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群中,依舊一襲長袍紫衫,飛揚的墨發在頭頂高高綰起一個發髻。白晰的麵旁,好看的眉眼,狹長的鳳目裏一雙黑寶石般的瞳眸,冷峻而深邃,讓他在人群中顯得格外與眾不同,讓人一眼便能識別出他並非大漠人。姬羅走了一條又一條街,終於看到了那個她朝思暮想的身影。眼珠滴溜溜一轉,撥開人群飛奔了過去。
符堅悠閑的在鬧市晃悠著,突然在一家店前駐了足,他昂著頭,門頭上大大的寫著三個濃墨大字,沁音閣,遒勁而有力,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想必這店家定是中原人,於是便走了進去。一看,就喜歡得不得了。全是名家字畫,還有絕世名琴。居然能在這粗野之地看到這麽精致的字畫店,符堅便流連忘返了。他一幅幅仔細的瞧著,十分珍愛的摩挲著。突然,一把綠綺意外的進入了他眼簾,心頭不禁一愣,正欲走過去,肩頭卻突然被人拍了一巴掌,本能的反應,敏捷的一個回轉,便扼住了那人的手腕兒。“啊,好痛!是我啦!”隻見姬羅疼得漲紅了臉,符堅隧放下扼住她的手。 “你幹嘛啊,這麽緊張,在圖城誰敢動你啊。”符堅背過手,轉身往店外走去,“哎,你站住!我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啊。”
“我又不是聾子。”符堅轉身回了句。姬羅趕緊追上來,
“我今天出宮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的。”姬羅故意賣關子的擺弄著手指,吊一吊符堅的胃口,誰知符堅並不吃她那一套,
“要說便說,我沒時間跟你耗!”便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哼,我父王跟哥哥已經商量好了,讓你娶我,擇吉日便舉行婚禮,你幹嘛老是對我這樣!”姬羅氣得嘟起了小嘴。符堅卻是瞪大了雙目,一幅不情不願的樣子。果然,假戲成了真。
“哼,”他冷哼一聲,“成不成親可不是他們說了算!”
“那誰說了算!”姬羅跑到他麵前,直直的盯著他問。
“成親是兩個人的事,當然是你我說了算!”符堅十分淡然的說。
“我沒什麽意見,”姬羅有些矜持的低下了頭,低聲說著,驀地又抬起頭,“難道你不願意?”眼神裏滿是懷疑的神色。
“你我相識一場,我不想騙你,也不想傷害你。我不喜歡你,所以,你自己衡量著看吧。”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是不是因為我施計騙了你,才令你身陷囹圄,讓你成為一個被俘虜的國君,讓你蒙受恥辱,若不是我,你還是高高在上,人人景仰的大秦皇帝,所以,你恨我,對不對?”說著,姬羅便紅了眼圈,聲音哽咽了。
“兵不厭詐,被俘虜,是我自己防範不夠,願不得別人。”符堅眉心緊皺,冰冷的說道。
“那是為什麽?”一行清淚滑過她的眼角。
“我心裏已容不下旁人!”說完,符堅便昂著頭向路的盡頭走去,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抑製不住內心的悲傷,姬羅哇的一聲抱著雙臂,蹲在地上痛哭起來。
回到圖城西郊的閑人閣,那是羅越王專門為他建造的。幾棵白楊隨著風吹嘩嘩作響,看著湛藍無比的天空,一陣孤獨之感湧上心頭,大秦怎樣了?她還好嗎?國還在,君卻被俘虜,想必,他的臣民也是不願看到這麽狼狽的國君吧。如今,有國不能歸,有家不能回。昔日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如今成了這般,任是何人也受不了這種打擊的。更何況一向狂傲的符堅。心隱隱絞痛,心裏的淚早已泛濫成了河,可是他的眼睛始終像一麵平靜的湖,沒有一絲漣漪。“不行,就算死,我符堅也要一統江山,讓大秦永世長存!”
他喜歡大漠深處的月夜,月亮圓得如銀盤般,周圍散落著點點珠玉,無風,偶爾還有幾聲狼嚎。要想安全的出入羅越皇宮,公主願意嫁給他,不正是給了他一個絕好的機會嗎?他驀地坐起,瞳眸裏盛滿了盈盈的月光,那麽今日又為何要拒絕呢?可是,若要違心娶另一個女人,自己也是很難做到的。那樣的話,對姬羅也太不公平了。今後若是她知道自己因為利用她,而娶了她,她會不會傷心欲絕?生不如死?又讓她如何麵對她的國家,她的子民呢?而今才知道,自己的血有多麽熱,心有多麽柔軟,連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與冷血暴君根本毫不相幹。他笑了,自己的心本就是冰做的,是因為她把他寒冰般的心化作了一池春水……
回到自己的青鸞殿,姬羅如變了個人般,從前嬌蠻調皮的她,變得沉默寡言了。不吃也不喝,把自己關在閨房裏,任何人都不許進。“姬羅,開門,我是哥哥,讓我進去吧,快開門!”
“哥,不要管我,讓我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吧。我不想任何人打擾。”姬羅趴在精雕的四方桌上,眼神迷茫。
“有什麽事跟哥說,哥替你做主。”拓拔逸不死心的央求著。
“哥你走吧,我是不會見你的。你放心,我也不會做傻事的,你知道的,我是有多愛我自己。”聽到妹妹這樣說,拓拔逸也了解妹妹的倔脾氣,便隻好作罷。看著搖曳的燭光,思緒便回到了曾經的那一幕。那還是羅越與大秦激戰之時。羅越領著十幾萬大軍,卻遲遲擊不退大秦的五千精騎,於是,大秦皇帝符堅便成了人人都想一睹其神容的神秘之人。姬羅一向被羅越王嬌寵,便被允許隨軍打仗。大漠的女子不比中原的女子那麽嬌氣。即使是公主,也是能騎善射,會武功的。上陣殺敵也是家常便飯。對於這麽個神一般的人物,正是情竇初開的姬羅更是朝思暮想著能與此人見上一麵。便悄悄的換上中原女子的衣裙,再加上她長著一張中原女人特有的嬌俏小臉,還真是讓人分辨不出來。一個弱女子很容易就潛進了秦軍陣地。由於摸不清中原人的脾性,姬羅聽哥哥講過,中原人都是性情中人,不管男人女人心地都很善良。她轉了轉眼珠,掏出袖中的胡刀,眼睛都不眨的在自己的胸側跟胳膊上劃了兩刀。頓時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衫,她忍著疼痛,踉蹌著向秦營中走去……剛走到距離秦營還不到百步的地方,便被幾個漢子攔截住,還沒說上幾句話,自己便暈倒在地,不省人事了,待醒來之時,自己已躺在營帳內的炕上。旁邊站著兩個侍女……終於,在漫長的等待中,她見到了一直在心裏幻想的人。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此人比傳言中還要俊美,還要英氣,那一刻,她便不可自拔的愛上了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