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假裝（二）
季永河？！蘇暖怔立，而季永河也瞪圓了眼睛，頗有幾分受了驚嚇的樣子。
“蘇姑娘？！”
蘇暖笑了笑，“你好！老季！”
蘇暖望過去，趙川就跟在季永河身後走進了茶社。他似乎剛從某個宴會出來，外麵的黑色大衣優雅而莊重，讓整個人看起來挺拔俊逸。他的臉頰微微泛紅，眸子帶著微醺的慵懶。他在茶社門口站定，目光迅速看向蘇暖，然後徑直朝他們走來。
“川子，你小子還真快呀！”季永河攬住趙川的肩膀，笑的輕鬆。
趙川的目光卻依然黏在蘇暖白皙的臉上，她沉默著，垂眸躲避那目光帶來的壓迫感。
此刻，蘇暖的腦海中隻有那天雨滴敲打地麵時發出的清脆聲音。
常樂一邊應付那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時不時的覷蘇暖那邊幾眼。她怎會不明白，打從趙川出現在茶社，目光就從未從蘇暖的身上離開過。據說，當年是蘇暖先背棄了趙川，為了學業，所以獨自去國外留學，獨剩趙川一人在國內黯然神傷，最後也踏上了前往美國的飛
機。
“你，又喝酒了？”蘇暖抬眸，問此刻站在她麵前的男人。
趙川愣了一下，遂即便說：“喝了一點。”
“你不要命了嗎？竟然還喝酒？！”蘇暖蹙眉，目光中有淡淡的怒意。
趙川不說話，隻是沉默著。
“他的命長著呢，照他的喝法，要死早死了！”季永河冷笑，五年來這個男人仿佛早已經把生死完全不當一回事了。
蘇暖心頭一顫，心裏的某一處哉一次轟然崩塌。
片刻的沉默之後，“你，還能開車嗎？”蘇暖問。
“你覺得呢？”趙川挑眉回答，“我沒開車過來！”
“那，我送你吧！”蘇暖原本應該一走了之的，可是情感終究是遊離在理智之外的，她依舊不放心看他一個人離開。每次，想起他曾在她麵前倒下的畫麵，都感覺心有餘悸。
趙川抬頭，原本死寂的雙眼，終於閃過點點神采。
兩個人坐在車租車上，各自望著窗外，看著街邊的霓虹快色閃過。沉默壓抑的氣氛在出租車狹小的空間內流轉。
“想什麽呢？”趙川突然問。蘇暖看著窗外那認真而專注的目光，讓他心生好奇，究竟是什麽，可以在此事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蘇暖轉頭，整好對上趙川狹長好看的眼睛，那雙漆黑的眸子正看著她，她仿佛能看到映在他瞳孔中的自己，小小的，卻異常清晰。
“沒什麽！”蘇暖淡漠的回答，而後又平靜的將目光轉向窗外。
趙川抿著唇，看著那張熟悉的側臉，依舊還是那樣熟悉的線條，可那神情已然變得陌生了。
“停車——”一聲急促的刹車聲，出租車被突然叫停。出租車司機轉過身，一臉茫然的看著坐在車後的兩個人，很明顯是被嚇到了。
趙川付了車錢，對一臉疑惑的蘇暖說：“陪我下去走走！”
他率先打開車門走下去，沒有給蘇暖一絲一毫反駁的機會。
蘇暖打開車門，抬頭，那燙金字的墨黑色校牌被夜晚的射燈照的清晰。K大……蘇暖的心酸痛起來。
趙川回頭，蘇暖依然怔立在原地，目光中有淡淡水光泛起波光。
“走吧！”
蘇暖回神，下意識的想要逃開，她後退了兩步，“我，我還有事！”
在她想要逃開之前，趙川已經快她一步，他緊緊的抓住她的手臂，“陪我走走，這是最後一次……”
蘇暖與趙川並肩，兩個人中間的距離不遠不近，蘇暖似乎有意的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讓他們兩個看起來不至於陌生，但也絕不相熟。
K大的夜晚依舊是那樣熱鬧，來來往往的學生很多，成群結隊，似乎比他們那個時候多的多。許多牽著手笑顏如花的情侶從她的身邊經過，曾經那樣嬌羞而幸福的笑容，她也曾有過。
蘇暖和趙川走在那條梧桐樹的小路上，樹葉已枯黃落盡，抬頭看，隻有月亮清冷的光從枯枝中照下來。
蘇暖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冷嗎？”身邊一直沉默的人突然問她。
蘇暖搖了搖頭，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不冷！”
趙川突然停下腳步，當蘇暖轉身看他時，他從脖子上拿下那條煙灰色的羊絨圍巾，圍在她脖子上。他認真的把圍巾在她纖細的頸上繞了幾個圈，然後抬頭看著她，目光溫柔。
“走吧！”
蘇暖怔立在原地，看著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影，伸手撫上脖子上的那條圍巾。很溫暖，上邊還帶著屬於他的體溫，還有一絲淡淡的煙草的味道，這和五年前那個男孩的味道是不同的。
趙川在校園裏毫無目的的走著，蘇暖隻是順從的跟在他身邊，陪著他去他想去的地方。他突然感慨，如果可以這樣一直走下去，該有多好！
籃球館裏，隻剩下幾個男孩依然在練球，籃球撞擊地麵發出清晰的，有規律的聲音。蘇暖的唇角挑起一絲笑容，曾經，她是多麽迷戀趙川在球場上的一舉一動。
“想看嗎？”趙川突然問她。
“什麽？”蘇暖疑惑的挑眉。
“看我打球。”
蘇暖從頭到腳看了他一邊，質地上乘的大衣，還有腳上那雙黑色的正裝皮鞋，他已經不是曾經那個穿著運動衣在球場上揮汗如雨，奮力廝殺的男孩了。
趙川垂眸露出一個笑容，他抬手捏了她的臉頰一下，那動作自然而然。
“不相信我還能打球？”
蘇暖笑起來，“我還真有點不相信！”
趙川爽朗清脆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籃球館裏，“坐那看著！”他抬手一指，然後往場中間走去。
而蘇暖順著趙川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時，臉上原本輕鬆的笑容逐漸變淡，然後慢慢消失。那裏，是曾經每次她看他打球時，都會坐的地方。那時，她每次都會很早到場，隻是為了占那個視角最好的座位。
蘇暖依舊站在原地，場上的趙川和幾個正在練球的男孩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然後又轉身衝她揮了揮手，又指了指那個座位。蘇暖無奈，隻好朝那個座位走過去。
場中間的趙川，一直看著蘇暖低著頭，慢吞吞的走到那個座位坐下來，不情不願，可心裏還是有些激動。就如大學時她每一次來看他打球，他總會在她的加油叫喊聲中鬥誌昂揚。那時的她，總是抱著他的衣服，在完場時翻過欄杆跳到他麵前，手舞足蹈的衝他喊著：“趙川，你好棒！”
看著她坐好，他才慢慢轉身，脫下大衣，做了熱身，然後和場上的幾個男孩一起打起球來。
他每次打球時自信的樣子，又一次次的出現在蘇暖的眼前。耳邊有風聲吹過，時間仿佛又回到了年少輕狂時。
蘇暖的目光跟隨著場中的男孩，哦，不，他已經是一個優秀成熟的男人了。在一次次的跳躍投籃中，比賽的節奏已經由他掌控。
原來，他不僅沒有退步，反而比那時更加厲害了。
球賽隻進行了半個小時，趙川停下來，轉頭，一臉笑容的看著場邊的蘇暖，他衝蘇暖招了招手，讓她下來。蘇暖不明所以，最後隻能站起身，翻過欄杆，來到他身邊。
“試試！”趙川將手中的看球扔給她。
蘇暖接著球，一臉呆滯。
“快點呀！”旁邊的趙川催促，眸子裏全是笑意。
蘇暖垂眸咬住唇，他知道她根本是個體育白癡。那時她曾經賴著他教她打球，可是他教了整整一個學期，她還是連一個球都投不
進去。最後……
蘇暖不敢再往下想，隻是抬眸，委屈地說：“你知道，我投不進去！”
趙川笑起來，他輕喘著氣，“我可以幫你！”
說完他走過來，從身後抱住她的大腿，一把將瘦小的她托起來，蘇暖僵硬的不敢動，隻聽見身後男人催促著：“發什麽呆？投啊！”
那時，他也是這樣抱著她，他說：暖暖，你可真輕啊！難怪投不進去！
蘇暖閉上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手中的籃球扔了出去。球呈弧線，砸在籃板上，可是卻彈了出來。她居然比那時更差勁了。
趙川將蘇暖放下來，抬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黑發，“這麽多年沒有練習過吧？”
是的，這麽多年她從沒有練習過，因為她再也找不到那個她願意讓他抱的人。
心底，突然有股怒氣油然而生，胸口悶的難受：“是呀，這麽多年我是沒練過了！我當然不能和你比，有美人在懷，你當然不會疏於練習！”
趙川怔立片刻，突然笑起來，一邊眉毛揚起，是蘇暖熟悉的樣子，“暖暖，我現在的年齡，還需要用球技去吸引女人嗎？”
是呀，那些恣意妄為的青春，早已經在彈指之間匆匆流逝。
“暖暖，你是在吃醋嗎？”趙川那滿是喜悅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體育館裏。
蘇暖的臉隨著趙川的笑意迅速的漲紅，“你瘋了吧你！”她迅速轉身，朝體育館外麵跑。
趙川修長的腿，邁開幾步，輕輕鬆鬆的就抓住了蘇暖，她被拉住的同時，也被抱進那熟悉而溫暖的懷裏。
“暖暖，”他輕吻她的發頂，“回到我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