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母親的惡夢
米切爾紅著朦朧雙眼，沒有讓無用的眼淚繼續肆意流淌。
木沉香竟不由得對這個哭到幾近虛脫的女人，生出幾分同情來。
“總裁，你不是也找了夫人二十幾年嗎？就算再有什麽怨氣，也不急在一時，要是把夫人給氣走了，豈不是得不償失？我看還是請夫人進去，有什麽話大家坐下來再慢慢說吧。”
木沉香心知布雷恩雖然盛怒之下不肯認米切爾，但卻也不會讓這個他找了二十幾年的人，再從眼前消失。
果然不出所料，布雷恩雖然沒有出聲表態，卻忿然轉身徑直走回房內，空出門口位置給她們自由進入。
木沉香扶著有些虛軟的米切爾，緩緩走進裝潢奢華的貴族套房，直至把她扶到沙發上坐下來後，她才鬆開手轉而走向不遠處的書房。
“那麽，等在外麵的米切爾夫人呢？依總裁的意思，我是應該請她留下來，還是請她稍作休息後就立即離開酒店呢？”
“就讓她留在酒店裏，不過今晚我不想再看到她，你去給她另開間套房吧。”
疲憊地垂下眼簾，布雷恩擺擺手示意木沉香先出去之後，便渾身無力地頹然倚進高大的皮椅之中。
“你說他，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
“抱歉夫人，我雖然是總裁的私人秘書，但如此私人的事情，我還是難以代他作答。不過我想他應該還隻是一時接受不了而已，畢竟你們已經分別了二十幾年，若想一見麵就化解掉這二十幾年積累下的糾葛，著實有些難。”
同樣身為母親，木沉香真的難以想像如果有一天她的寶貝兒子，也像他爹地一樣不肯認她這個媽咪的話，她還能否有勇氣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皓軒是她在這世上最在乎的人，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是比她的命還要重要的存在！
“你說得對，是我太心急了。就算有千百萬個理由在，但當年的確是我丟下他一個人去麵對這個偌大的殘酷世界，是我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
說著說著，米切爾的眼淚便又難以自控地簌簌落下，染濕了她那名貴的奢侈品上衣。
“您也別著急難過，至少現在他已經默許你留在這裏了，畢竟血濃於水，他早晚會感受到你對他的愛，會原諒你的。”
“是啊，他當時年紀還小，根本無法了解一個女人，整天不僅要麵對一個她並不愛的丈夫，還要忍受他家人的鄙視排斥，生活得會有多艱難……”
“雖然卡爾森對我真的很好，但是我就是沒有辦法愛上他，我愛的人始終都是……隻可惜他那時太窮，我又欠下巨額的債務，我隻有嫁給貴族豪門出身的卡爾森，才能免去家破人亡和被人賣掉抵債的命運……”
聽著米切爾的講述，木沉香驚覺她年少時的遭遇竟與自己有些驚人的相似，隻是尚不清楚她是因為什麽而欠下巨額債務的。
“可是這些話，我要怎麽對布雷恩說呢？若是我說了，以他對卡爾森的崇敬，應該隻會更加憎恨我這個虛榮的母親吧？你幫我在布雷恩麵前說說好話吧，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他了……”
米切爾的情緒漸漸平複後，才想起自己一股腦地傾訴了大半天心事，卻甚至連這位秘書小姐的名字都還不知道呢。
“哦，您叫我沉香就她，歲月沉香的沉香。”
“年華向晚，歲月沉香……恩，真是個好名字！是你父親幫你取的嗎？”
“不，是我母親幫我取的這個名字。”
思及已經遺棄他們逃跑了整整六年有餘的父親，木沉香的神色不由得一黯。
若是像眼前布雷恩的母親一樣，她的父親也在未來某一年的某一天歸來，向他訴說著當年是因為某種原因才不得不丟下他們離開，她又是否能夠原諒他呢？
等到客房服務人員上門來時，木沉香才扶著米切爾離開貴族套房，然後直到將她在樓下套房中安頓好才又回來。
木沉香被布雷恩準許離開天都酒店回到家時，已近午夜時分。
她躡手躡腳地走向自己臥室，生怕會吵到已經睡下的母親和寶貝兒子，可是當她經過母親的臥室前時，卻聽到裏麵驟然傳出聲驚呼。
“不要，媽媽不要，你別帶著姐姐走，你們不要離開我！”
“媽，你怎麽了？”
慌忙推開門就衝進母親的臥室，木沉香早於剛剛驚醒過來的楊柳，快速上前扶住夢魘的木亞馨輕輕搖晃著，滿麵關切地急於喚回她的神智。
“唔……你是沉，沉香？我這是……哎，我又做惡夢了。”
木亞馨迷惘困頓的雙眼，因映入女兒的焦急麵龐而漸漸變得清明起來。
“媽，你是又夢到外婆和姨母她們離開時的情景了嗎？”
早在父親拋妻棄女背叛離去之前，木沉香就知道母親時常會反複做著同樣一個惡夢，夢到年幼時外婆帶著姨母離開她時的情景。
“是啊，無論我怎麽樣的哭喊與懇求，她們都不肯留下來，也不肯帶我走，甚至都不肯回頭再看我一眼……”
即便已經過去四十餘年的時間，木亞馨卻仍無法忘卻母親與那位雙胞胎姐姐。
都說同卵雙胞胎不僅外表和性格上相似度更高，而且心念感應也比異卵雙胞胎要強烈些，可是為什麽她現在完全感應不到曾經無論睡覺還是上廁所都要在一起的姐姐了呢？難道說她已經遭遇什麽不測了嗎？
僅僅猜測到這裏，木亞馨便會覺得心如刀割，隻恨雙手已然不聽使喚，無法如願抬起去撫慰心頭痛楚。
“媽，你先喝點水吧，你看你聲音都啞了。”
接過楊柳遞上前的溫開水，木沉香小心翼翼地送到母親唇前，喂她緩緩喝了兩口。
“沉香啊，你說，如果當年你外婆跟外公離婚之後，帶走的是我而不是姐姐亞霽的話，會不會我們就不會遭遇到之後的連串噩運了？”
每每午夜夢回之時，木亞馨都忍不住會作出如此無意義的猜想，甚至時常奢望著一切都隻是場惡夢。這樣等到她夢魘醒來，就會看到母親在旁柔聲哄慰著她，就會看到向來愛臭美的姐姐在旁邊調侃逗趣……
“媽，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就別再胡思亂想了好嗎？就算過去的事情真能像你所期盼的那樣發展，但是你又有沒有想過，那樣的你不僅遇不到他，也可能就不會有我這個女兒，也就不會有皓軒這個寶貝外孫啦。”
對於母親的這番話，木沉香隻覺得心疼難耐，但她卻不能放任自己與母親抱頭痛哭，因為她現在要做的應該是讓母親重新振作起來。
“你說得對，如果那樣的話，我寧願不要改變過去的一切！沉香，你知道嗎？有你這個女兒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當然，還有我的寶貝外孫，我從沒見過像皓軒那麽聰明懂事又可愛的孩子！所以無論別人拿什麽來與我交換，我都不會舍得的！”
想到真實擁有的女兒與寶貝外孫，木亞馨暗沉的雙眼霎時一亮。
沒錯，相對於已經在遙遠的記憶中漸漸模糊的母親與同胞姐妹，現在對她來說更加重要的，是她的女兒與外孫。
“我知道失去聯係多年的外婆與姨母，一直是您心裏的結。我眼下剛好有時間，找人幫忙查查看，好吧？”
“都已經過去四十年了，真的還能查到她們兩人現在的消息嗎？”
“但試過總比不試好，不是嗎？你聽我的話，現在什麽都不要想，好好睡上一覺。明天把能想起來的所有線索都整理出來，越詳細越好！”
緩緩扶著母親躺回到床上，柔聲輕哄著已然年近五十的母親漸漸入睡。
與還未到二十五歲的她相比，年近半百的母親顯然更加命運多舛，就像悄然爬上她眼角的那些滄桑痕跡，四十多年累積下來的種種人事變遷冷暖際遇，就如同一塊千斤巨石般壓著她的心。
第二天上午，布雷恩忙著為跟明泉集團爭奪西山標地與眾高層開會時，木沉香借著難得的空閑時間找到久未謀麵的歐陽睿峰。
“木大秘書，我還以為你已經忘記還有我這個經理人的存在了呢！”
歐陽睿峰見到木沉香頓時雙眼一亮，嘴上故意戲謔調侃著她，但整個人所散發出來的卻是毫不掩飾的欣喜歡愉。
“我說你最近是不是太閑了？正好，我幫你找個差事做做，打發一下你的無聊時間，怎麽樣？”
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後，木沉香把手中薄薄的資料夾遞給歐陽睿峰，然後就不客氣地在他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來。
“你會有什麽好差事交給我？木亞霽？這是……”
“這是我媽媽的雙胞胎姐姐，大概在四十年前被我外婆帶走，聽說當時是跟著去了歐洲。我早想幫我媽查查她們的下落，隻是一直沒抽出時間來。現在我既然在做布雷恩的秘書，身為我的專職經理人，你自然也就閑下來嘍！”
木沉香斂去甜美笑容，端正了神色凝視著歐陽睿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