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英盡塵緣 殊途何歸
“七哥哥,你能來我很高興,師太說我塵緣未盡,現在最後一點牽掛也可以了了。”
裴英姬一身青衣,手執掃帚,頭上沒有了那一握如雲的青絲,幹淨光潔的泛著一絲青色,隻那張臉依然是帶了一絲英氣的明豔,額間卻已經褪盡了之前難消的一絲戾氣。
“英娘,你又何必如此?”王豔瞳的嗓音淡淡的,沒帶一絲的感情,或許也是有的,愧疚,是對她吧?
裴英姬心裏不知該是如何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對她帶了一絲的情感說話吧?盡管愧疚從來就不是他想要的。
“七哥哥,你知道嗎?以前我的脾性不好我是知道的,一開始卻不是這樣的,不過你也許記不得了。我隻是想要你注意到我而已,那怕是生氣也好,我對你身邊的一切事物都盡力的刁難,想讓你可以看見我,可是你每次都是笑笑就過了,可有可無的。別說其他,你連生氣於我來說也成了奢望。”
“你何必如此執著?”王豔瞳輕歎道。
“我沒有辦法啊!”裴英姬輕抬起頭,一向爽朗的嗓音像是被眼淚浸濕了的感覺,糯懦的,
“我小時候第一次見你,就看上了,長大了就相中了,現在是癡迷了、入魔了,再沒有回頭的可能。”
“那就回去吧!”王豔瞳輕聲道,“現在回去再成一次親,先前的事我對你不起,何必對自己如此?”
“七哥哥。”裴英姬苦笑道,“我沒有怪你,真的。我真的你不是有意如此的,可是就是想明白了如此我才放下的。七哥哥,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王豔瞳道:“什麽原因?”
“七哥哥,成親對你來說,是不是也可有可無的?你別忙著回答我,或許你會對我很好很負責任,可是最多也隻能如此了是不是?”
王豔瞳有些驚奇的看著他,卻還是點了點頭:“是。”
“嗬嗬···”裴英姬笑的有些落寞,“七哥哥,或許對你來說,新娘是誰並不重要,可是對我來說不一樣啊——你是我這一輩子唯一認定的人,我傾了所有的感情,所有的希望所要陪伴的那一個人啊!那天你毫不猶豫的就消失時我就想通了,那個時候你確實不是刻意要躲開這個婚禮的,你是根本就忘了下一個時辰就要成親了吧?所以我就清醒了,我怎麽能接受我的下半輩子對著一個連生氣都不會的男人,這樣我如何對得起我的一腔深情?”
“英娘,我很抱歉!”王豔瞳看著她的眼淚決堤而下,想了想,執起手帕為她抹去,歎道,“既是如此,我離開就好,你何必離開?”
“七哥哥。”裴英姬終於哭出聲來,“不一樣的啊,我已經認定了的,就不能再看別人了。隻是再也得不到,我還留在這個俗世裏做些什麽?”
王豔瞳再不能說些什麽,隻是陪在一旁,看她哭著。
半響,裴英姬停了啜泣,輕聲笑道:
“七哥哥,你走吧!現在我是真的放下了,再不會執戀了。”
見王豔瞳臉上憐惜的神色,她又笑道,“走吧,師太看見又說我塵緣未盡了。對了,七哥哥,雖說不該,我還是想說一句,你我如今不能完成婚姻,怕是不如人意,你···保重!”
“多謝!”知她的意思是什麽,王豔瞳道聲謝。有些事,他疑,卻不能說些什麽。
看她半響,終於轉身回去,至此檻門內外,再不糾纏。
回道山莊,王豔瞳先去見了成淩霄。
“師父。”
“回來了?”成淩霄抬頭看他一眼,歎道,“英姬那孩子執意留下?”
“是,仆對不起她。”
“說這些做什麽。過剛則易折,英姬那孩子的脾性你我也不是第一天知曉。”
王豔瞳便不再多說什麽,辭了成淩霄就回到自己的院子。想起趙煙樹還要對秦引痕用藥一事,便去了她的院子,想著也許可以幫忙做些什麽。
南宮娬兒去開的門,見著門外人時驚了一跳,隨即笑道:“七公子,別來無恙!”
王豔瞳也愣了愣,說道:“南宮娘子好久不見!”
趙煙樹和秦引痕在一邊臨時改成的藥房裏,小數和幾個女使在一邊幫忙,趙靈扇心疼秦引痕,也跟了進去,兩人便在外間等著。
聽說這成淩霄便是王豔瞳的師傅時,南宮娬兒隻覺巧合不已。
過了幾日,秦引痕體內蠱毒盡去,隻是多年受病痛折磨,身體一時還難以完全康複。趙煙樹打算等他適應了一些再啟程回去。秦引痕多年病痛一去,人也開朗了許多,許是兩人長得相像的原因,他和趙靈扇尤其相處的好,小數常打趣兩人是不是失散了的父子什麽的,倒是把趙靈扇鬧了個大紅臉。
其實兩人相差也不過十二三歲,說是失散的兄弟倒是有些道理。
南宮娬兒早去見過了成淩霄,成淩霄聽她說了來意後驚異悲傷不已,一直雲淡風輕的麵上突然間竟顯出些蒼老之色,南宮娬兒見狀,便告辭離去。
次日,成淩霄親自去到趙煙樹他們住的院子,見到趙煙樹時竟抱拳躬身執了一禮,趙煙樹一驚,忙攙扶道:
“成老,你這是做什麽?”
成淩霄道:“不敢相瞞,老夫四年前就想過,如果樹娘今年來到磐石山,就表示引兒那孩子你是能治好的,也就打定了注意將有一事要勞煩樹娘。”
趙煙樹道:“成老有什麽盡管吩咐便是,奴家定當盡力。”
成淩霄便道:“老夫想勞煩樹娘去救一位故人,那人也是中了蠱毒,算算時日,隻怕是將要毒發了。”
趙煙樹自是不會推辭,隻是想到了秦引痕還小且身子剛好些,便想先把他送回汴京,成淩霄自是無有異議,告知了趙煙樹詳細訊息,便如此定了下來。
次日,成淩霄又一次見過南宮娬兒後,南宮娬兒幾人便辭了眾人離去,目的地是花霧堡。幾人都是隨性之人,也不多做留戀,倒是趙靈扇和秦引痕依依不舍了好久。
又一日,趙煙樹也帶著秦引痕離開,王豔瞳讓一個會趕車的婦人和一個機靈的女使跟了去。臨行時,成淩霄命人送來一幅畫像和一張紙,畫上是一女子,麵上的多處傷痕使他看不清楚本來麵目,畫卷背麵是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孩子名字···秦引痕···不是親身···追殺···秘密。
紙上是成淩霄的解釋,說這是當初救下的婦人當時的模樣還有那婦人唯一的幾句話,說完也就離世了。
趙煙樹默不作聲的收下,拜托來人對成老轉述一聲謝意。
馬車緩緩離開,留下兩條彎彎曲曲,深深淺淺的痕跡證實了她在這裏曾待過的短暫卻又跌宕起伏的時日。
塵世大夢一場。
人生又在何處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