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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從這裏讓世人感受痛苦吧

  雪看到龍每天忙進忙出,似乎仍在一如既往地打理生意,其實龍不知道,雪偷偷地看到他每天在帳本上記得是贏——用 號,幾百不等,輸用-號,幾百到幾千,她的心早涼了,她隻是用沉默表達她得不滿與不屑。


  雪明白,龍變了,他迷上賭博後,已經成為在社會上遊走著的魚,隻曉得投機取巧,外加花言巧語。


  龍與雪最不同的地方是龍說了也不做,許多承諾並不兌現,夢想也隻是夢夢而已,他覺得凡事是用嘴來解決的;雪是做了也不說,雪很執著且有主見,隻要是認定的,她就會埋頭去做,她覺得凡事是通過努力奮鬥來解決的。他們二個的心越來越遙遠,幾乎是背道而馳,所以龍最終離家出走,雪從此獲得了自由,在痛苦的忍耐著過了分手之前的五年之後。


  雪的忍耐不止是對龍,還有對川,對二蛋更是全心全意的忍耐,但是,二蛋太小,剛過了二個生日的小孩,對他的忍耐是必須的,因為他原本就不懂事,而對龍和川是無耐的,他們的缺點和錯誤象白紙黑字一樣醒目地寫在那裏,卻不能夠有一個橡皮擦一樣的東西加以左右和控製,除了假裝沒看見,看見了假裝不知道,就那樣隱忍的生活,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有那麽一句話,是這樣說的,我們總是習慣去傷害離自己最近的人們,因為我們的能力也隻限於傷害那些身邊的人。


  但是,終於分手了,得到了渴望的自由的同時,仍會禁不住地悲哀,曾經的夫妻走到要互相算計著分手的距離,難道不是一件很可悲的事嗎?

  龍走後,雪總感覺身體變得殘缺不全,有看不見的傷口裸露在外麵,想要極力隱藏且再也無法愈合。


  和孩子們的生活是自在的,悠閑的,也有很極端的變化,比如晚上睡覺的時候,雪和川的頭頂每人都立一根棍子,防備半夜入室打劫的。二個人的包裏分別準備一把水果刀,防備半路有綁架的。


  有龍的工資本,雪就不花自己的,攢起來,三個人過得不寬裕也不緊巴,但是,雪仍然止不住地不停回想以前與龍一起的生活,盡是些瑣碎而平淡的畫麵,卻在腦海裏揮之不去,雪自己都覺得解釋不清,是怎樣的一種糾纏,和父母生活了二十年,母親去世後,都沒有過別樣的悲傷,而和龍分開後,卻是那樣的不習慣,仿佛是一種血液的抽離,不僅生活改變了,而且血型都改變了,AB混合型隻剩B型了,對於雪這個經曆甚少,單純而老實的人來說,這樣的分離是怎樣一種冰與火的考驗啊。


  所幸,在時間麵前,一切皆是蒼白無顏色。


  去年一個暑假過後,川突然象雨後的麥子一樣撥高一節,同時,說話象嗓子卡了雞翅般嘶啞,雪不止一次地問川,怎麽就猛地長高了呢?我也沒記得給你弄啥子特別的添加劑呀?


  川笑著露出歪歪扭扭的大門牙和小虎牙,我也不知道呀,就是晚上總夢見在跳樓,從高處墜下,邊跳邊叫,哇呀呀地整整跳了一假期,跳得我都快受不了。


  雪打斷他,身體有什麽感覺?

  川想想說,身體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好象會覺得背頂一下,大概那就是長了。


  雪好奇地問,怎麽個跳法,你再仔細說說。


  川摸摸後腦勺,好奇著雪為什麽好奇,就是不知道站在哪兒,反正看見下麵黑黝黝的深不見底,不知怎麽就跳了,然後就嚇醒來了。


  以後,每隔一段時間,雪一想起來就滿懷期待地問川,嗨,這幾天跳樓來沒有?

  沒有,川略有懈氣地回答,哪怕是在雪特意為他買回鈣鋅口服液和複合維生素以後。


  川給雪布置得最艱巨的任務就是每天都不能省略的簽名,語文書上、練習冊上、一張紙條上、要寫 川背下來了,川預習了,川讀課文五次,川讀書二小時等等之類地。這項艱巨的任務持續了小學的整個過程,以至於川抱著作業本找雪簽名的時候,會模仿著動畫片裏黑暗精靈地陰森森地聲音說,準備簽名吧,末日來臨了。


  有一次正是複習階段的一個星期天,連語文、英語、社會一共簽了十個之多名。第二天,川念書回來說,昨天的簽名讓好多家長發出了簽得疲勞的感歎。


  雪常常簽得很不認真,尤其仿佛總是川背著書包急著要走,而雪又急著上廁所的時候,雪拿著筆胡繞二下,一筆而就,字跡模糊得比狂草還要潦草,川不止一次笑著說,楊老師說您的簽名象明星簽名,根本看不懂。


  雪聽了不置可否地笑笑,依然把簽名當做交差應付,因為她覺得學習得靠本人用心,別人比本人還努力的話再怎麽下功夫也不過是徒勞無功,作為長輩最好的教育方式是榜樣,就象豹的孩子總強過貓的孩子。


  川很不理解,他說,別的家長都把簽名看成榮耀,唯獨您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不過,川已經念六年級了,用不了多久,就要畢業了。每想到這些,雪簽名不自覺地就比以前認真了,忽然醒悟簽名這件事也是很值得懷念的,也許以後想簽也沒得簽了。而川則邊撕需要簽名的紙條邊說,這幾年找您簽字的紙條應該也費了好幾個本子了吧。


  雖然枯燥,但這是雪為川在學習上做的最多的事了吧。


  龍剛走的那段時間,川依然很懶,不懂得幫雪幹活,但他變得好交待,因為他想到不會再被龍訓斥得毫無尊嚴,心情會格外舒暢。雪問他,川,中午吃什麽?

  川抬頭輕快地答,啥都行。


  菜有點糊,或大米還有些硬,雪會自責地說,哎呀,飯沒做好,是不是特不好吃。


  川則大口地吃著說,沒有啊,很好吃。


  就這麽稍稍地變化,雪都有些感動了。


  有一段時間,雪經常哭,因為寫作,常會回憶往事,止不住地傷心落淚。川看到無助的媽媽,能感覺到她內心的脆弱,他很想替她分擔,卻不知該怎麽做,隻能勸她,要不,媽不要寫了,上網玩會遊戲吧。


  又看她突然迷上喝紅酒,去一趟超市一不小心就買一瓶回來 ,或者留戀在酒櫃前垂涎欲滴,就提醒她,酒不能喝太多哦,小心上癮哦。


  雪最終還是上癮了,嗑瓜子癮,黑色的小油葵,偏愛五香口味的,不間斷地買來吃,川覺得嗑瓜子對身體沒什麽大礙,也就不說什麽了,無聊的時候,也會躺在那兒邊嗑瓜子邊看閑書,覺得也很享受。


  可能那段時間雪的確很脆弱,她在看了一部後,害怕地對川說,我今天看到一個關於鬼的很恐怖的故事,能嚇死人,要不要講給你聽一聽。


  川看她的表情,的確很緊張,便停下手中的事情說,好吧。


  雪說道,這個故事是說,從前有個官宦人家,有人送來一幅名貴的風景畫,畫裏麵有一幅黑色的瀑布。他們就把這幅畫掛在他家寶貝兒子的房間,可是從此他兒子就不再出房間一步,老倆口趴在窗戶上戳個窟窿往裏看,見他兒子隻是朝著那幅畫傻笑,到了晚上,那幅畫裏突然出現一張女人的臉,原來那是個女鬼,那瀑布是那女鬼的頭發,她衝他說,來呀,和我玩吧。


  雪問,川,你聽了怕不?雪記得川小時候晚上也不敢出門呢。


  沒想到川笑一聲說,那有啥了,我看得火影,死神比這厲害多了,還有比鬼還要更強大可怕的招術呢,擁有最強悍招術的神秘級別的人物是最接近神的人,擁有獨一無二的能力,可以瞬間摧毀全球最大的一個國家。他台詞是這樣,從這裏讓世人感受痛苦吧,然後,使出一個絕招,世界即刻成為廢墟。


  川懂得真是多呀,雪聽了心裏才不那麽毛毛的,象吃了堆頭發似的難受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嘴裏念叨著,是嗎?現在的東西就這麽奇怪這麽科幻嗎?

  是呀,川略一思索又說,若是我,會想跳出來的若是個美眉,高興還來不及呢,您就不會往好處想,您總是往壞處想,這是您非常大的一個弱點。


  川眼中的媽媽的確變了不少,除了更加多愁善感之外,會有些怪異的舉動。她把心愛的而且不算便宜的一件外套泡在水盆裏,咕嘟咕嘟倒入少半瓶漂白劑,在一股頗有刺激性的氣味裏,盆裏的水瞬間變成染缸。


  川趕忙問,咋啦這是?


  雪把衣服提起來,再放下去,興致勃勃地說,沒什麽,你不是問化學是什麽嗎?正好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是化學反應。


  那件衣服的顏色被褪成為秋天枯葉般的日落黃,而且顏色極不均勻,十分斑駁,不象衣服,而是抽象派畫家筆下的作品,還是敗筆一件。


  川用直白地不能理解的目光看著雪,他想讓她接受他批評的眼神,雪裝作沒看見,站在鏡子前對自己的作品非常滿意。


  直到一天傍晚,雪狼狽地跑回家,二隻手不停拍打著自己的頭、臉、脖子,川再次用不解的目光詢問她,雪痛苦地抱怨,真討厭,好多黑色的長著一對透明翅膀的小昆蟲直往我身上落,弄得我渾身又癢又髒,好不舒服呀。


  她三下二下把那件不成體統的衣服脫下來,川在她背後露出興災樂禍的笑容。


  雪還買了雙超小號的新皮鞋,剛開始腳被擠得疼得走不了路,川看她一瘸一拐的樣子,都替她著急,不用穿了,穿了也是受罪,為啥了?

  雪皺著眉忍著痛說,38的正合適,可一走就脫了,隻好買37的,37的肯定擠腳,可是沒辦法,已經花了錢了,也不給退了,不穿不是浪費了嗎?


  幾天後,雪的右大腳趾甲變成青黑色,指甲與肉中間溢滿血渣,那個指甲同時嚴重凹凸變形,用了整整一冬天的時間,那枚指甲才得以剝離脫落。


  但是,整個夏季,雪都穿著那雙奇高奇小的水晶鞋,那個大腳指甲隻是被輕描淡寫地塗上一層指甲油,就把傷疤給遮蓋起來了。


  唯一讓人傷感的事是,一天雪帶著二蛋坐了一次汽車,二蛋竟坐車坐得找回了記憶,想起以前經常坐著龍的車兜風。待到下了車,車一遛煙開走了,二蛋急得又哭又叫,坐車呀,坐車呀,哭個沒完沒了,直哭到睡著。


  雪總算鬆口氣,以為沒事了,沒想到二蛋醒來又哭鬧了半天,叫著爸爸車呀,爸爸車呀,就這樣鬧了二天,才忘記了坐車這件事。


  母子三人的生活,其中的每個人都在不知不覺中變化,尤其是川,玩電腦開始有節製,定時定量地玩,不象以前簡直永無止境,仿佛生命就用來玩電腦。用來看書的時間漸漸多起來,成績也有所提高,以前沒有胡海成績高,現在和胡海不相上下,在家裏學著自己洗襪子和紅領巾,並且耐心地照看弟弟。當然,這些變化是在一次尖銳的鬥爭以後逐漸產生的。


  記得當時因為屁大的一點事,川又擺出以前貫有的那種冷漠、憎恨、暴躁的表情,以為雪仍會讓著他,求著他回家,求著他吃飯,他蹲在院子裏,雪惡狠狠地對他說,如果你想回這個家,那你就得老老實實聽我的,如果你仍然用先前那種不識好歹、不懂禮數地態度對我,那我立馬雇一輛車把你送到你爸那兒,而且,一旦離開,就絕不會讓你再回來,你自己考慮清楚,你已不是從前的你,我也不是從前的我。


  最後他妥協了,不是由衷的臣服,但他已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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