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神燈滅了天沒亮
下午,二蛋睡著了,川寫作業記日記去了,輪到我摸摸電腦了。登上QQ,去騰訊首頁瀏覽娛樂新聞,看了幾多性感美女的圖片後,不經意間發現周傑倫的一張海報邊上寫著“高額懸賞,口號征集”這幾個字,就用鼠標點開。
原來是運動品牌德爾惠在全國範圍內召集最適合的全新品牌口號,活動時間“2010-4-14——2010-4-26”,我看一下日曆,今天是4-25日。
獎項設置:口號一經采用,由德爾惠頒發特殊榮譽獎——5千元現金大獎。
時間剛合適,獎項也誘人,何樂而不試呢,我往下看,哇,已有3萬多條口號參與了,我先看了一下別人寫的:
有我就有型、我型我樹--德爾惠
德爾惠,惠及一切
惠、型、動
主角、有你才型……
我該寫個什麽呢,抬頭看天,想起一個詞,不著邊際,經過反複修改,我寫得口號是:終於讓你型得不著邊際——德爾惠。
然後心裏按捺不住地高興,說不定還能被選上,天上掉下5千元。
和地老天荒接觸頻繁的那一年的一天,我吃著一袋名為巴西烤肉的幹吃麵,我記得如此清楚,是因為當時的川最喜歡吃這個牌子的,而且也許是他在吃也不一定,總之我在塑料包裝袋背麵發現幾行字:詩歌大賽征稿,以“我的陽光 我的夥伴”為題目,寫出你和巴西烤肉的故事。
我當即執筆,寫了一首詩
我的陽光 我的夥伴
穿越你的 我的陽光
輕輕剪下一扇窗 眯著眼看
花兒微笑芬芳
路邊餐廳加熱音樂主場
在水一方 我等愛情來搭腔
多情饒過藍天 夢想管不住皎潔
中午一十二點 絕非偶然
想起我的夥伴
即便不守在身邊
感覺真的不遙遠 因為
很重很重的烤肉香 在它身上
我的初戀 怎麽會忘
塞進信封裏,照上麵的地址郵寄了出去,結果是沒有結果。
不知這次結果又會如何?我自己覺得我的口號創意非凡,給人無限暇想的空間,因為都已經不著邊際了。
我鼓勵川也參與一下這個活動,他腦子使了0、3分力,寫出的是:
德爾惠--讓你飛向藍天之最。
然後,他大約也有些興奮,模仿著周傑倫的聲音,向前跨出半步,擺個POSE說:“德爾惠——讓你飛向藍天之最。”並伸出兩根手指頭,衝我眼前搖晃“噢,耶。”
二蛋正低著頭,認真而努力的往自己嘴裏奮鬥葡萄幹,聽我們說笑的熱鬧,他也抬起頭來,衝我倆嘿嘿地笑,眼睛擠成一條縫,牙齒象兩行小玉米,鼻子裏還猛地冒出個大鼻涕泡。
不知怎麽我忽地就問:“川,想你爸不?”
川略作思索:“說想也想,說不想也不想,主要是我一想起他來,就想起他欠的債,咱們賠不起,還得跟上倒黴,所以我盡量不想。”
我帶著迷惘又問他:“那你說我們今後該對你爸抱以何種態度呢?”
川裝作成熟的樣子:“就隻當是普通朋友吧,您和他已經離婚了,就沒多大關係了,隻是普通認識而已。”
我讚許地點點頭:“嗯,明白了。”
沒想到川又大聲地補充:“我們不會拋棄他,但我們一定要放棄他。”
我一聽什麽拋棄放棄的,剛弄明白的我又糊塗了。我覺得川說的話,頗有中庸之道,既不完全肯定,也不完全否定,就那麽空氣一樣飄渺著,想抓也抓不住,我聽著舒服,聽完了卻又常常暈乎,分不清對與錯、正確與否。
昨天晚上我們圍坐在飯桌旁吃飯的時候,川滔滔不絕地跟我講他班同學的糗事,他的口才堪稱一流,我的咀嚼、吞咽、消化酶的分泌統統一古腦兒困在他潮水般的言語旋渦裏,我腦子一閃,問他:“在學校裏,你碰見過高一峰了沒?”
川想都沒想:“嗨,一天天見了,啥意思?”
我說:“高一峰不是高鈴的兒子麽,媽媽不是想買高鈴的抹臉油了麽,抹上好把媽媽臉上的斑去掉了麽,就是這個意思,至於去掉斑,當然是為了能更好看一些麽。”
川聽了,很不以為然,也許還在暗暗好笑,但他表現得象個大人似的推心置腹:“這您就不懂了,我跟您說,有些人哇,就是長上雀斑好看,有些人哇,就是長上雀斑不好看,以您的皮膚和臉型看,就屬於第一種,長上雀斑好看的那種。”
我一聽這話,當即被雷得差點歇菜,這是哪一國的道理,聞所未聞夢所未夢,無論網絡,電視,現實生活都在叫囂祛斑、消斑,溶斑,哪還有長斑吧,長斑的你更好看的號召呢?
但我又覺得他的話似乎還是有三分道理,對於我臉上的斑,也許應該抱以可有可無的態度,不需要那麽耿耿於懷,就象對龍,前任老公,何嚐不應該是如此這般對待呢!
我心裏這麽想著並同時從心底裏感慨,川小小年紀卻處世圓滑,竟能有這麽一凡不俗的見解和表達,真是不易,嘴上卻說:“你這純屬廢話。”
川使勁瞪大他那象被塞一團棉花的小眼,瞳仁象黝黑的彈珠晶晶發亮:“那麽您就得交我話費。”
上次降溫天氣後,所有該通著的線路全不通了,我跑了好幾個地方,收集了好幾個號碼,催了無數次電話,總算把那些線路搞定了。
院子裏的水管子又漏水了,先前還是雨滴般滴答,我假裝沒看見,但是最近到了不能漠視的程度,自來水象開水似的不停溢出來,順著管子往下流,看樣子非得修理它一番。
一清早,我就忙乎起來,八點剛過的時候我找到我唯一能找到的那家專營各類管子和水籠頭的門市前,門剛開半扇,裏麵的女人身著睡衣邊梳頭邊告我:“不在了,已經被個戰友叫走了,”然後又補充:“估計今兒一天也完不了,那就看明天能不能給你做。”
於是,我又得了一個號碼。
帶著二蛋騎行在還比較清冷的街頭,初升的朝陽踮起腳尖似的斜穿過濕漉漉的帶著涼意的空氣,明亮了明處,陰影了暗處,不知昨天晚上是下了一場小雨還是一場小雪。
我晃悠到南關街口,淡然地看那些早起的買賣人,奮力的蹬著三輪車緩緩而過,出租車拉上了今天的第一個乘客,早點鋪飄來夾雜著暖意的油條和稀飯的香味。
永遠高不可攀、貴氣十足的珠寶店門前,濕漉漉的地麵留下剛被打掃過的痕跡,落地音響“哢嚓”響一聲後,唱起了今天的第一首歌《求佛》,為了你,我變成狼人模樣,為了你,染上了瘋狂,為了你,穿上厚厚的偽裝,為了你,換了心腸,我們還能不能再見麵,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幾千年,當我再踏過這條奈何橋之前,讓我再吻一吻你的臉,讓我再吻一吻你的臉……
也許清晨的神經相對脆弱,也許剛剛清醒的大腦相對空曠,那似曾相識的旋律刹那間擊鼓一般猛敲我的心房,毫無厘頭的失落、委屈、怨恨、漂泊接連不斷地被強烈震蕩、翻滾,逐一顯現並手舞足蹈的在腦海中擴張,隱藏在身體深處找不到說不清的某個東西“轟隆隆”坍塌了,音樂依舊,而我隻剩一片廢墟。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什麽時候,突然,有人從後麵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我“倏”地回頭,是常發騎著摩托帶著他老婆停在跟前,他老婆笑著問我:“這麽早就下街了?”
我回答:“水管子漏了,得找人給修一下。”
常發身子前傾,壓低聲音說:“那茬長腿賭博漢淨說龍短三大爺三萬多塊錢了,你可得小心些,前那兩天三大爺每天鍛看龍的了,就怕他跑了了。”
我覺得眼前搖搖晃晃,又要地震了:“那是傳說,我聽見是短三千。”
常發說:“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主要是他倆相跟了一正月,時間也不短了。龍這幾天不見了,好象不在神池了,沒正經出去打工了。”
我搖頭:“我曉不得。”
常發邊發著摩托邊說:“不管怎樣,你自己注意保護自己,龍不在神池的話,灰人肯定要上門了。”我聽了,恨不得一頭紮進水裏,與這些莫名其妙的禍害隔絕。
該來的遲早會來,烏雲已經堆滿天空了。
川上學了,家空蕩蕩的,不要回去要逃避,泥濘的修葺中的街,爬滿繁華,我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個畫蛇添足的角色,卻偏偏行走在畫中。
東西走向的路上,車水馬龍,一張張麵具般的臉一閃而過,沒有車位的地方,一輛黑色的轎車停下來,下來幾個人,轎車無聲的開走了,淹沒在人海中。
南北走向的街上,車水馬龍,一張張麵具般的臉一閃而過,擁擠的縫隙中,一輛白色的轎車停下來,上去幾個人,轎車無聲的開走了,淹沒在人海中。
又是東西走向的路上,娶親的隊伍開過,火車皮似的一溜小轎車,轎車頂上插著牛角一樣的旗幟迎風招搖,然後就是“劈啪”的令人心驚肉跳的炮仗,騰空而起的火花四濺,焦黑的粉末雪花般落下,擰把加油門趕緊躲。
又是南北走向的街上,送葬的隊伍迎麵而來,嗩呐聲“咦咦哇哇”,身著白色孝衣孝帽的孝子們歪歪斜斜有氣無力的走著,一旁看熱鬧的人群則精神抖擻議論紛紛,然後就又是“劈啪”的令人心驚肉跳的炮仗,騰空而起的火花四濺,焦黑的粉末雪花般落下,擰把加油門趕緊躲。
不覺間到了三中門口,我習慣性的停下來,眼神圍繞著謝萌的門流連徘徊,他的窗合著,門緊閉著,一切都靜止著,看不見流動的跡象,突然,我從門框頂部透明的玻璃窗看到裏麵亮著一盞燈,象是剛剛打開,專為我,OH,我的阿拉丁神燈。
現在是北京時間2010年4月26日上午十一點整,多雲轉陰,文具商店裏傳出電台女播音員的聲音,火鍋店裏古老的鍾“噔、噔、噔”地不緊不慢地整整敲了十一下,心底忽然飄起那首老歌:讓我們敲希望的鍾啊,多少祈禱在心中,讓大家看不到失敗,叫成功永遠在,讓地球忘記了轉動呀,四季少了夏秋冬……
那盞燈呈螺旋型,和我家的一模一樣,我久久地凝望,那盞燈,明月一樣明亮。
十五分鍾後,我微笑著迎風歸去,我感覺那一刻那道門背後同樣有一個人在向外張望,於是,我看到自己的影子,在燈光下靜靜地源源不斷地盛開。
第二天傍晚,川放學回家不久,二蛋正一眼不眨地看喜洋洋與灰太狼,狗在大門口狂吠,外麵有動靜,隱約聽到一個人說:“啊呀,喂得這麽大一條狗”。
我給川使個眼色,示意他和我相跟著出去看看,忐忑著走到門口,外麵那人連聲說:“不用開大門了,就在門口說哇,不要叫狗跑出來了。”
我撩起小窗,看到門外站著一個白衣寸頭偏胖的中年男人,他問:“這是不是龍的家?”
我回答:“嗯,是”。
那人又問:“龍了?”
我說:“不知道。”
“我給他打手機老打不通,他去哪兒了?”
“不知道”
那人有些發狠:“這灰小子,你見了他告他就說田榮找他了。”
我重複一遍“:誰?”
“田榮”
我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那男人轉身走了。我在門裏和川對視一下,兩人都鬆了一口氣,回屋沒一分鍾,狗又在大門口狂吠,我和川同時打個激靈,用眼神交流一下,又相跟著去大門口。
門外站著一個美女,我定睛一看,是高鈴。
將高鈴讓進屋後,我仔細打量,搬走半年時間,高鈴更加時髦漂亮了,高高束起的馬尾,眼睫毛拉得又長又翹,紫羅蘭色的長毛衣嵌住腰身,黑色的網狀襪緊綁著大腿,高跟半靴鑲滿水鑽,臂彎處挎著精致的棕色皮包,整個一標準貴婦。
她坐下來,微笑著對我說:“早就聽二女說你想要一套油了,說得過來了,也不知道每天忙啥了,今有空,可得給你拿過來了。”說著她掏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遞給我。
我邊看邊說:“不知道咋地,你搬走了以後,才想起你的臉就是比以前白淨多了,遠看上去特別漂亮。”
高鈴笑了:“是不是?倒是這油就是好,用上半月時間,皮膚就換過來了,就象蛻一層皮,臉色細白細白的,年輕許多,而且還是中草藥配方,祛了斑也不反彈,你放心用哇,今年這油越是升級了,質量比去年還好,一套150了。”
我湊近觀察她的臉,真的非常細膩,滿臉斑一個也看不見了,尤其會打扮了,比二年前剛見她的時候還顯得年輕。
我掏出錢給她“:多少就多少哇,一文錢一文貨,貴的總是好的了。”
她說:“詳情哇,用就要用好的,好的其實又不貴,好的有一點就夠了,賴得抹上多少也不顯,就象你,上班掙工資的了,有這個條件打扮,你就應該好好打扮起來。”
我說:“以前總是舍不得,又好象是懶得打扮,我總覺得打扮起來又給誰看了,自己是有老公的人了,不應該隻貪圖享受,而應該一心一意過光景,每天打扮上招搖過市,也沒多大意思,本本分分做一個賢妻良母,這才對了呀。”
高鈴又笑了:“你這想法是沒錯,可是你不打扮,普普通通,就知道節省,老老實實在家侍候老公孩子,你就把自己看低了,無形之中把老公抬高了,是你圍著他轉,你覺得過光景重要,可男人不這麽認為,大部分男人是為了紅火,尤其是有倆錢的男人,而如今這社會,有些女人就是打扮得洋洋氣氣,粘那些有錢男人,專門靠男人養活,所以,你不打扮就不行。”
我有些明白了:“哦,是這樣,我能保證了自己是一心一意,但保證不了別人也是一心一意,就是老公,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也未必真的了解,而且社會在發展,人也會跟著時代轉變,隻有我還是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以為老公還是當年剛結婚時的老公。”
她又說:“尤其做為女人,就應該打扮,你得讓男人抬舉你,圍著你轉,這才行了,我老公說我,你這兒不行,你那兒不行,我就說他,我不行才找你了,我要行,我能看上你,你也照照你自己。”
我笑:“的確是這個道理,要不怎麽說你這個人會好活了,主要是想得開,我也應該好好學一學要怎麽做人才對,你看我,半輩子過去了,還是書呆子啥也不懂。”
她說:“管你想開些,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打扮就打扮,要不,很快更老了,越沒心思打扮了。”我連連點頭稱是。
送走高鈴後,飯沒顧得上做,我趕緊對著鏡子抹劃起來,川不屑地在一旁撇著嘴瞄我,這時手機唱起來,是福祥,我頓時緊張,聽到她在電話那頭有些艱難地說:“大人們說來,讓你再找哇……”。
盡管有心理準備,我仍是非常失落,鏡子裏是一張被拒絕的落寞的臉,盡管我清楚,同情不代表婚姻,一廂情願始終不能夠成功。
晚飯後,我忍不住給老姨打電話:“老姨,人家那個醫生回過話來了,說讓我再找哇,雖然姐姐說過不可能,但我並不死心,現在我好失望。”
老姨說:“我也知道不可能,但我沒忍心說,怕打擊你。”
我說:“是嗎?你們都早知道結果。”
老姨說:“我跟你說人家為啥不同意,首先,你有二個兒子,人家得考慮給你負擔的問題,其次,你和龍說是離婚了,但內裏究竟是怎麽回事,別人也不清楚,所以人家也不會輕易同意,還有龍輸成這樣了,究竟放不放你,有些正經人家怕惹麻煩,人家也不找你,你說我說的對不?”
我說:“嗯,我曉得了,可您不知道,我本來還寫了些詩歌、二篇,想著接觸以後,拿給他和他的家人看,他們一定會欣賞的,可現在,連拿出來的機會都沒給。”
老姨說:“不要愁,慢慢來,也許好的還在後頭,你現在把二個孩子帶好就已經勝利了。”
我說:“嗯,可是我現在隻想著非謝萌不嫁,管它,也許來日方長,以後還有機會。”
老姨說:“一點機會也沒有,人家說讓你再找哇,是說法委婉沒有直接拒絕罷了。”
我說:“這麽說一點也不可能了?那留有餘地,人家會怎麽說?”
老姨說:“人家會說考慮考慮,調查調查之類的。”
“哦,看來真的沒戲,”我想起什麽:“既然人家不同意見麵,你們過不過來吧意義不大。”
老姨說:“你回來也行。”
我一陣緊張:“頭灰溜溜的,沒心思出門,也覺得沒臉見人。”
老姨說:“你呀你呀,草包蛋一個,咱是咱,還能管了別人的嘴,關鍵是你爸對你不放心,想見見你,你要不想回來,那就看你姐五一下是咋安排再做決定。”
我鬆了口氣,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