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天譴
李氏很想將女兒接到杜家細心照料，可看女婿比她還要專心，便放下了這個念頭。
杜顏顏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眾人都默認不再多提一句。
鳳暮離也就出現了那一日，後來紀二回來，被派出京時，便跟著走了。
所有人都認為，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吧。
杜顏顏依舊是站在一團迷霧之中，看向走過來的貌美女子。
“高祖母，你來了？”不知為何，杜顏顏覺得有些委屈，“他們都很擔心，可我也沒法告訴他們。”
她能感受到外麵的人對自己的擔憂，但是卻睜不開眼，張不開嘴。
女子過來輕輕握住她的手，“顏兒，我來陪你最後兩個月。”
“什麽意思？”杜顏顏突然心裏一緊，看著麵容漸漸清晰的女子，竟然跟自己有幾分相似。
身下一輕，便覺得自己像羽毛一樣開始輕飄飄地下墜。
杜顏顏也不覺得慌，畢竟她的手還被抓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緩緩降落在一座兩進的院子中。
“高祖母，這是？”杜顏顏看著人來人往的下人，已經混合著裏麵婦人撕心肺裂的叫喊聲，一時有些不解。
“這是生。”女子依然拉著她的手，輕聲道。
生？
杜顏顏歪頭有些不明白，就在要問的時候，就聽見一聲悲鳴夾雜著淒慘的喊叫聲。
然後，戛然而止。
“生了生了，老爺，生出來了。”這是產婆的叫喊聲。
杜顏顏被帶著到了屋裏，就像是一個透明人一般，所有人都在她們的身邊穿來穿去，但是也沒人察覺到屋裏多了兩個女子。
“是個兒子！我程家後繼有人了！”一中年男子在外間接過產婆手裏的孩子，神情激動不已。
“壞了。”產婆忽然一聲驚呼，掀開被子，“夫人大出血了！”
裏間一陣慌亂，隻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帶著另一個小姑娘想闖進來，“娘親，放開我，我要去看看娘親！”
“產房這麽汙穢的地方，你一個孩子怎麽能亂跑，還不趕緊將姑娘帶出去？”一個穿著綾羅綢緞進門的老太太有些不滿，“就算是生孩子死了，也是她的命。”
“要不去給請個大夫吧？”中年男子有些唯唯諾諾，“娘，畢竟她也是為了咱們程家生兒育女，若是真沒了性命……”
“大夫都是男子，若是真進了那裏麵，我們程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老太太堅決搖頭，自顧自地掀開簾子進去，卻也被裏麵滿處地血跡嚇了一大跳。
“娘親，我要娘親。”小一些的姑娘在外間哭了起來，似乎是掙紮著想往裏麵闖，可是被拉住了。
杜顏顏抬手想拉住那老太太，跟她說其實再重要的名聲也不會比得上一條性命，可是卻拉了個空。
她忘記了，此時的她，別人看不見的。
於是杜顏顏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男子懦弱的錘牆，而床上的那個虛弱蒼白的女人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甚至都沒有來的及看剛出生的兒子一眼。
即便那是她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踏進了鬼門關，再也沒有出來。
“高祖母？”杜顏顏回頭，卻發現身邊的人已經不在。
看著屋裏的人來來往往，或是歎息，或是悲痛，嚎啕大哭，或者是有人竊竊私語。
杜顏顏看見小姑娘哭得淒慘，忍不住想伸手去抱著她，抬手都到頭頂了，突然悻悻然縮了回來。
唉。
都說這是命，可是一旦經曆，是旁人受不了的難過。
一直在這戶人家呆了兩日，因為是難產死去的，被她們說是寓意不好，對將來姑娘家的名聲不好，所以便草草下葬了。
“這邊是生。”一聲女子的歎息傳入杜顏顏的耳邊。
杜顏顏猛地回頭，有些激動，“其實本來可以不用死的！”
“是，本來可以活下來的。”女子又輕輕的笑了出來。
杜顏顏怔住，是啊。
本來可以不用死的，如果有人給她找大夫，那她生還的機會就會非常大。
“想好了嗎？”女子的聲音又輕輕響起。
杜顏顏點頭，“知道了。”
生，是伴隨著死亡的，孩子出生，就是母親在鬼門關走了一圈。
對於杜顏顏看到的，卻是另一麵，昭國的女醫實在是太過於稀少，她知道怎麽做了。
下一秒，女子又拉起杜顏顏的手，朱唇輕啟，“我帶你去看……死亡。”
明明隻是七個字而已，卻讓杜顏顏生生地起了一身冷汗。
本以為可能是去哪一戶人家看看有人去世，杜顏顏還能接受了些，畢竟這種死亡，她看的能多些。
可沒想到高祖母並不按著套路出牌，她……被帶到了戰場上。
“去吧。”女子輕輕一推，杜顏顏就被推到了一個士兵身上。
還未曾等反應過來，一個大刀就劈過來了.
“你個傻子，做什麽呢？”一個老兵狠狠地將帶愣住的杜顏顏踹開，將那一個大刀反劈了回去。
地上到處都是散落的屍體，有的人眼睛都沒合上。
可這會兒的杜顏顏盡管知道這不是真的，可還是下意識的舉起自己手裏的刀沒命的砍著。
數不清自己身上有多少的傷口，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揮舞出去多少刀，杜顏顏渾身疲憊，腦子裏隻剩下再一刀再一刀……
“瓜娃子，怎麽還睡著了？”一個沉重的大腳踢在杜顏顏的身上，杜顏顏猛地驚醒。
“不好意思，我昨日太累了。”杜顏顏慌慌張張道歉。
“昨日死了八千四百餘人，重傷九千餘人。”那剛才踹他的老兵語氣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你第一次上戰場，能好好的下來，這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你可知道，每一次戰爭，有多少父母都失去自己的兒子？”
“那重傷的人怎麽辦？”杜顏顏顧不得問別的，趕緊急急道。
“等死。”老兵凝重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寧可用性命去殺了敵人，也最好不要做重傷的兵員。”
說完不等杜顏顏反應，便抬步離開。
杜顏顏看著他離開的方向，這才注意到，這個老兵的左手已經殘缺，而走路也是耷拉著一條腿。
沉重的鼓聲再次響起。
“燕國又進攻了，快起來，快起來，我們不能失守啊！”來倆往往的士兵大喊道。
有人拉著杜顏顏開始往前跑，杜顏顏也顧不上燕國又是哪個國家，便也隻跟著他們一味的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