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鳳歸來:當眾銷毀,以正風氣
站出來跟傅華衣搶畫的人,自然就是剛才那拿碟子砸人的七公主蘭若姿,這還當真是冤家路窄。因為二人的同時現身,很快就有聽客自動地將故事中的三位主角套用到了她們兩個和白洛塵身上。
美女變醜,三年無出,再加上一個身份高貴的漂亮姑娘,這個故事分明就是在含沙射影啊!
頓時那些之前爭著吵著要買畫的人全都安靜了下來,八卦的目光在兩個女人身上來來去去,一個是身份高貴的公主,一個是左相大人心係的前妻,這下可有得好戲瞧了。
蘭若姿坐在二樓包廂,傅華衣也在二樓,中間是一樓大堂,現在她們等於是麵對麵站著了。看到蘭若姿現身,傅華衣微笑著盈身一拜:“靜安給七公主請安,七公主萬福!”
哼!蘭若姿自鼻腔裏發出一道鄙夷的輕哼,冷笑問道:“傅華衣,你要那把傘做什麽?難不成想要撐著它站到城樓上,叫人好生驚豔一番?”
蘭若姿這話才問完,頓時就聽茶樓裏響起一連片的哄笑聲。一樓的人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看清此時傅華衣的樣子,但即便是沒見過,誰又能不知東鳳第一醜八怪的模樣,那樣一個肥豬身形,還想跟剛剛那畫中仙女一樣,撐傘站牆樓,她也不怕直接踩垮城牆掉下來。
“公主,您越來越會說笑了!瞧這些人笑得多歡樂。”傅華衣泯唇一笑,道,“靜安之所以要這把傘,其實是想拿來撕爛!”她說的淡然隨意,卻是一句話就讓喧鬧的茶樓又安靜了下來。
蘭若姿臉上笑容一收,怒喝:“放肆!本宮的東西,豈容你這等一身髒臭之人沾染。你竟還想破壞它,好大的膽子!”
“公主此話怎講?”傅華衣笑道,“方才寧先生還說這把傘不賣,卻不知它何時成為公主的東西了?”
“笑話,本宮……”蘭若姿正要說話,傅華衣哧哧一笑,接過去:“靜安想起來了,公主方才說過,這把傘,本宮要了。”
“哼,本宮還以為你耳朵聾了呢!”蘭若姿得意一笑,傅華衣客氣地一揖,抬頭笑道:“勞公主掛記,靜安耳朵十分好使。非但記得公主說過想要這把傘,也還記得寧先生說,這傘是錦鏽衣坊的趙掌櫃,他並無權處理。是以,這傘應該是趙掌櫃的,怎地卻成了公主之物?難不成這天底下的東西,隻要公主說一聲你想要,便都是你的了嗎?”
蘭若姿臉色驀然一青,她的確聽說過最近傅華衣很不好惹的話,但是這個從前任她怎麽收拾都不敢吭一聲的醜八怪,今日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找她的麻煩,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她站在窗邊大氣地一甩袍袖,仿佛鳳臨天下一般,昂首狂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本宮想要的東西,莫說是一把破傘,便是這整座茶樓又如何?本宮看中他的東西,是他趙掌櫃的榮幸。哼,不識抬舉!”
說最後四個字的時候,她吃人一樣的目光落到傅華衣身上,明顯是罵她的,卻不料傅華衣隻是點頭,冷冷應道:“公主說的是,便像公主相中我夫君一樣,這也是靜安的榮幸!公主放心,聖上已令夫君休了我,靜安很識抬舉的,絕不敢再與夫君有所往來。”
傅華衣有意引導大家將後麵四個字連著前麵的一起聽,頓時變成了蘭若姿在罵還沒有到場的趙掌櫃。分明是她想要趙掌櫃的東西,人家掌櫃也沒說不給啊,這不人還沒來嘛!她強要就算了,強要過後還要罵人家不識抬舉,見過這樣蠻橫霸道的人嗎?
還有傅華衣話中的意思,是不是在說正是因為七公主相中了左相,所以聖上就下旨逼迫左相休妻另娶七公主?這個七公主不要臉的搶臣女夫,還要公然欺辱前妻,簡直就是目無法紀,無量無德啊!
怪不得,當初左相怎麽也不肯休妻,還要傅大人求到聖上跟前,才由聖旨來逼他休妻。有哪一個父親,舍得女兒受這樣的委屈,傅大人那就更加不可能了。你前沒聽說嗎?不久前,為了保住女兒的性命,他還在禦書房外跪了大半天的。這樣疼女兒的傅大人,明知女兒女婿感情好到不得了,怎麽還可能去求聖上讓左相休妻,那分明就是被逼無奈啊!
而左相大人,雖然被迫休了妻,心之所向卻不受自己掌控,一句‘山盟雖在,錦書難托’直是使人聽來愁腸百結。傅五小姐一聲‘怕人尋問,咽淚壯歡’,更是叫人聽了肝腸寸斷。皇家不要臉啊,竟為了一個公主的私欲,強形拆散這樣一對有情人了,太無恥了!
有道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在這皇權時代裏,最狠莫過於書生手中的筆杆子,落到一些把道德法規當成信仰的酸儒手中,他們的筆誅口伐,能將人活活整到死。那底下的聽眾多是仰慕左相才華而來的文人,他們中甚至大多都已經有功名在身了,雖然他們還不敢公然指責皇家無恥,卻已經開始議論七公主仗勢欺人,無法無天了。
很快,有人將方才七公主拿碟子砸那飾演‘傅華衣’的說書人額頭的事又提了出來,這事是大家都看到了的,蘭若姿想要抵賴都沒用。
什麽妒婦啊心狠手辣啊,仗著身份欺負人啊!書生們的議言根本就沒有藏著掖著,蘭若姿自然是聽到了。她不由暗咽了一口血,雖然恨惱卻知此時不能失去了理智。以她一口之言,豈能爭得過這麽多書生,而且這些窮酸儒最是固執了,不會像那些在朝官員一樣,因為怕得罪聖上,所以有話也不敢說。
有道是百口莫辯就是這樣說的,所以,隻能轉移視線,把話題引開。忍住狂飆的怒火,蘭若姿咬牙道:“傅華衣,你休要顧左右而言他。本宮說的隻是一把傘,卻被你如此歪曲,你居心何在?別人的東西,你有什麽資格撕爛?你說本宮仗勢欺人,你這又算什麽?”
“靜安隻是說,想要將之換回來,當它成為我的東西後,我會將它撕爛,並非公主說的要就此撕爛。靜安從未說過公主仗勢欺人,汙蔑皇族的大罪靜安承受不起,還望公主高抬貴手。”傅華衣淡然應著,十分恭敬地一揖。
她的確沒有明說,可是她的話難道不是那個意思嗎?現在聽她再說這話,倒好像是自己公然往她身上潑髒水,給她強加罪名了。蘭若姿氣得直噎氣,她惱火道:“這滿茶樓的客人皆以為此傘為上等珍品,理應好生收藏,你卻想要撕爛,是否覺得各位公子們都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醜八怪,別以為就你一個人會借刀殺人,本宮也會。
蘭若姿這一翻話,的確令那些誹言論她的聲音小了不少,許多視線落到了傅華衣身上,卻並沒有如蘭若姿一樣引起太多的喧嘩。
傅華衣也沒有半點緊張與著急,她微微揚起嘴角,聲音輕緩而清淅:“公主,靜安隻聽到各位公子想要買畫,並無人說過要買傘。傘是好傘,寧先生這一個故事卻不是好故事。那書生與少女本是青梅竹馬,在少女未曾不幸毀容前,二人也可算得上才子佳人,兩情相悅。
少女的父親嫌貧愛富的確不對,然少女本無錯。她十年的省吃儉用,當掉自己所有值錢的首飾隻為供養書生讀書生活。若是沒有她,那手無縛雞之力的窮酸書生早已餓死街頭,又何來後麵的才高八鬥,一朝高中?
嗬,說什麽娶她是被逼無奈?簡直可笑至極。是少女的父親害他家道中落的嗎?倘若他當真不喜歡少女,當初就不該接受她的饋贈。要知道,若非心儀於他,少女何故寧死不肯退婚?若非二人有婚約在身,少女何苦十年如一日地如此辛苦的助他?
可是他,一邊享用著少女給的錢物吃飯讀書,卻在她不幸遭遇毀容後,嫌她貌醜如鬼還理氣壯。如此忘恩負義的小人行徑,直是叫人聽來遍體生寒,連番齒冷。”
說到後麵,為了不被人打斷,傅華衣的聲音已然是越來越快,越來越淩厲:“分明是明媒正娶,卻對結發妻子百般厭棄,背著她外置妾侍便也罷了,最終還滅妾滅妻。這個故事說得好聽,是一段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其實說白了,根本不過是一場無媒苟合的肮臢勾當。禽獸尚且懂得反哺,那書生十年寒窗,卻未識來何為禮儀廉恥,知恩圖報,做出這等醜事還好意思沾沾自喜?簡直是恬不知恥!
朝庭外的江湖上有句話,叫做仗義皆是屠狗輩,負心每是讀書人。這世間便是有了此等無恥小人,才會令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汙盡了天下讀書人的名聲。雖然……”
說到這裏,她停了下,才神色冰冷地望著氣得麵容鐵青的蘭若姿,傲然道:“雖然這僅僅隻是一個故事,然而靜安以為,這把被稱為書生與漂亮仙子訂情信物的傘,根本就是在借由這個故事鼓勵忘恩負義,聳勇無媒苟合,提倡寵妾滅妻,違逆人格道德,似這等汙穢之物,理應當眾銷毀,以正風氣!”
所有人都被傅華衣的話給說得怔住了,因為她說的一點兒也沒錯,他們都被那三幅圖中完美的畫麵所吸引,竟忘了去追尋故事的本質。
若非發妻十年如一日的相助,那書生何來的今日,他的所作所為,可不正是忘恩負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