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陽光下的星星（三）
旋轉，旋轉，旋轉，蘇暖在五顏六色的燈光下有點暈眩。他的舞跳的比五年前更好了，她隻需要輕鬆配合就可以達到完美的視覺享受。
她知道，現在場邊有許多人都在看著她。她知道，作為院長兒子的未婚妻她不應該再接受他的邀約，可是，對他，卻始終無法狠心的拒絕。
多年前那個夜晚，他也是這樣擁著她跳了許久。那時，他的舞步還遠遠沒有現在這樣華麗，可那晚的月光和清風卻到現在都讓她記憶深刻，還有那，叫做幸福的感覺。
趙川突然俯身靠近她的耳邊，他壓低聲音說：“五年前的結局，是你一意孤行寫下的，五年後，我將改寫那個荒唐的結局。”
蘇暖腳一軟，踩在趙川的腳上險些摔倒。
舞會在午夜十分結束，當他放開她的手離開的那一刻，鍾聲正好敲響，她如灰姑娘一般被打回原型。最後，隻有躲在角落裏，看著他與別的女人翩翩起舞，輕語淺笑。
午夜，可車窗外的世界依然分外妖嬈。霓虹閃爍，漫天霞光。蘇暖看著華麗炫目的世界，在自己眼前一閃而過。
張騁飛一路上都沉默著，霓虹閃過他清秀的側臉，五彩斑斕，燈光又迅速消失，最後，陷入一片黑暗。
“蘇暖，你和他是不是早就認識？”
蘇暖一怔，漆黑的車裏，她完全看不清楚張騁飛的麵色。她早就料到張騁飛會追問，任誰，看到那麽默契的舞步，看到他在她耳邊低語，看到她麵色蒼白的跌倒在他懷裏，都會認為他們的關係不一般。而他們的關係也確實，不一般。
說與不說成了一道兩難的選擇題。
“我們，我，我們以前一個學校，我隻是聽說過他，和他沒打過什
麽交道。”蘇暖轉身，從黑暗中試圖尋找張騁飛的目光，她甚至想
要感謝這仿佛無邊無際的黑暗，讓她有膽量睜著眼睛說瞎話。
“蘇暖！別騙我！”
張騁飛的聲音在黑暗中有些無助，蘇暖心頭泛著酸痛，垂著眼眸輕輕應了一聲：“嗯！”
第二天是常樂生日，邀請醫院裏幾個和她要好的朋友一起吃飯唱歌。趕巧蘇暖正好值班，下班時，已經八點，才急急忙忙的趕去常樂的生日宴，可晚飯是錯過了，隻趕上了下半場的活動。
蘇暖推開包間門，包間很大，零零散散的坐著幾個人，熟悉的歌聲，依舊是那首《你是我心中的一首歌》，隻是，再也看不到那個熟悉的人。
蘇暖怔立在原地，緊了緊身上的大衣，仿佛這樣就可以抵製心中的痛。隻是插進口袋裏的手，緊握成拳，微微顫抖著。
“呦，蘇暖來了！”包間裏的人看到她怔立在門口，吆喝起來。
“快進來坐呀！”常樂衝蘇暖招了招手，她才勉強擠出微笑，抬腳走進包間。
她從包裏掏出包裝精美的禮物，遞到常樂麵前，“生日快樂！”
常樂接過禮物，搖了搖，輕輕蹙眉，似乎對禮物的頗有微詞，“這麽輕呀！”說完又抬頭，若有所思的眼睛看向蘇暖，“你這是什麽表情呀，不像是參加生日會，倒像是參加葬禮！”
蘇暖一愣，隨即笑起來，抬手在常樂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嗔怒：“瞎說什麽呀！怪不吉利的！”
常樂也傻呆呆的笑了起來。
蘇暖剛坐下，常樂便舉著酒杯走過來，一副不懷好意的笑，“遲到啊！罰酒三杯！”
蘇暖倒很幹脆，舉起麵前的酒杯，喝了三下。
常樂笑起來：“沒看出來，蘇暖還是海量呀！”
蘇暖垂眸，淡笑不語。
沒等一會兒，包間裏的幾個小護士們圍了過來，“蘇醫生，聽說昨晚的酒會，那個帥總裁請你跳舞了？”
“蘇醫生，你們是不是認識啊！”
“蘇醫生，你給我們介紹介紹呀！”
唧唧喳喳的聲音，再加上包間裏吵雜的音樂聲，蘇暖的耳膜一陣嗡鳴，連腦袋也一陣陣的發蒙，變得不清楚起來。
“快，快，到一邊去，你們這些小丫頭們，整天春花雪月的想些什麽呀！”常樂揮揮手，將那些圍在蘇暖身邊的人哄走，然後自己坐下來，搭上蘇暖的肩膀，“蘇暖，我三十歲了！”
蘇暖恍然，是啊！今天是常樂三十歲的生日了，而自己也快二十九了！
——等你畢業，我們就結婚。
誰想一等等了這麽多年，遙遙無期……
蘇暖揚頭，幹下一杯酒。
“蘇暖，你說，我想找個男人怎麽就那麽難？”
蘇暖笑著轉頭，昏暗的燈光下，常樂的眸子裏有點點水光在發亮。
“那是你太挑剔了！”蘇暖靠在沙發上，用一種極放鬆，極舒服的姿勢。
“你今天要好好陪我喝兩杯！”
蘇暖笑著舉杯，“今晚不醉不歸！”
一來二去，蘇暖和常樂真的喝下了不少酒，原本是想買醉，卻不想，蘇暖越發覺得自己的腦子清楚起來。
“蘇暖……”常樂突然啞著聲音低喚她的名字。
“嗯？”蘇暖轉頭，正好對上常樂閃著水光的眸子。她的眸中有犀利的光，仿佛將她心底的一切看穿。
“既然你不愛他，為什麽不放了他？”幽暗地目光，帶些怨恨的語氣。
蘇暖胸口一滯，混沌的腦子突然茅塞頓開。
原來，常樂一直愛著那個守在她身邊的男人。
“騁飛……”蘇暖用力動了動嘴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常樂長出一口氣，吸了吸鼻子，擠出笑容，“來，這杯幹了！”
滑過喉嚨的液體，酸而澀，流進身體裏火燒火燎。蘇暖雖說不上它究竟哪裏好，可是，此刻，卻可以讓她冰冷的身體暖起來。
“蘇暖……蘇暖……難怪你剛來時，我聽著你的名字這麽熟悉！”常樂看著蘇暖若有所思地笑，“蘇暖，醫學院的院花和金融係的才子……”
“常樂！”蘇暖手中的玻璃杯重重放在麵前的茶幾上，眸子裏的光慌亂躲閃，最後站起身落荒而逃。
走出包間，蘇暖埋頭朝前走，慌亂的腳步跌跌撞撞。那KTV大的像迷宮，兜兜轉轉間，她已經迷失的方向。
趙川……
隻要想到這個名字，那些痛便無以複加。
可偏偏，這個名字，如影相隨。
他曾經用那樣深入骨髓的溫柔愛著她，而如今離去，她無法忘記，抑無法前行。
就在那已經逝去的溫柔裏，沉迷著，無法自拔……
走出KTV時，已經是深夜了。蘇暖僅著單衣，身無分文，卻不想再回去了。於是自己一個人走在路邊，慢慢前行。
突然一輛車停在她身邊，車窗內，是她分外熟悉和想念的臉。
蘇暖怔立，怎麽會在這樣的夜晚，又一次碰到他？她下意識的覷了眼副駕駛的座位，知道那裏空空蕩蕩時，心中才安定下來。
隻是她不知道，五分鍾之前，他剛剛把副駕駛座位上的女人趕下車。
看到她失魂落魄的從那間KTV走出來，他還是因為擔心跟了上來，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蘇暖轉頭，繼續往前走。她，必須學會忘記……
那輛車繼續跟著她，在前邊岔路口突然一個急轉彎調轉車身擋在她麵前，輪胎與地麵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響，嚇的蘇暖一怔，生生停住了腳步。
趙川打開車門，從車上快速下來，在蘇暖麵前站定。沉默，在此刻對望的兩個人之間蔓延。這樣的沉默，一直以來是趙川所不能忍受的。
她用固執而倔強的眼神注視著他，臉頰上酒後的緋紅已經褪去，如今隻留下一片蒼白。她仿佛依然還是曾經的那個小丫頭，固執又可愛的那個小丫頭，那個始終讓他無法忘懷的，女孩。
趙川突然嘴角一挑，露出了她熟悉的溫柔笑容，“鬧夠了嗎？”
他的聲音溫柔低沉，醉了蘇暖的心。仿佛是多年前，他們的每一次爭吵，他似乎都是用這幾個字輕易化解的。
蘇暖紅了眼眶，垂眸，她傾斜身體倒在趙川的肩窩，“我，真的已經盡力了……”真的已經盡力忘記了。
趙川不明所以，隻是脫下身上的大衣披在她肩頭。
很溫暖，那是她格外眷戀的氣息……
那屬於他的熟悉的味道，這麽多年來，卻依然那樣清晰的留在腦中。
嬌弱的哽咽聲一下下敲打著趙川的心，他抬手，緊緊的將麵前的女人摟進懷裏，“我知道，我知道……”他知道她其實敏感而脆弱的心。他知道，她一直偽裝的堅強。
“蘇暖，回到我身邊吧！”蘇暖低垂在他懷中的身體一僵，她從他懷中掙脫開，一臉驚慌失措的望著他。
那抹慌張，讓他的心口一陣陣的發緊，壓抑的難受。答案，那樣明顯，可是他卻依然執著的等著她，等著她張口，揭曉那個他已經知道的答案。也許若幹年前，他就應該醒悟了，如果她願意，當初又怎麽會離開？！
“不，不可能！”蘇暖慌張的搖頭，臉上血色盡褪，隻剩下了一片蒼白。
“蘇暖！”他咬牙切齒，緊盯著她的目光中是滿滿的恨意。他本應該恨她，她害的他放棄了前途，害的他父親差點一命嗚呼，害的他母親一把年紀卻要在她麵前下跪懇求。他，應該恨她！可是她的心卻痛不欲生。
她緊緊的咬著嘴唇，淡淡的血腥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她怕自己一鬆口，就會忍不住說“好”。她怕，五年前的一幕幕又會重演。她怕，再一次失去他。與其這樣，不如現在徹底的，放棄。
“我是瘋了，才會對你念念不忘！”他明知道自己是瘋了，在他允許她走進他心裏的那一刻起，他就瘋了！
車門“嘭”的一聲被關上，快速的發動，快速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