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絕望之花

  絕情如他也不得不承認,亞斯克雷與洛君之間的感情,是他當初唯一沒有準確計算進去的一種強大到可怕的力量。


  即使在戰場上,銀狐還是聽了他的話將亞斯克雷揍了個半死,可是若換作平常,任還僅僅處在普通人類範疇中的對手再如何強,他想將之絕殺也不過是須臾之間的事情。怎麽可能會拖到大批援兵抵達,卻還沒有將目標徹底絕對?

  這種行為或許對普通級別的生化人而言不算什麽,但與曾經的銀狐相比,已然可謂重大問題隱患。


  “沉香她……以後真的不能再與任何異性在一起了嗎?”


  遲疑半晌,馮舟還是問出心中憂慮,他對她的心雖已不若曾經那般瘋狂癡戀,卻也沒能徹底斬斷那綿綿情絲。


  “怎麽?你對那女人還惦記著呢?”福特瓦羅嗤聲一笑,“放心,她現在隻是我用來折磨布雷恩的一枚棋子而已,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你若想要她的人,我自然能還你個‘無毒’的給你!”


  福特瓦羅意味深長地拍了拍馮舟的肩膀,見破冰艦已然快要抵達目的地,便轉身離開船頭準備下船。


  馮舟卻並沒有立刻動作,而是回首又目光深邃地看了眼與天色相接的廣闊冰川須臾,才決然轉身,跟上前方那個穩健快捷的腳步。


  離開破冰艦後,他們又坐上特製的冰上越野車繼續深入冰層更厚地帶。穿過一座座泛著寒光的冰川,排成直縱列的車隊最終停在一片較平坦寬敞的冰麵上。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住了般,隨著車隊像抵達停車場般依次停至冰麵空敞的中央位置,連風都隨之靜止不動。


  數分鍾的沉寂,在轟隆悶響中被徹底打破。


  看似無異的冰麵,竟以車隊停駐的位置為中心,形成一個直徑百餘米的圓盤,緩緩向地下凹陷進去。


  直到冰麵下沉到數十米深的位置停止時,車隊才又重新開動,自圓柱形金屬壁麵開啟的隧道口,駛進神秘莫測的這座沉埋在北極冰麵下的秘密基地。


  經過重重防禦嚴密、盤查複雜的關口,福特瓦羅一行人又深入地下數十米,才抵達秘密基地的中心位置。而代步工具也從冰麵越野車、室內微型通行車,最終換成最為原始方便的步行。


  “華厄泰基,一切還順利嗎?”


  徑直走到北極秘密基地主要負責人華厄泰基麵前,福特瓦羅邊脫去防寒服換上白袍,邊聽取例行報告。


  “新型病毒已經進入人體實驗階段,目前已經進行十七次實驗,其中失敗十一例,一例基本成功,剩餘五例還在觀察中。關於失敗實驗體與病毒的所有排斥反映,都已詳細記錄在電子資料庫裏。哦,不久前送過來的那個孩子,關在第九實驗室,楹楹已經在對他的基因進行提取和進一步研究。”


  華厄泰基是個年過四十的奧地利帥大叔,有著一頭深棕色及肩卷發及迷人的琥珀色眼眸,舉手投足與言談間頗有些貴族風範。


  “好,你帶馮舟去做個全麵的身體檢查和基因、血液等樣本的提取,我先去第九實驗室看看。”


  把馮舟交給華厄泰基後,福特瓦羅便隻身前往第九實驗室。


  華厄泰基剛剛提到的楹楹,名為藍花楹,是個年幼時被福特瓦羅領養的孤兒。雖然她年僅十三歲,卻是個自然科學方麵的天才,小小年紀就已經成為第九實驗室的首席研究員。


  “楹楹,你怎麽又沒吃早餐?”


  才走進第九實驗室,福特瓦羅就看到涼透的早餐還原封不動地擺在小餐桌上,而那個小小的身影則在無菌室裏忙碌著。


  “父親,你回來了。”


  藍花楹生著副精致的亞洲麵孔,但膚色卻比白種人還要雪亮,襯得她整個人愈加清麗脫俗。而那雙瀲著紫色光暈的幽邃藍眸中,滿是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深遠、靜謐及隱在深處的一縷憂鬱。


  見養父進來,便停下手上的工作走出無菌室,寧靜的表情看不出什麽起伏。


  “怎麽樣?研究進行的還順利嗎?那小子沒有不乖吧?”


  福特瓦羅疼惜地揉了揉養女的水嫩臉頰,對於她總是冷淡清靜的樣子顯然早已習慣。


  “還好,他的基因其實也沒什麽太特別的地方,不過他的智商確實比同齡人要高出許多。不過對我而言,他那點小聰明不算什麽,如果他敢‘不乖’,我自然有成百上千種的法子去治他!”


  這絕不是藍花楹吹牛,要不是年幼尚小難免會經驗有些欠缺之處,在自然科學及病毒研究的領域裏,她完全可以自認到了曠古絕今的地步。


  “楹楹辦事,我當然放心。這次回來我會多待一段時間,我們父女倆也好久沒在一起好好吃個飯了,今晚你來我房裏一起用晚餐吧。”


  將清澈的湛藍雙眸笑成兩彎月牙,若是在不了解他的人看來,福特瓦羅十足一副慈父模樣,可是聽到他這段話的藍花楹,卻止不住心尖發顫,暗中將指甲狠狠扣進掌心裏,才忍住渾身顫抖的反應。


  就算是在與世隔絕的情況下長大,但自從加入到工作中,她也開始懂得了許多專業以外的事情,想起養父曾經對自己做過的事情,便會覺得迷惘和心慌。


  但她卻還不敢多問,畢竟養父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父親是過來看那個孩子的吧?”


  將眼底的絕望完全隱藏,藍花楹不著痕跡地轉身躲開養父落在她肩頭的手,帶著他走向實驗深處的密閉房間。


  通過單透玻璃,福特瓦羅看到猶如布雷恩縮小Q版的木皓軒,正神色平靜地躺在床上,似乎是在午睡的樣子。


  這是個能夠一眼看進的空間,可以說有些像監獄裏的牢記,臥室與衛生間全在簡單的四壁之間,隻不過這裏的設備更為高端先進。


  像不需要用到的時候,馬桶就會通過機關被隱進地下,而看似簡單的四壁則具有靈活的感應係統,可以防止被關在裏麵的人撞牆自殺等等,其中隱含的高新科技是任何監獄都比不了的。


  “楹楹,隻要別玩死他,你所研究的那些小病毒都可以在他身上試試。當然,等到我要辦的事情辦完,再用不上這個籌碼後,就可以完全任你處置了。”


  對於養女在自然科學與病毒研究領域裏的狂熱程度,福特瓦羅深為了解,他就像個資深釣魚高手,總是知道怎樣給目標投下最適當的誘餌。


  “謝謝父親。”


  略略勾起嘴角當作微笑,藍花楹低頭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在密閉房間外的控製台上,按下了一連串的按鈕。


  “小東西,到吃午飯的時間了。”


  雖然早在剛剛接手木皓軒時,她就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和基本資料,但卻偏愛喊自己給他取的外號。


  “自己總不記得用餐,你倒記得叫他飯!”


  看著單透玻璃內的小奶包緩緩從床上爬起來,揉了揉惺忪睡眼,竟然還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福特瓦羅扭曲的心理有些不快。


  “不把他喂飽養壯實了,哪裏受得住我以後的折磨?”


  藍花楹麵不改色地作出回應,直到看著木皓軒乖乖走到自牆體內,帶著營養午餐轉出的餐桌前坐下吃飯,才將視線移回到養父身上。


  “你自己把握分寸吧,他現在是我手中最重要的籌碼,你也知道他父親布雷恩,就是我此生宿敵。”


  福特瓦羅像是隻在陳述事實,但話中蘊含的深意卻也不難被聽者知曉。


  “女兒明白,他也沒有幾天好日子可過了。”


  悄然垂下眼簾,藍花楹心中知道養父是看不得仇家的兒子舒坦,看來她需要讓小東西至少看上去要更慘一些才行。


  “好,我還要去其他實驗室尋查,晚上再派人來接你。”


  又捏了捏養女還帶著嬰兒肥的粉嫩臉頰,福特瓦羅留下抹意味深長的淺笑,轉身離開。


  藍花楹抽出一張消毒巾,用力擦拭著剛剛被養父碰過的臉頰和額頭等處,直到幾乎擦破嬌嫩的肌膚才住手,也就此僵住所有動作。


  她深遠幽邃的紫藍色雙眼,空洞地凝望著手中的消毒巾,常常埋藏的絕望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浮現出來。


  還記得小東西剛被送到這裏時,細皮嫩肉的身上被虐待得傷痕累累,她一眼就看出那肯定是養父的傑作,莫名就對這個陌生的小奶包升出幾許惺惺相惜。但她早已習慣隱藏自己的所有真實情緒,用寧靜冷淡的麵具來騙過所有人的眼睛。


  聽到別人叫她名字後,小東西竟然便開始喊她“藍妹妹”,任她如何反對也誓不改口,為此她跟他鬧了很久的別扭。


  後來,在她麵冷心熱地為他處理傷口時,他忽然問她名字的由來,是不是因為她有一雙像藍花楹一樣美麗的眼眸。自詡心智成熟的她,竟然因比自己年齡小了一倍的孩子的話,而莫名心如鹿撞。


  小東西說得沒錯,當初養父給她取這個名字時曾說過,就是因為她的眼睛很美,像極了他最愛的藍花楹,所以才以此花來做她的名字。


  可是很久之後她才知道,這藍花楹的花語,竟然是在絕望中等待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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