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山水蒼茫
秦王的眼前浮現出荊軻被處死後，全國上下的臣民們都在向視死如歸的英雄荊軻致敬，他取得了最輝煌的結局，他讓後世的人們記住了他的名字，秦王閉上眼睛，仿佛在輕聲對他自己說，現在的我已經不同，我知道自己無法選擇怎麽死，但我可以決定如何麵對死亡。
大殿內外的人黑壓壓一片，卻安靜得可怕，唯一的聲響來自於秦澗和雪。
雪因為肩膀的疼痛不再走神，她漸漸進入狀態，越戰越勇，她與秦澗的功力不相上下，二個人的劍鐺鐺鐺連聲撞在一起，此時，劍的呼嘯聲，奮力出擊的呐喊聲，粗重的喘息聲，在空氣裏不停回蕩。
突然，一個女子尖銳的哭喊聲響起來，哥哥。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向一點，大家都屏息觀看闖出來的究竟是什麽人。
秦澗和雪一時也無法再打鬥下去，二個人停了下來，回頭觀看。
那是個貌若天仙的女子，黑色的頭發像是流動的黑墨披在身後，眼睛圓潤而烏黑，長長的睫毛像霧一樣，肌膚仿佛花瓣一般。陽光照在她拖在地上的粉色長袍，泛出華麗的光澤。
她撲到秦王的身邊，扶著秦王的肩膀，抬頭哀聲地向荊軻叫道，哥哥，不要啊。
大殿中呼嘯的風，吹得她的長發和長袍在空中飛散開來，那些紛紛飄落的雪花，落在了她長長的睫毛上麵。
秦王把頭埋在她的懷裏，低低地叫，耶羅，我的愛妃，你怎麽來了。
荊軻則把長劍扔在地上，他蹲下身子，那隻左臂伸出來，手指撫著耶羅的臉，顫聲道，好妹妹，你還活著，我一直以為你已經不在了。
耶羅哭泣道，我也以為你已經不在了，我扮成醫師混進宮來，想著有朝一日為你報仇，但是….
耶羅不再說話，她低頭用一隻手輕撫自己的肚子，她已經懷有身孕。
秦王蒼白而疲憊的臉上努力露出笑容，不要傷心，不要哭泣，虧你還是個醫師，小心動了胎氣….
眼前的畫麵太溫馨了，所有的人都感動不已，為失散多年的荊軻兄妹能夠重逢而歡喜，就連秦澗也暫時忘了仇恨，他目光中的寒冰正在融化，忽閃著若有若無的淚光。
雪也不例外，她盯著耶羅嬌嫩得仿佛軟雪般的臉龐，突然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耶羅原來就是千年之後的江南。
雪隻感到眼前一陣暈眩，她簡直懷疑是這個世界太小了，還是因為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光澤的幻影，但是她使勁眨眨眼，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肩膀，淺藍色的長袍暈染開鮮紅的血跡，這疼痛感是那樣真實。
雪望著耶羅點綴著淚光的臉孔，她忽然想起那天，江南的臉孔浮現在辦公室的玻璃前，她的神情那樣迷人，讓人留戀，卻又感覺那張麵孔隨時會消散不見，當時的雪幾乎凝固在她的窗前。
她緩緩地伸出手，隔著玻璃撫向她的臉頰。
江南的臉頰仿佛精致的瓷器，窗外的雪都不敢用力，然後，她看到她微微顫動的睫毛，那睫毛好長好長，二片羽毛一般，在空氣中飛起來又落下，雪在窗外大氣都不敢出，就這樣一恍神一刹那，千年的光陰已經過去。
雪木頭一樣杵在那裏，身上落滿了雪花，她抬頭望著天空，她看見那湛藍的天空伸出密密麻麻的觸角，那不斷滋生的觸角轉眼變成濃密的枝葉，綠油油的枝葉，整個天空像翻倒的油漆，無雜質的綠，然後，又開出潔白的花，漫山遍野地落下，無數純潔玲瓏剔透的花朵，叫耶羅花，這花兒開過了，那些被情傷害過的人便洗卻過去傷痛的記憶，重新開開心心地去找尋屬於他們的愛情。
梅看到雪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仍然像個呆子一樣，真是著急。
他急步上前，推一推她，在她耳邊短促地說，逗號痣，你快走，快離開這裏，剩下的事由我來處理。
雪仿佛瞬間驚醒一般，她抬頭望著梅火紅的瞳仁，心裏明白，現在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雪乖乖地點點頭，她戴上指環前，戀戀不舍地輕聲道，再會了，梅花眼，你要多保重啊，我一定會再回來的。
然後，她輕喝一聲，雪人。
一道眩麗的光芒拉長著尾巴沿著雪的手指從空中劃過，雪的身體漸漸凝固，在她徹底變成一個雪人之前，她又聽到那首蒼涼而嘹亮的歌，
山兮自蒼蒼，水兮自茫茫，世事竟如何，竟如何兮竟如何；暑兮往寒來，白發終有期，孤客更南飛，更南飛兮更南飛。
我從夢中醒來後，隻覺得渾身酸痛，左肩膀無法抬起來，一動就疼，頭也很沉，試著要趴起來，卻又躺了下去。
我在床上昏睡了一上午，中午川放學回來，我無力地看著他，柔弱地說，媽媽病了，今天你給做飯哇。
川痛快地說，行，做什麽飯。
我說，煮上粉絲和方便麵，荷包上二個雞蛋，除了這個，你還會做別的嗎？
川笑了，那倒是，那我就做了啊。
吃飯的時候，不知為什麽，我覺得今天的方便麵分外好吃，跟我煮出來的味兒都不一樣。
我滿臉幸福地看著川，你做的飯真好吃，比我做的口感強多了。
川聽了，拿吃驚地眼神瞪著我，隨即說，你快饒了我哇，這樣的話，以後豈不是天天都得給你做飯吃。
我大方地說，沒問題，你給我做飯，我給你做作業。
川聽了，拿更加吃驚地眼神瞪著我，仿佛腦門子上打了個悶雷。
然後，他看著我，我看著他，二個人哈哈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