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許不忌辭官
國喪之事一畢之後,朱文圻便回了南京,沒有在北京多待。
他離開的時候,腦子都還是一團漿糊。
因為在北京的幾日裏,他的父皇,大明的皇帝朱允炆甚至沒有單獨的接見過他一次,連他入宮呈請想要問安都沒有批準。
這個細節,讓所有人都能看出來,皇帝已是徹底的放棄了這位二皇子。
江山社稷,終還是要嫡長子朱文奎來接的。
合乎情理也合乎法統。
話又說回來,皇帝表現的實在是太明顯了,留京帶了幾個月後,就帶著幾個妃子離開北京北上,說是去漠庭放鬆一下心情。
北京連著大小國事又一次全給了朱文奎這麽位太子。
“怕是要不了幾年,皇帝就該退位了。”
江南已經開始傳出這種大不敬的風言,江南幾個省的主官嚇得額頭冒汗,一邊將亂嚼舌根的狂生找出來明正典刑,一邊自己私下裏也沒少往這上麵猜想。
這太像了。
直到皇明四十七年初,四五計劃收官連帶著五五計劃啟動,朱允炆這麽位皇帝才回京露上一麵,而距離他離開北京,已經過了近兩年!
這兩年的鍛煉和獨攬國政,朱文奎甚至比朱允炆還要像皇帝。
“兒臣參見父皇聖躬安。”
重回闊別日久的乾清宮,朱允炆竟然還有些陌生。
這是他當政以來,離開皇宮時間最長的一次。
沒有坐上那每日清潔,幹淨到一塵不染的龍椅,朱允炆在大殿中隨意尋了把椅子坐下,招呼著恭敬跪在不遠處的朱文奎坐到自己旁邊。
“來坐吧,不要那麽拘謹。”
後者應了一聲,但還是保持著恭順的姿態,沒敢太過放肆。
“朕這離京一年半,你在北京做的很好。”雙喜去倒茶,朱允炆就拍了拍自家兒子的小臂,誇耀道:“許閣老都同朕講了。”
朱文奎嘴裏道著謝,道罷了謝就又沉默下來。
這已是他現在的為人準則。
低調。
尤其是在自己父皇的近前,能多低調就多低調。
隻要自己老實本分,要不得幾年,皇位遲早是自己的,沒道理這個時候輕狂再不小心犯了錯。
“許閣老今日跟朕說,他上個月向你遞了辭呈,你沒有批。”
這事才是大明朝近兩年最大的政治新聞。
柄國朝政,堪稱獨攬大權的許不忌在皇明四十六年的年尾,向朱文奎遞了辭呈。
“兒臣不敢。”
朱文奎嚇得起身,惶恐道:“許閣老執政治國,是我大明的賢相,兒臣能理清國事還全部仰賴許閣老一直以來的幫襯和教誨,豈敢有此想。”
“那你說,朕批不批。”
茶送了過來,朱允炆嚐了一口,又衝雙喜交代了一句‘給朕換杯白水’,說完複又看向朱文奎,等著後者的回應。
事關許不忌這般大事,朱文奎自是一百個不敢表態,一開口也是把皮球踢回給朱允炆:“全憑父皇聖裁。”
“許閣老說他老了,幹不動了。”
朱允炆眼簾微垂,嗯了一聲:“既然他一心要走,朕沒道理不允,那就批了吧。”
身旁,朱文奎驚的險些魂飛。
如此幹係重大的事,父皇就這麽輕率的定了?
“讓高熾接內閣首輔,楊稷錄進內閣吧。”
朱允炆似乎已經不太想多聊國事,簡單說了兩句便起身:“朕乏了,其他的事你拿主意便行。”
說完邁步就走,真個隻把朱文奎一人留在了乾清宮裏發呆。
朱高熾接首輔,楊稷補錄內閣?
這,全是妥妥的自己人。
朱文奎怎麽想,都不明白自家父皇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
若是如此安排內閣人選,將來朱允炆再離京的話,那這朝堂上下,可就真是他朱文奎一人說的算了。
以前還有個許不忌這位霸道首輔占著位子,而許不忌又是朱允炆的狂熱擁躉,現在不但允了許不忌請辭,還安排了這麽兩個閣臣來接權。
你哪怕是安排於謙入閣,朱文奎都能理解。
畢竟在朱文奎的認知裏,於謙也是朱允炆的心腹。
離開乾清宮的時候,朱文奎走路都是飄的,等他回到家中的時候,數十名這兩年向他靠攏的近臣已經守滿了一屋子。
所有人都在等他。
皇帝回京的首日接見太子,父子兩人之間的談話絕對不缺少極具重量的政治信息。
但大家還是有些吃驚,因為這次接見太快了。
“殿下,君父說了什麽嗎。”
王雨森也在這群人之中,而他本人更是這些人官職最顯赫的。
內閣閣臣之一嘛。
內閣五名閣臣,許不忌、王雨森、朱高熾、鄺奕和、曾文濟,前兩人是同出常熟,王雨森做南京府尹的時候,就是許不忌抬舉入得閣。
自打去年年底許不忌遞辭呈之後,王雨森就開始向朱文奎靠攏。
畢竟,誰不想做首輔?
“父皇,批了許閣老的辭呈。”
直到這個時候朱文奎都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要不是茶水燙了他一下,他都打算回房睡覺了。
皇帝批了許不忌辭呈?!
眾人大驚,王雨森更是麵露喜色,急切道:“可說誰來接任嗎。”
不僅他急,在座十幾人就沒有不急的。
這些人倒是不指望一飛衝天,但是許不忌一走,內閣總得新補錄一位閣臣不是,這些人就惦記能增補入閣便此生足矣了。
朱文奎瞥了一眼王雨森,微微蹙了下眉頭有些不喜,但還是開口道:“由高熾叔接內閣首輔,增補南京知府楊稷入閣。”
大家夥又垂頭喪氣起來。
唯獨王雨森,雖失去了夢寐以求的首輔寶座,卻反而更加開心,拱手向朱文奎道:“恭喜太子殿下。”
“何喜之有?”
朱文奎有些不解,首輔的位置隻有一個,給了朱高熾就不可能輪到王雨森,王雨森在這裏開心個什麽勁?
“因為朱高熾是宗親。”
王雨森嗬嗬一笑,解釋道:“讓他做內閣首輔,等於是讓您兼任內閣首輔,假日陛下再離京出巡,朱高熾是不敢置喙國政的,一應事務都得在您這早請示晚匯報。
因為誰讓他是宗親啊,萬一讓人覺得他是宗室擅權,那可就很容易踩紅線犯大錯,禍連滿門,朱高熾為人謹慎慎重,所以他做內閣首輔必深居簡出,到頭來還是您說了算。
而楊稷不僅是您當年同學,又是昔年楊閣老的兒子,江南之事,楊閣老可是堅定不移的支持您,所以楊稷亦是您天然的近臣。
內閣如此,天下便盡委於太子殿下之手,此當賀。”
如此解釋,朱文奎便明了,亦麵露喜色,嘴裏念叨了一句。
“難怪本宮見父皇的時候,父皇已不願同本宮再聊國事了。”
堂內麵麵相覷,都喜上眉梢。
皇帝不聊國事,這江山落主誰手,還有什麽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