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鳳歸來:我在心軟,不是恥辱
“五小姐,您的恩德,賤妾此生不忘!”七姨娘眼圈一紅,跟著就要跪下去。兒子回去就跟她說了,那個叫天章的,突然闖進他的院子想要打他,當時自己還在懷疑這是不是五小姐做的呢!因為,現在誰都知道秋嬤嬤是五小姐的人,她的兒子做的事,肯定是秋嬤嬤吩咐的。
現在想想,七姨娘當真是要羞愧得沒法見人了。今天要是五小姐不保他們,怕他們母子就都沒有活路了。
傅華衣淡淡道:“你帶好玉堂,就是對我最大的感恩了。”
“是,是,多謝五小姐!”七姨娘連忙抹著眼淚,歡喜地答著。
傅華衣送他們回了院子,把其他人都遣退,隻留下幾個信得過的。關了門,問傅玉堂:“玉堂,今天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會跟天章打起來?”
傅玉堂搖頭:“我也不知道,傍晚的時候,我正準備去找五姐姐玩,經過園子裏的時候,他突然從假石後麵撲過來捂住我的嘴巴就想打我。”
“他有沒有說什麽?”
“沒有。”傅玉堂搖頭道,“他打不過我,被我打的時候也不叫,好像怕把別人引過來一樣。”
傅華衣沉聲道:“他一個下人,無緣無故的,可不敢對你動手。看來,就連打你也是有預謀的。”開始,她以為是天章為了什麽事看玉堂不順眼,所以跟他打了起來。秋嬤嬤怕他挨罰,就先下手為強,以玉堂會武功為條件跟大房合計著弄了這麽個計策,往玉堂和七姨娘身上潑髒水。
卻沒想到,一開始天章對玉堂出手,就是為了挑事的。但是他打人不成反被揍,卻暴露出玉堂會武這事,他們自然就緊跟著安排了後麵這一手。
看來,不管她怎麽立威,不安份的人還是要不安份的。
世人都覺得自己很聰明,對於傳言多是不信的。就像大房那幾位一樣,哪怕一次次栽在她手上,也從不覺得是自己不如人,隻以為都是父親在偏幫著她罷了。所以,她們想盡一切辦法,找準一切機會地挑釁她,打壓她,無論敗了多少次也毫不退縮。因為,隻要讓她們成功一次,那麽傅華衣也要死到不能再死。
她們是絕不會對她手下留情的,隻要給她們一個機會,她們會群起而食之。傅華衣明明知道,縱容她們是放虎歸山。可是,她能氣她們,甚至用各種方法讓她們憋死,卻終於是做不到親手往她們身上捅刀子,送她們上黃泉路。
於是這你來我往的鬥爭,便永遠無止無休!
忽然感覺到在後院跟這群人糾纏,好生無趣。傅華衣對傅玉堂母子道:“往後,你們能不出門就盡量別出門了。玉堂會武功的事父親雖然沒有說什麽,但是大夫人和幾位少爺怕是心裏會有想法的。此後照顧玉堂可要多加小心,尤其是飲食方麵。”
“是,賤妾知道的,多謝五小姐關心。”七姨娘連忙行禮。傅華衣對傅玉堂的武師道:“蔚師父,往後還要勞您多操心了。”
“小姐客氣了,能夠照顧小少爺,是蔚海的福分。蔚海定會竭盡所能,保護好小少爺。”蔚海連忙抱手應道。他是江湖人,當初被仇家追殺,身中劇毒險些喪命,是華洛救了他。四年前,七姨娘從華洛這裏得了他的地址,說是華洛擔保的,請他進傅家給傅家四少爺做武師。華洛對他有救命之恩,他自然是義不容辭。而且行走江湖的人,誰不希望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再四處飄泊?
四少爺年齡雖小,卻十分聰明伶俐,天姿不錯。另外,華洛也給七姨娘介紹了一位文師,秀才出身的包宏生,包宏生把孩子教得好,尊師重道,十分知禮。他跟包宏生都很疼這個弟子的。
傅華衣微微點頭,吩咐道:“下次不管誰再提起這件事,還是按之前說的,無論如何要否認到底,其他的就當一慨不知。”
“是!”
“往後玉堂來我這裏的時候,多派兩個信得過的人跟著。我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傅華衣一路未語,明顯心情很低落。
越影跟在她身後,小聲地將剛剛打聽到的,關於洪家的事一一道來:“小姐,我已經打聽清楚了,洪淵是吏部尚書洪慶克的獨子,也是嫡子。洪慶克的正房夫人叫韋蘭纖,是其門下中郎將韋英超的嫡親妹妹,雖然出身比不上洪慶克,但夫妻二人是青梅竹馬,感情很好。洪慶克隻有一位姨娘,就生了一個女兒洪媛,是洪家三小姐,已經嫁出去五年了,而那位姨娘早在多年前就沒了。
韋蘭纖一共生了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兒子就是洪淵,兩個女兒其中二小姐洪蝶在五年前嫁給了韋英超的嫡子前任探花郎韋思懷,是親上加親。四小姐洪靜的夫婿是西北營一名千夫長,叫榮彭許,出身低微,但有實幹,是洪四小姐自己相中的。洪大人夫婦是一對很開明的父母,他們兄妹四人感情十分要好。總的來說,洪淵在洪家不是受寵,而是非常的受寵。據說當年他死時,洪夫人一病就是兩個月,差點兒就跟著沒了。”
傅華衣隻是聽著,沒說話。
越影問道:“小姐,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傅華衣看了她一下,還是沒說話。越影小聲嘀咕道:“啐,我就知道是心軟了,還不承認。真傻,別人對你好,你就對人好那是正常的。別人想要你的命,你還不肯動手,等著死在她手上了,就不心軟了嗎?”
傅華衣腳步一頓,回頭淡淡道:“我是心軟那又如何?別人怎麽狠那是別人的事,任他鬥轉星移,我隻要做我自己就夠。我可以折磨他們的神經,我甚至能讓他們氣到心髒暴開,肝膽俱裂,可是我永遠也不會親手舉起屠刀砍下他們的腦袋,因為她們與我流著一樣的血。這並非善良,也不是軟弱。我不覺得,這是一種恥辱!”
她可以恨,可以報仇,可是那些仇恨卻沒那個資格讓她淪落到完全喪失人性,泯滅良知的地步。
她可以想盡辦法地氣死那群她討厭的人,但是卻絕不會去要她們的命。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嫡庶之分,身份貴賤,環境決定人的個性。嫡女討厭庶女,庶女嫉妒嫡女,這是人與生俱來的七情六欲做怪,沒有人天生就是惡毒的。
這天底下,一千個世家裏麵,有九百九十九個家庭,嫡女庶女之前都有矛盾。大房兄妹幾個看輕她,這是大勢所趨,雖然他們想要她的命,的確是狠毒了一些。
她不喜歡他們,她整頓他們氣他們,可是她不會要他們的命。這是傅華衣的行事原則,哪怕最終她失敗以後死在他們手上,她也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哪怕別人說她傻,罵她愚蠢。無論她們領不領情,相不相信,她都不會介意,隻要做自己就好。
真正到了生死那一刻她才明白,她真正想要報複的人並不是大房,而是那些害死她娘和曾姥姥的仇人。隻要大房的人安份點別來找她麻煩,她是可以不與他們計較的。
越影沒想到自己的不滿,會讓傅華衣說出這樣一段話,她連忙捂住嘴,嗬嗬傻笑了兩聲。
傅華衣轉身繼續往前走,越影踩著小碎步跟在身後,走了會兒,忍不住雙手豎起大拇指,對著傅華衣的背影,張嘴無聲道:“小姐,你真棒!”
一開始,越影的確覺得傅華衣對傅宇藍和傅傾城心軟是一種很白癡的行為,可是聽了傅華衣的話以後,越影忽然發現,這個小姐忽然在一瞬間,變得這樣可愛而迷人。
是啊!大房幾個兄妹不把小姐當成一家人,千方百計地想要小姐的命,她就覺得他們全都該死,心狠手辣。
可若小姐也千方百計地想要取他們的性命,那難道就不是惡毒心腸嗎?這樣的小姐才是最真實,最坦然的,她那樣修整大房的人,整得他們頻頻吐血,卻仍然可以坦然地說,我的確對他們心軟了。
她一邊說著,我可以折磨他們的神經,氣到他們心髒暴開肝膽俱裂,一邊說她在心軟。不怕別人說她愚蠢,不怕他人說她做作,不怕外人說她虛偽,這就是她的小姐!
她的確心軟了,的確手下留情了,否則憑她手中掌握的東西,輕鬆就能巔覆傅家了,她沒有撒謊沒有誇大。對傅家的人心軟,對傅家的人手下留情,那是恥辱嗎?
不,這世上誰也沒有她家小姐這樣的胸懷。
她永遠知道自己最想做的是什麽,最應該做的又是什麽,她敢做敢當敢認。無論她表現得有多麽的狠辣,無論外界是怎樣的狂風暴雨,無論她曾經經曆過什麽,她心中自有一稈尺,永遠都在丈量著良知,正義,與人性。
越影看著傅華衣安靜走著的背影,圓滾滾的眼睛明亮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從前,她一直隱約覺得小姐其實是配不上她家主子的,隻是因為主子喜歡,所以他們才不得不附從。可是如今,越影決定了,從今往後無論小姐做什麽,她都會打從心底裏支持,再也不問,再也不抱怨了。
從現在開始,小姐不再隻是她的任務,她將從此成為她心裏的主母,除了主子,誰也不能替代。
“這樣,也叫心軟麽?”一個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路邊一棵桂花樹後。月光下,黑色的布巾蒙住了一切,隻露出他兩隻烏亮深遂的眼睛。
望著兩個女人的背影,那墨到閃亮的瞳中浮起些許的困惑與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