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我是真的愛你（三）
趙川拉著蘇暖的手走進酒店，蘇暖的臉側依然還有未來得及擦幹的淚痕。酒店大廳裏那懸垂的水晶燈亮的刺眼，蘇暖依然身在夢境一般。或許是這樣的夢境真的重複出現在她的世界太多太多次，多的讓她無法用數字表達。不同的場景，不同的方式，不同的鑽戒，但主角卻都是此刻拉著他手走在酒店大廳的這個男人。
高跟鞋踩在逛街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咯噠，咯噠”清脆的聲音。
蘇暖的心也隨那頻率跳動著，一下，一下，格外清晰。她的手被溫暖包裹，現在回憶起來，他第一次牽她手的情景都清晰的宛如昨晚剛剛發生的一樣。可是，細細算來，時間竟然已經過去快十年了。蘇暖突然為他們之間錯過的時間惋惜心痛起來。
趙川包裹住她的手，收緊了一些，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想什麽呢？”
蘇暖猛然回神，被他握著的左手中指因為他收緊的手被胳疼了，那是剛剛趙川親手套在她手指上的一枚戒指。
她在他懷中哭的泣不成聲，無法親口說一聲：我願意！即使，這三個字在她的心裏想過無數次，可是，她卻失去了親口說出來的機會。
蘇暖突然停下腳步：“我願意！”
“什麽？”趙川也停下來，回身望著她，黑眸中宛若黑夜的星一般光亮璀璨。
蘇暖靦腆的笑，沾著淚痕的臉有了紅色的霧，“我說我願意，我願
意嫁給你趙川，我甚至想了很久很久了……”
趙川拉住蘇暖的手臂，將她又一次帶進懷中。
“傻瓜，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一直都該知道，她從未舍棄過他，不忍心，不願意，不能夠。
他早已經成為蘇暖無法割舍的一部分，要舍棄，那就連自己也得放棄。這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情。
趙川捧住蘇暖的臉，溫柔的目光流連忘返，他用拇指將她臉上的淚痕輕試掉，在她的額頭上印上滿懷柔情的吻。趙川執起蘇暖的左手，中指上已有了屬於他的痕跡，心中逐漸安定下來。他的拇指輕輕撫過那枚晶瑩剔透的鑽石，指腹留著一種特殊的感覺，似尖銳，似溫柔，似冰涼，卻刻骨銘心。
“暖暖，這枚戒指是我在美國掙到第一筆錢後，買給你的！”趙川垂著眼眸，好像在回憶那時的心情，每天除去工作便是無止盡的想念，心痛起來時，就去廉價的酒吧裏喝最便宜的酒，然後酩酊大醉。那種劣質的便宜酒是很烈性的，它們不僅侵蝕他的意誌，還在侵蝕他的胃。可是每當胃裏那火燒一般的疼痛蔓延整個身體時，心中的痛就突然變的不再清晰，不再可怖。於是，他深深的愛上了那樣的自殘後的快感。
蘇暖放在趙川手心中的手，輕輕顫抖起來。趙川感覺到了她的恐懼，於是笑起來，“好了。不說了，走吧！”
“你說！我想聽！”蘇暖拉住他的手臂，堅持。
趙川抿著唇，目光在蘇暖白皙的臉上停留片刻，才緩緩地說：“那天，我拿著支票走在一家店門口，看到了櫥窗裏的這枚戒指，就想到送給你！”
蘇暖咬著嘴唇，她更想知道的是，那時的趙川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情想起了她，並且買下了這枚鑽戒。
“你不恨我嗎？為什麽還要買這戒指？”
“恨，可當我看到這枚戒指時，才想明白，恨的背後究竟是什麽！”那是他不願意麵對的深愛。
“趙川……”
趙川揚起手，擋在蘇暖的唇上，“別說了，一切都過去了！”
蘇暖看到他臉上釋然的笑容，輕輕的點頭。
一切痛苦都過去了，從此刻開始，他們的世界隻剩下幸福。
“哥——”不遠處傳來周燕清脆的聲音。蘇暖回頭，周燕身邊還站著趙川的父母。
周燕嘀嘀嗒嗒的先跑過來，親熱的挽住蘇暖的手臂，“蘇暖姐，我們又見麵啦！你怎麽也不來我家看我啊！”
蘇暖的兩隻手緊緊的交握在一起，輕輕的顫抖，目光在與趙川父母的目光交匯時，臉逐漸變得蒼白。
趙川看出了蘇暖的緊張和不安，輕輕將她擁到身側，握住她手臂的手緊了緊，像是要給她勇氣。
蘇暖感受到了趙川的暗示，她側臉，輕輕揚起頭，在和趙川的目光交匯時，硬生生的扯出一抹笑容。同樣給他安慰。
“叔叔，阿姨！”蘇暖主動打招呼。可兩位老人卻始終沉著臉。
“爸，媽，蘇暖姐叫你們呢！”周燕挽住趙川母親的手臂，嬌滴滴
的撒嬌，終於讓趙川母親的麵色不再那麽僵硬。
“川子，你又準備幹什麽？”趙川父親問。
“爸媽，我就是想讓大家見個麵。”趙川收斂了笑意，臉色變得冷冽，“走吧，估計蘇暖的父母已經到了！”
趙川拉著蘇暖轉身，回頭時，蘇暖卻依然站在原地。
“你還請了我父母？”蘇暖顫抖著嘴唇問。
趙川垂了眸子應道：“嗯！”
“你為什麽不和我商量一下？”
趙川不是不願意和蘇暖商量，隻是擔心商量過後，一切依然維持現狀沒有一絲進展。他無法在茫然的等下去了。
“對不起！”
趙川的父母和周燕都愣在原地，剛才明明還在走廊裏親親熱熱的兩個人，怎麽突然間氣氛僵持。
“趙川，我為我想過嗎？”蘇暖將手從那隻溫暖的手中掙脫出來，手心還留有他炙熱的溫度，可心中卻一片荒涼。
“蘇暖，你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蘇暖向後退了幾步，“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怕麵對你的家人，那些難堪我一個人來承受就好了，為什麽還要讓我的父母也來，向你的父母祈求嗎？求他們讓我進你們家門，冠上你的姓嗎？”
“蘇暖姐，你別誤會我哥，他不是這麽想的！”周燕拉住蘇暖，一邊安慰蘇暖，一邊衝著趙川使眼色，讓他趕緊安慰一下蘇暖。
可蘇暖的話卻讓趙川的臉色逐漸蒼白。
“蘇暖，你再說一次！”趙川聲音低沉，短短幾個字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
“趙川，我也有自尊！對不起，這頓飯我吃不下去！”蘇暖轉身，不顧一切的朝著酒店門口跑去。
“哥，你怎麽回事啊！你沒告訴蘇暖姐嗎？快去追呀！”周燕急得直跺腳。
趙川的目光追隨著那個較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才將目光收回，看向自己的父母。
趙川的父親和母親沉著臉，一聲不響的沉默著。
“這就是你們要的結果嗎？她到底有什麽不好？她到底犯了什麽錯？讓你們對她那樣反感？！我是你們的兒子嗎？難道看到我有一點點幸福一點點開心就讓你們那麽不舒心嗎？非要讓我失去她，天天活在地獄裏才是你們想要的嗎？！”
趙川聲音低沉，每一個字都重重的擊中父母的要害，他們的臉越發蒼白，雙手微微顫抖著。
“周燕……”
“哥，去吧！這裏我幫你處理！”
趙川重重的點了點頭，才向蘇暖消失的地方走去。
“爸，媽，我哥從來沒有真正開心過，可是他有了蘇暖姐之後，我才見過他真正的笑容，蘇暖姐真的很好很好，為什麽你們不肯試著了解她，接受她呢？！”
周燕的淚順著臉頰留下。那些回憶在腦海中漸漸浮現，那個堅強維護她的女孩，那個被人打也硬要帶她回家的女孩，那個扭傷了腳，一瘸一拐來請求她回家的女孩。為什麽這麽好的一個女孩，對麵的老人卻看不見。
趙川急急忙忙的走出酒店，酒店並不長的走廊在他的腳下變得遙遠，一路上，他想著各種可能發生的狀況，想到蘇暖傷心的落淚，想到她剛才眼中的絕望，甚至想到她可能又會離開，一瞬間就消失不見。
當晚風襲來時，趙川在酒店門口的樓梯旁看到了蜷縮在一起哭泣的女人。她的長發淩亂的披散在肩上，整個頭都藏在兩肘之間，消瘦的肩膀劇烈的顫抖。
趙川輕輕的靠近蘇暖，在看見她的那一刻，心裏才安定下來。還好，她這次沒有躲到他看不見的地方。
蘇暖感覺到了那熟悉的氣息，才從兩肘間慢慢的抬起頭，正好看到趙川正彎了背脊，雙手撐在膝蓋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我還以為，你又要躲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了！”趙川挑起唇角，有溫柔的笑意浮現在唇邊。
蘇暖吸了吸鼻子，帶著鼻音的聲音說：“你就那麽想讓我跑掉嗎？可惜沒門，這次你趕我，我也賴著你了！”
“你二十歲時，不就是這樣賴著我的嗎？”趙川揶揄蘇暖，可聲音還是逐漸低沉了下來，“還最後還不是說走就走！”
“趙川，對不起！”
“不，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太心急了！為你考慮的太少了！”
那溫柔的歉意讓蘇暖眼中的淚又一次積聚，眼前那張俊臉變得模糊起來。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趙川，那年若不是因為我那可憐的自尊，逞一時之氣，也不會把你父親氣病的，我……”
趙川將蘇暖一把拉起來抱在懷中，“別說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從沒有怪過你！從來都沒有，我隻怪我自己，為什麽會讓你受那樣的委屈!”
說到最後，兩人都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