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初相見

  杭州有一家舞樂坊名叫素影齋,裡面的詞曲皆是出自素影齋的掌柜,卻從未有人見過這位掌柜的真容。坊間有傳言,掌柜是個男的,能夠把一家舞樂坊經營的井井有條,非男子不能至矣;也有人說,掌柜的是個女的,做出的詞曲中隱隱透出閨閣之女的才情。不管怎樣,說起素影齋的掌柜人人皆說是一個才情卓越的人。

  素影齋掌柜的貼身丫頭雲畫回到宅里把這些話學給了自家的小姐聽,「小姐,你聽聽,你都成了咱杭州城的謎了。這要是讓老爺知道了您偷偷開了一家舞樂坊,肯定會把您關起來的。」正在寫詞的蘇十安聽到之後停下來手中的筆,狡黠的一笑,紅唇輕啟,「雲畫,你不說,我不說,我爹怎會知曉,你看,店都開這麼久了,不也還是連我是男是女都沒猜出來?」雲畫又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被蘇十安接下來的話驚的無言以對,蘇十安拿起剛剛寫的詞曲,滿意的欣賞著,「雲畫,幫我買十尺紅帳,十尺紅紗,圍在樂坊舞台中央,明日,我要親自彈琴唱詞。」雲畫大驚,「小姐,萬萬不可,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以後您還怎麼覓得夫家,老爺肯定會把我趕出府的,恕雲畫不能遵命。」蘇十安見狀,不說話,進了裡面,沒過一會兒,一身男子打扮的蘇十安出來了,雲畫圍著自家小姐轉了一圈之後,「天啊,小姐,你人生的俊俏,如今穿起男裝來,簡直要迷倒我們杭州城的女子。」蘇十安伸手輕輕點了點雲畫的鼻尖,「就你會說話!這樣沒人認出來了吧。」雲畫猶疑的點了點頭。蘇十安和雲畫皆變身男兒裝,趁著宅子里拜訪父親的人群混了出去。出了宅子,她們直接去了坊間著名的絲綢店,要了十匹紅紗帳。出門的時候沒有注意到進來的客人,蘇十安竟然撞到了剛進店的一位公子,雲畫抱著布匹,無法拉住她,眼瞧著蘇十安橫衝直撞進了那人的懷裡,只聽得那人悶哼一聲,他身邊的人很快的上前攙扶住那位公子,擔心的問「王……公子,你怎麼樣了,沒事吧?」蘇十安揉著頭從他的懷裡退開,抬起頭看向他,只見他眉目清冷,臉上露著一絲慘白,蘇十安斷定此人不是病秧子就是受了傷,要不然就她這樣的力度怎麼會把人撞得這樣狠,她很抱歉地說:「公子,是在下的錯,小女……鄙人在這裡賠不是了。」只聽到那人清冷的聲音,「沒事了,你走吧。」蘇十安也不便逗留,帶著雲畫就走了,不知道為何,那人的身上有一股檀木香,竟然聞的蘇十安心裡痒痒的。待蘇十安走後,他身邊的隨從才輕聲問,「王爺,您沒事吧,要不要我們找人教訓一下剛才那兩人。」只見白子硯擺擺手,一手輕輕按在了左心房的位置,「無礙,剛才那位姑娘只是撞到了我的傷口上。「這話一出,隨從疑惑道:「姑娘?王爺,剛剛撞到您的明明是位公子啊。」白子硯淡笑著搖頭,「不會,以她剛才撞到我身上的力量,和她身上的脂粉香都昭示著她是位女子。」這時候,白子硯聽到絲綢店的老闆說,「都動作勤快點,把剛才那兩位公子買下的絲綢都裝好送到素影齋去。」隨後看到進來的白子硯,立刻上前詢問,白子硯只淡淡的掃了眼店面,未開口,老闆自幼經營絲綢,怎會看不出白子硯身上穿的金絲銀線的衣服,雖然素雅但卻價值不菲,估計他店鋪最好的絲綢都無法比的上。白子硯身邊的隨從開口道,「把你們這裡最好的面料找出來,送到對面的裁縫鋪,就說譚公子的布料即可,做好之後還勞煩掌柜的派人把衣服送到雲來客棧。」說罷,付了一錠金子,老闆連忙保證,「您放心,我一定選最好的料子,親自給您送過去。」

  翌日中午,休息了一夜的白子硯已經褪去一臉慘白,恢復那副邪魅不羈、清冷尊貴的樣子。換了衣服之後一行人離開客棧啟程,途經素影齋,白子硯忽然想起昨日衝撞到自己的冒失鬼好像就是素影齋的,於是,他吩咐隨從,「你們在周圍找地方坐下,讓譚笙陪我進去。」譚笙面露猶豫,「王爺,您傷勢未愈,我們要儘快趕路,以防宵小之人偷襲。」白子硯聽完之後,把玩著系在腰間沁著水綠的罕見玉佩,薄唇輕啟,「該來的始終會來。」說罷,不待譚笙反應,就已經先行進入。白子硯一進去,就有小廝領著坐下,素影齋的夥計個頂個的機靈,會識眼色,只是上下搭眼一瞧就知道把人往哪個位置上帶,很快的便把白子硯引到了二樓的貴賓席,白子硯點了一壺茶,把玩著手裡的扇子,四處打量這個舞樂坊,素色的紗帳垂墜在房頂,四周又擺上白色的梔子,建盞又都是考究的瓷器,不難看出掌柜是個清雅之人。白子硯端起眼前的一盞茶細品,還不錯,入口甘醇,不見茉莉,卻好像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茉莉香。周圍的人在議論,「聽說今天的曲兒是掌柜新作的。」「不止不止,各位有所不知,我還聽說今日掌柜的親自彈唱自己唱的曲兒。」「喲,是嗎,那可真是極好的事,可算見一回掌柜的真容,今日我倒要看看如此有才情的人到底是男是女。」「那你可就要失望了,你沒看見中間圍的紅紗嗎?」白子硯聽了他們的對話,大約也明白了一些,素影齋的老闆從未於人前露過臉,他只想著可能是掌柜故弄玄虛吸引人罷了。琵琶聲起,舞樂坊的姑娘們邁著輕盈的步伐上場,舞姿曼妙,讓人移不開眼。白子硯雖然覺得舞姿的確比以前請到府里來表演的舞姬們妙,但是遠遠沒有這唱的曲妙。「知己共玩賞,芳樽且淺酌,引客醉花眠,猶未止,共泛蓮舟上……」眾人紛紛驚嘆「原來掌柜的是個女的,妙哉妙哉!」欣賞了兩支舞蹈,也未見昨日的冒失鬼,白子硯準備起身離開,就在這時,舞姬們下場了,只留下中間紅帳里的人傳來了琴箏聲,看這紅帳子的身影,應該是只有一人,可是為何有兩種樂聲,再仔細一瞧,原來帳中的姑娘既彈琵琶又彈古箏,琵琶聲與古箏聲的碰撞別有一番韻味,客人都起立拍手叫絕。帳中的蘇十安聽見這如雷的掌聲,嘴角露出得意的笑,隨後指尖從琴上收回,勾回琵琶,就這一陣舞動,讓人不禁稱嘆,這姑娘身資怕是嫦娥下凡也比不了。白子硯坐回位置上,又聽得帳中的人開始唱曲,「紅羅帳,綠紗窗,宜醉不宜醒。戀花心,攙春意,翩翩粉刺,亂點羅衣……」一曲唱罷,蘇十安看著從上方懸下來的紅綾,用手輕輕一拉,在頂樓房間的雲畫就對身邊的幾個大漢說,「現在開始拉,慢慢的。」然後客人們就看到紅帳中的姑娘輕飄飄的「飛起來了」。白子硯看到之後,揚起嘴角:「有意思」。隨即他就用輕功飛進紅紗帳中攬住了正在上升的蘇十安,蘇十安被人攬在懷裡,驚嚇的看向來人:「是你?」這一抬頭,白子硯看清楚了她,白皙的小臉透著一抹嫣紅,桃花眼彷彿沁了水一般的明亮清澈,眉若遠山寒黛,白子硯一眼就認出了她,就是昨日的那個冒失鬼,本想進來看看素影齋掌柜的真容,沒想到卻發現了這個意外之喜,白子硯此刻覺得很慶幸,就連以前打勝仗都沒有現在來的有成就感,想到她還記得自己,白子硯心中就有一抹重重的開心,他開口,「你記得我?」蘇十安這才想起之前是男兒身,於是很快矢口否認:「從未,你個登徒子,快點放我下來。」只聽得白子硯低聲一笑,「你這樣飛豈不麻煩,不如我來帶你飛。」就在蘇十安想問他要做什麼的時候,白子硯就已經很快的帶她到了頂層的一間房子,蘇十安驚魂甫定,就聽見他的聲音,「謀略倒是有,不過這膽子嘛,還得再練練。」蘇十安氣惱的推開他,「膽子倒是有,不過這教養嘛,還得再學學。」白子硯也不惱,反倒是爽朗地笑了起來,慢慢走向她,他走一步,她退一步,直到她退到後面的牆面上,他忽然湊近她的耳邊,薄唇輕啟「丫頭,你很對我的胃口。」蘇十安的脖頸被他說話的氣流吹的痒痒的,她嗤笑著說,「就怕您胃小,裝不下我這道菜。快點放開我,你個登徒子。」蘇十安見自己的力量實在推不開他,忽地想起他有胸口有傷,於是便把頭輕抵了一下他的胸口,果不其然,他痛的發出了「廝」的一聲之後就把她放開了。在這時,房間中又衝進來一人,蘇十安記得他,他就是那天跟在他身邊的隨從,只見那人神色焦急的走到他身邊,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蘇十安就看他臉色一變,隨後就快速來到蘇十安的身邊,拉起蘇十安的手,把腰間的玉佩拽下來塞在了蘇十安的手裡,傾身說了一句,「丫頭,我們會再見面的。」隨即就從窗戶跳了出去,蘇十安立刻來到窗邊。就看到他們已經騎上馬離開了。這邊,雲畫找的彪形大漢正在使力氣時就感到繩子猛地一松,幾人瞬間倒在地上,「哎喲,疼死我了。」雲畫心猛地一沉,出去瞧了一眼,帳子中赫然有兩個身影,雲畫嚇的連忙一間一間地找蘇十安,終於在其中一間房中找到了蘇十安,看到她完好無損,雲畫鬆了一口氣,雲畫關上房門,快步向前走到蘇十安身邊,見到她正在細細端詳著手中的玉佩,擔憂地問:「小姐,您沒事吧,怎麼回事啊,嚇死我了。」蘇十安用手輕輕敲了一下雲畫的額頭,「我能有什麼事情,只有我賣了別人的份,哪有別人賣了我的份。」雲畫立刻附和道,「是是是,小姐您多厲害啊,不過怎麼回事,怎麼有人突然闖進去了?」蘇十安想到那人桀驁的樣子,就很氣惱,於是氣憤地說,「一個登徒子,不提也罷了。我的表演怎麼樣?」雲畫笑著說:「小姐,您太厲害了,最後那個人地闖入他們還以為是我們安排地呢,都大聲地說還想再聽一遍您地曲。」蘇十安滿意地笑了起來,「這就好,照這樣看來過不了多久就能擴大店面了。」「小姐,您快點換衣服吧,您忘了這個時間老爺地學生們也快離開了,我們得抓緊湊著這個時候回府里。」經過雲畫提醒,蘇十安這才想起來,於是她很快換好衣服吩咐了店裡地陳叔一些事情之後就回去了。徒留一屋子還沉浸在表演中的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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