭發眉須還要著以膚色。
但這還不是最後一道工序,完美的蠟像要在麵部塗上油彩,令其皮膚呈現一種半透明的色彩層次和真人的質感。
“可是即便是向莊怡秋這樣的頂級模型師也不可能做出完全逼真的蠟像,因為蠟像是沒有生命的,她頂多隻能做到栩栩如生,但蕭映真卻完成了一件莊怡秋永遠無法企及的完美傑作……”
景承說完拿起旁邊的雕刻刀,輕輕鑿開麵前蠟像的臉頰,一大塊蠟片掉落在地上,在燈光中我和蘇錦毛骨悚然的怔在原地,蠟像殘缺的地方露出血肉模糊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