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鳳歸來：昏迷初醒，要去傅家

  傅華衣緊咬牙關，即便是在睡夢中秀眉也不曾暈開。晶瑩的水珠自眼角無聲滾落……讓我再柔弱一次，在這個神智迷糊的時候，在這樣一個與母親的懷抱一般安全溫暖的地方，再放縱一次，最後一次……


  唉，無聲的歎息響在她耳邊，仿佛遠似天邊，又似乎近在咫尺。傅華衣實在是太累了，這一合眼，一夜就此過去。等她再次睜開眼睛，天已然大亮。


  “小姐你醒了，可巧了，這粥剛剛涼到正好食用。”才睜開眼睛，床邊守著的婢女即刻笑著將她扶起靠坐起來，走過去將桌上涼著的湯盅端了過來。傅華衣接過湯盅，自己一勺一勺舀起粥往嘴裏送，一點不客氣。


  婢女站在一旁，笑著對她說：“大夫說小姐隻是氣虛體弱，勿需用藥，得好生補血養氣。這是華家善仁堂藥鋪開出的藥膳，聽說養氣血的效用可好了。”她說這話笑得天真似不諳世事的孩子，暗中卻在細細打量傅華衣的反應，然而最終卻是一無所獲。傅華衣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話，喝粥的動作優雅順暢，沒有半點停頓，也沒有施舍給她一個眼角。


  琉璃一樣清澈的瞳孔因為她低垂著眼瞼，叫人看不到她的神色是否也是這般無動於衷。喝完了一碗粥，她將碗遞過來：“再來一碗！”


  婢女：“……”真不客氣啊！


  連連喝完了三碗粥，傅華衣才問：“你家主人可有說我不能出門？”


  婢女回道：“主子送小姐來這裏時說了，小姐便是這院中的主人，婢子一切聽候小姐差譴。”


  怎麽不問她是誰她主子是誰想幹什麽這是哪裏，這才是正常程序不是麽？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她不會緊張好奇害怕麽？這個傅五小姐真是個怪人，她從來就沒見過這樣的大家閨秀。不過，她一身屍斑腐肉卻還活著，本身就已是件大奇事了，其它事再怎麽怪好象也沒有這事怪。


  “小姐，您這是……”傅華衣下床去衣櫃裏翻出了一件純白色為她準備的外衣穿上，動作迅速地係帶盤扣。婢女不解詢問，傅華衣冷淡應道：“我要去傅家。”


  “可是小姐……”


  “你想違抗主令軟禁我？”


  “奴婢不敢！”婢女連忙躬身行了禮後，解釋道，“奴婢是為小姐著想。如今街上都在傳，說小姐昨晚江麵浮屍，冤魂索命。您現在臉上斑紋嚴重，出門給人看到，隻恐有性命之憂。傅家也不會讓您進門的，且您傷勢如此嚴重，不好生將養，將來留下病根，可怎麽是好。”


  “我自有主張。”傅華衣穿好衣裳坐到妝台前坐下，“你家主子想要我的報答，讓他去傅家找我。現在，我需要一雙套袖，白色的。”


  “小……”婢女還要勸說，傅華衣一個冷眼掃過來，立即讓她雖不滿卻還是乖乖住嘴，無聲退出門去拿套袖。


  銅鏡中映出一張醜陋如夜叉般的臉，傅華衣抬起手指輕輕觸撫那一雙被臃腫推擠到變形的眉眼和頰上烏青醜陋的斑紋。


  猶記得，三年前鏡中自己的稚嫩與青澀。彼時她還在天真地夢想著嫁進邵家後平靜安寧的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猶記得，莫名被換了新郎時，看到溫文爾雅的白洛塵，她也曾認命地想，要從此安份守己做一個好妻子相夫教子，平安一生，再不讓娘親操心。


  猶記得，穿上郡王府的嫁衣時。她雖滿心不願，卻仍有一個微小的人兒偷偷藏在心底一角小聲對她說，相信他吧，相信他吧！有華家掌權人的身份在他會對你好的，或許賢名在外的他並非那般淺薄之人，娶你是他親口答應的。信吧！再相信一次……


  倘若，她仍是曾經的第一美人，這一切不幸還會發生麽？


  一張醜麵，試出人心萬萬千。娘說的沒錯，男人愛的果真隻有美貌與江山。


  因為她的天真，娘親被生生氣歿，曾姥姥莫名亡故，她清白被毀華家被奪，人也被打死後被當成臭雞蛋一樣隨便扔進河中……直到臨死前那一刻，她才終於明白了娘親的用心良苦。


  沒錯，她的確是死了，被蕭家的如夫人親手打死。可是因為華家世代行善積福三生，她命不該絕，華家更不該斷子絕孫。所以老天爺又讓她回來了，回來向一切欠了華家欠了她的人討回公道，回來撕爛所有踐踏欺辱過她的君子身上虛偽的華麗皮囊。


  娘親，你且看好，女兒絕不再叫你失望心傷。一步一攀從江麵浮屍爬進繁華都城，女兒會讓人知道，誰才是這弱肉強食的殘酷世界中最後的主人，誰才是豺狼虎豹群中最勇悍的叢林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