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丹青第一
十來個嘍啰簇擁著一位喜服男子大搖大擺的走來。
眾嘍羅統一腰細紅綢。
喜服男子手持一把毛筆形狀長槍，狠狠杵在木桌上，腳著錦繡皮革靴，「噠」一聲踩上長凳，右嘴角高高翹起，甚是囂張。
只見他一張扁平的臉黑黝光潔，雙頰飛紅，醉酒熏熏。眼睛大小剛剛可以插入一片刀片，叫人看不出喜怒哀樂，嘴邊那一小撮鯰魚須隨著他心情的起伏上下跳躍。
王培風鯰魚右嘴角高挑的動了動：「沒用的東西，耽誤爺的喜事，出賣爺，留你何用？」
他身後的嘍啰立即走出一位，手握大刀，舉刀就要結果了小二。
小二睜大雙眼，膝蓋發軟，撲通一聲跪地，眼淚直流，抱手不住磕頭：「大王大王，求求你，饒了我罷，小的已經儘力了，求求你，饒小的一命……」
王培風右嘴角上挑更高，盯著長槍，陰森森笑：「沒用的廢物活在世上浪費糧食。」
小二眼看屠刀慢慢接近，就要結束了他短暫的人生之旅，褲襠不由自主濕了一大片。
烏雲恰好遮住艷陽，天空瞬間陰沉下來，死神，張開雙臂，詭笑著向他靠近，他渾身肌肉不住顫抖，他緊緊閉上雙眼。
想到昨日慘死的嬌妻老母，留下悔恨淚水，報應，這都是報應。
半年來，他幫助王培風引誘了多少考生。
今日，他終於可以解脫了。
他止住淚水，不再顫抖，就這樣結束吧。
他終於不用夜夜做噩夢，那血腥的一幕幕，那一個個丹青愛好者眼看著自己夢想破滅時的悲凄哀嚎，都叫他日日揮之不去。
如期的血腥並未到來，只聽有清朗之聲：「慢著！」
楚南皺眉，說道：「他方才出賣我們，死有餘辜！」
是了，方才王培風的「沒用的東西，敢出賣爺。」以及小二的「小人已經儘力了。」這兩句話就知道此二人相識，小二在幫他助紂為虐。
他們方進茶館，小二不住勸說他們吃酒，多行十里路，怕不就是酒中下藥，要他們羊入虎口。
見酒不成，他便在牛肉里下藥，得虧他們警覺。
七青並未答他話，側身擋在小二面前，冷漠的盯著王培風，說道：「你便是王培風！」
王培風醉酒熏熏，飽飽打了一嗝，坐在地上長凳上，支起一隻腳，哈哈大笑，拍著胸脯：「正是，嗝……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嗝……姓，當朝皇后表弟王培風。」
七青挑眉，上下打量他，甚是為難道：「就……就你這模樣，大宋丹青第一？」
「沒錯！」王培風摸了摸鯰魚須，指跪地的小二，說道：「今日爺大喜，高興，你只需告訴爺，嗝……認不認識七青？認識，我便饒他一命，不認識，他死，你們也死。」
三人同時一怔，警惕的盯著他，好傢夥，又殺出了一個水匪，動不動將死掛在嘴邊。
七青輕輕笑了笑：「我看你離丹青第一遠著呢，不過是個土匪。」
「嗯？？」王培風晃動長槍，凶神惡煞，鯰魚須搖搖晃晃的打抖，打抖，顛三倒四的說道：「你哪個，麻東西，你找死，小子兒。」
七青笑道：「好好的皇親國戚不當，跑到窮旮瘩里來當殺人剁指的勾當，不是土匪是什麼，土匪也能成為丹青第一？笑話！」
王培風長槍斜軀而去，直指她喉嚨。
對方不避不閃，笑道：「看吧，不是土匪是甚，若你這槍刺進我喉嚨，可就坐實了土匪名聲。」
揚頭靠近長槍，「來啊，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你殺了我，你便坐實了土匪的位置，什麼丹青天下第一，丹青大宋不敗，怕是怎麼著也不會落到土匪的頭上咯。」
「你你你……」王培風一張臉由紅變紫，由紫變黑，黑又綠，同變色龍無異。
七青咧嘴：「你想不成為土匪，辦法很簡單。」
王培風問：「快說，甚辦法？」
七青道：「先放下槍。」
王培風喝的醉，糊裡糊塗正要放下槍，一身著藏青儒服男子看不下去，大王酒後亂性，智商直線下降成智障。
他上前附耳幾句，王培風臉色大變，驟然駭道：「你個毛頭小子，匡老子！！」
七青危險的見了見那儒服男子，這個傢伙可不好匡，對方人多勢眾，這趟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她冷笑道：「想得丹青天下第一，須打敗一人。」
王培風問：「誰？」
七青道：「營丘李成！」
「李成……」念念有詞，「好，爺這就去營丘打敗他！」
儒服男子湊耳上去，「大王，李成都死了幾十年了。」
「啥？」大怒，「啐！來人，將這幫人綁咯，想忽悠老子去撬死人棺材板，老子還是有陰德的，沒門。」
眾嘍羅熟稔的從懷中摸出麻繩，三下五除二將三人連手帶人的綁了，一嘍啰見跪地小二，問王培風：「大王，他怎麼辦？」
王培風抖抖鯰魚須，陰惻惻的冷哼：「廢廢……廢話，還用爺教你，爺給他三日時間找那什麼勞子七……七青，今日還敢出賣爺，如此大逆不道之人，當殺！」
刀起……
「我就是七青！！」七青大吼
一刀落下，鮮血飛濺。
七青的嘴哪裡有刀快，她眼睜睜的看著一顆熱血滾滾的頭顱咕隆隆滾到她腳下。死者雙眼緊閉，嘴角似乎帶著安然的微笑，滾燙的鮮血濺滿靠近小二每一個人的雙眼。
七青，又是一個找七青的，又是為七青而殺戮，遭罪孽的。
她閉上雙眼，深深吸入一口氣，鮮血混著綠葉陽光的味道沖入她的心頭。
鄰居的唾棄，祖父的忍氣吞聲，吒琳的侮辱，畫院畫生見他繞道走時的冷漠，水匪的狡猾……一幕幕湧上心間。
隨後，驀然睜眼，年僅十三歲的她染上了一絲冰冷。
小小的心中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以前她從未在意過，直到一幕幕的鮮血流在她腳下，今日有，未來還有，只要人在，它便不會停。
她似乎明白了，人生在世，路途坎坷，血腥，冰冷，唾棄，鄙夷……什麼都有。
要麼向前，要麼退後，她無退路，只有一直向前。
她聽見了弒殺者的哈哈大笑，聽見了他們為屠戮而興奮的歡呼，王培風向前邁去，捏住她下頜：「這麼快就承認了？你就是七青？」
用力甩掉骯髒的手，哈哈大笑：「找我不就是為了比試丹青，怎麼，怕了？」
王培風右嘴角冷哼：「爺小老婆告訴我，清平鎮七青，乃當世之怪才，只有打敗了她，才能當之無愧成為丹青第一！」
七青冷笑：「謬讚，你一輩子也別想打敗我！你小老婆是哪個？眼光當真是萬中無一，我倒想會會她！」
王培風撇了撇許寧，楚南二人，轉身持槍大搖大擺而去，吩咐道：「給我帶走，嘿嘿，好生招待，等爺我今夜洞房花燭之後再來好好同他較量一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