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031章 注意尺度
陳倏發現自從陸冕誠來後的兩日,他除了每日陪太奶奶飲茶和打馬吊的時間,都見不到棠鈺。棠鈺也一直留在太奶奶屋裏,說同太奶奶一說,讓他們兄弟兩人說話。
他同陸冕誠哪有那麽多話說?
陳倏憋了一肚子窩火。
魏昭庭又才走兩日,陳倏並不想陸冕誠這一路再和魏昭庭同行,即便回京之後,眼下做的這些可能都是徒勞,但至少當下,他不想陸冕誠同魏昭庭一處,回桃城的事隻能再緩上兩三日。
“回桃城的事可能要晚上兩三日,見明在,我想多在太奶奶這裏待些時候。”吃完晌午飯,陪太奶奶一道散步時,陳倏同她提起,棠鈺旁的時間都不單獨同他一處,他想怎麽解釋,哄一哄都沒法子。
“好。”棠鈺就簡單應了一聲,沒有旁的了。
陳倏心中似墜了塊沉石般,不舒坦。
陸冕誠趕緊收回目光。
今日飲茶,打馬吊,和吃飯的時候,陸冕誠都在偷偷觀察,不像昨日那般嘻嘻哈哈逗樂。因為昨夜三哥明顯心不在焉抱錯了人,口中說的是讓三嫂別同他置氣。那三嫂是在生三哥的氣中……
想都不用想,三嫂明明看起來那麽平和溫婉一個人,肯定是三哥惹人家生氣了。
散步消食後,三嫂照看太奶奶午睡。
陸冕誠偷偷問起,“三哥,你是不是惹三嫂生氣了?”
陳倏淡聲,“還不明顯嗎?”
陸冕誠語塞。
陳倏道,“陪我去趟愗城。”
“現在嗎?”陸冕誠詫異,“幹嘛去啊?”
陳倏拽了他就走。
……
內屋中,老夫人應當睡熟了,棠鈺緩緩起身,怕吵醒她。
撩起簾櫳的時候,佟媼正好折了回來,兩人在外閣間處說話。
“夫人,侯爺同四公子去城中了,讓夫人別擔心,說他晚些回來。”佟媼傳話。侯爺做事總是穩妥,去趟城中也惦記著同夫人交待一聲,佟媼心中如是想
。
但棠鈺眸間略微錯愕,不由問道,“……有說去做什麽嗎?”
她那天晚上是真怕了。
她第二日手都快使不上力了。
她是怕他又做什麽。
佟媼笑道,“侯爺沒同奴家說。”
佟媼心中卻想,侯爺和夫人是新婚燕好,一個惦記著同另一個說去城中了,怕另一個擔心,另一個想著問去哪裏了,是關心……
佟媼笑了笑。
棠鈺見佟媼臉上笑意,知曉對方會錯了意,輕聲道,“那我回屋歇會兒,稍後太奶奶醒了,嬤嬤讓人喚我一聲。”
她昨晚在屋中的小榻上對付的,其實沒怎麽睡好。眼下陳倏和陸冕誠去了愗城城中,即便離得近,往返也需要時日,他們回來之前,太奶奶就醒了,她可以去太奶奶那裏,眼下可以回屋中小寐會兒。
佟媼也知曉她昨晚沒怎麽睡好,也沒多留她,目送她離開時,見她步履緩緩,纖腰窄窄,透著玲瓏韻致,侯爺看夫人的眼神都同旁人不同。
佟媼又笑了笑,回屋中照看著。
棠鈺接連兩晚都沒怎麽睡好,回了屋中,寬了外袍,坐在內屋小榻上脫了鞋,在小榻上睡的,她有些不想睡那張床……
許是真乏了,棠鈺很快入睡。
但睡得不怎麽踏實,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先是夢到宮門破了,駐軍湧入,宮中的內侍和宮女被屠殺,夢到文廣來不及逃命,死在刀下;再後來,夢裏的小猴子被追殺,到處都是刀劍,還有身後朝他追去的箭矢……
棠鈺驚醒,額頭都是冷汗。
睜眼的時候,見陳倏坐在小榻一側看她。
棠鈺愣住,“你不是……”
陳倏溫聲道,“回來了,肖媽說看你睡得很沉,讓人回了佟嬤嬤一聲,佟嬤嬤說晚些叫你。”
棠鈺看他,想起方才的噩夢,仿佛還心有餘悸。
陳倏問些什麽,但還是忍住,平靜道,“阿鈺,前日我們在愗城見到同見明一處的人,叫魏昭庭,是天子的心腹,早前同我
有些不對路。魏昭庭讓歌姬給見明的酒水裏下了東西,他妹妹在愗城,魏昭庭想借此同陸家聯姻。”
棠鈺眼中微訝,他說完,也目光平和看向她,“阿鈺,那杯酒被我誤喝了,前晚我不是特意……”
陳倏繼續道,“魏昭庭心術不正,見明年幼直率,我不想他同魏昭庭一路回京,怕途中還有事端,所以想多留他兩日。”
雖然聽完,棠鈺方知始終,但還是微微低下頭去。
陳倏近前,曖昧道,“那還生我氣嗎?”
他靠近,棠鈺稍稍後退,心中漾起絲絲波瀾。
陳倏沒再為難,溫和道,“若是不氣了,正好有東西給你看,來。”
棠鈺不知他要帶她看什麽,但去到苑中的時候,見陸冕誠也在。
“三嫂!”陸冕誠招呼。
棠鈺想起方才陳倏說起的陸冕誠年幼直率,言辭中多兄長般袒護,這幾日所見所聞,陳倏雖然與陸冕誠鬥嘴,但實則照顧,這一路陸冕誠回京,陳倏心中的擔心多於安心。
棠鈺收起思緒,見院中暖亭的石桌上放了好幾個大大小小的皮偶,棠鈺好奇,“這是什麽?”
“皮影戲的皮偶。”陳倏應道。
棠鈺轉眸看他。
陳倏還未應聲,陸冕誠先笑道,“三嫂,我們偷偷給太奶奶排一處皮影戲吧,太奶奶看了肯定高興。”
排皮影戲,棠鈺新鮮,“我不會……”
陳倏俯身挑了皮偶,輕聲道,“我教你。”
陸冕誠嘻嘻笑了笑。
三哥總有辦法哄三嫂。
於是這兩日,白日裏幾人還是同老夫人一道打馬吊,也陪老夫人一道挑茶,煮茶,吃飯。但趁著老夫人午睡的時候,還有黃昏回去的時候,三人偷偷在一處排皮影戲。
皮影戲的內容很簡單,大抵就是一個惡霸想欺負小家碧玉,但卻被英勇的江湖遊俠懲治的庸俗故事,故事最後,江湖遊俠和小家碧玉走到一起。
對,陸冕誠就是這個惡霸,陳倏和棠鈺就是江湖遊俠和小家碧玉。
故事內容雖然
俗套又簡單,照說應當很容易,但是因為有陸冕誠和陳倏一處,兩人總能將劇本改得麵目全非,每回排的時候,都和上回不一樣。
棠鈺起初還很有些頭疼,後來便習慣了,估計這戲到最後也不能好好排下去,所幸不去管被他們兩人臨時改得麵目全非,兩人自己都還記不住的話本子,她備好她自己的台詞,學好皮影戲就行。
隻是台詞好背,皮影戲卻不怎麽好操作,她算心靈手巧的,但就這一兩日功夫,能上手,卻不協調。
“來,這樣提線。”陳倏從身後攬住她。教她時,仿佛心無旁騖,認真而專注,棠鈺卻不同,他的氣息就在近處,青絲亦會撩到她臉頰和脖頸,不時言辭裏,用的都是皮影戲裏的台詞,讓人分不清他在說台詞還是同她說話,溫柔又撩人,“娘子,夜深了。”
棠鈺顴骨處都是紅的……
到第三日上,終於搭台子給太奶奶演皮影戲。
老夫人喜出望外。
他們一直瞞著太奶奶,佟媼卻是知曉的,在身側溫和道,“幾個孩子偷偷排了好幾日了,一直瞞著老夫人,想給老夫人驚喜。”
老夫人果真驚喜。
台子搭好,先登場的是棠鈺的皮偶,皮偶婀娜多姿,走起路來搖曳嫵媚,老夫人忍不住笑。
當即,‘小惡霸’陸冕誠登場了,“啊呀呀!哪裏來的小娘子,模樣竟然這般俊俏,瞧瞧這小臉,瞧瞧這身段……”
棠鈺和陳倏都愣住。
這又是臨場發揮的,但怎麽聽都怎麽像本色出演……
畫外音陳倏:“注意尺度。”
‘小惡霸’陸冕誠連忙道歉道,“哦,抱歉抱歉,太入戲了,重來重來!”
然後三個皮偶重新退了出去,陸冕誠的脖子從皮影戲台子後伸了出來,“太奶奶,重來啦!”
老夫人和佟媼方才就險些笑得合不攏嘴,眼下更是。
好端端的一出皮影戲,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本子,硬生生的被重來了二十幾次,最後終於演完,演到三人自己都有些笑
場,但最後老夫人中途卻一直笑得沒有停過。
佟媼記憶中,老夫人好久都未這般笑過了。
佟媼麵上也都是笑意。
演完皮影戲,便也夜深了,佟媼侍奉老夫人洗漱入睡。
上了床榻,老夫人臉上還有笑意,佟媼給她牽被子,“老夫人今日可高興了。”
老夫人笑,“三個孩子有心了。”
佟媼道,“隻要老夫人喜歡,侯爺幾人就高興了,也沒白忙活兒一場。”
老夫人歎道,“可惜明日都要走了,我們也回豐城吧。”
佟媼含笑,“老夫人這是想世子了。”
老夫人沒瞞佟媼,“連旭也差不多這幾日回豐城,正好。”
佟媼歎道,“那老奴讓院中準備準備,明日啟程回豐城。”
老夫人點頭。
夜裏,雖然還是棠鈺睡的床榻,陳倏在外閣間的小榻上對付一宿,但算是過去了,沒在分開兩處。
今日要離開愗城回桃城,陳倏和棠鈺早早便起來去了老夫人這裏。
佟媼道,“侯爺和夫人要走,老夫人也說想世子了,要回豐城了。”
陳倏朝棠鈺道,“佟嬤嬤說的是二哥,是太奶奶的曾孫。”
這幾日陳倏和陸冕誠的言辭裏時常提及盛連旭,棠鈺耳濡目染,腦海匯總已經能對上號了,也知曉佟媼口中的建平侯府世子,就是陳倏和陸冕誠的二哥。
“三哥!三嫂!”正好陸冕誠也來了老夫人苑裏,三人剛好湊一處入內去見祖母。
陸冕誠伸手攬住陳倏肩膀走在前麵,兄弟兩人走在前麵。佟媼和棠鈺一麵說著話,一麵走在兩人身後,陸冕誠湊到陳倏盡數,悄聲問道,“同三嫂和好了嗎?”
陳倏眸間淡淡笑意,“算是吧!”
陸冕誠又悄聲道,“那你要怎麽謝我?!我這幾日這麽賣力!”
陳倏伸手將他的頭推開,不鹹不淡道,“那等你有夫人了再說。”
“……”陸冕誠又在他之類碰了一鼻子灰。
“炫富可恥!”陸
冕誠惱意。
陳倏嘴角微揚,“嫉妒。”
“……”陸冕誠挫敗。
到了屋中,老夫人也醒了,佟媼讓人端了早飯來。稍後幾人都要分不同方向上路,還能一道用頓早飯。
老夫人舍不得他們,但沒有絮叨,分寸和尺度都好,沒讓分別傷感,亦有叮囑。
棠鈺有時覺得老夫人的睿智都在無形裏。
早飯後,老夫人單獨留了陸冕誠和陳倏二人交待話。
老夫人同陸冕誠在一處的時候,陳倏和棠鈺在苑中,陳倏目光盯在一處出神,棠鈺知曉他是在擔心陸冕誠的事。
老夫人同陸冕誠說了些時候,陸冕誠出來的時候朝陳倏道,“三哥,你去太奶奶那兒吧。”
陳倏輕聲道,“稍等我。”
棠鈺頷首,陳倏諸事都會交待一聲,所以總會讓人覺得穩妥。
陸冕誠從屋中出來,並不如早前那般興奮,棠鈺猜是老夫人叮囑過,而且叮囑的,同陳倏想同,所以陸冕誠心中有動搖,也有疑惑,還有不安。
“三嫂!”這幾日的相處,陸冕誠同棠鈺已經熟絡,臉上神色也沒怎麽避諱。
見陸冕誠有些怏怏模樣,棠鈺道,“皮影戲的戲偶還在嗎?”
陸冕誠聽棠鈺這麽一說,頓時來了精神,“在呢!”
陸冕誠很喜歡玩皮影戲,陳倏同老夫人在屋中說話,陸冕誠則和棠鈺在苑中一道玩皮影戲戲偶,不用搭台子,就是兩個人牽著線隨意玩。
‘小惡霸’陸冕誠換了一幅性子,熱忱道,“三嫂三嫂!你日後要來京中找我玩,我祖母做的紅燒肉很好吃,邀請三哥和三嫂來吃。”
他一麵牽著提繩,還一麵是同棠鈺的戲偶說話的,棠鈺也一麵牽著提繩,讓戲偶動起來,一板一眼道,“多謝熱情,卻之不恭。”
陸冕誠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這才抬起頭來看她,笑嘻嘻道,“三嫂!我三哥在哪裏撿到你的!”
棠鈺頓了頓,忽然想,應當是莞城……
不過,那時的記憶算不得好。
外祖父和爹娘過世,她和陳倏逃到郊
外,天寒地凍,陳倏發著燒。她也是聽太奶奶說起,陳倏家中遭逢變故,才來投奔她外祖父的。但外祖父這裏也遭逢了變故……
棠鈺垂眸。
外祖父謹慎,在莞城的時候都未同周遭說起過女兒嫁到淼城,所以舅舅帶她逃回淼城。莞城中都以為他家遭了火災,剩下的人搬走了,卻不知去了何處。
而在回淼城後不久,還是有人挨家挨戶盤查,正好有挑選宮女入宮,舅舅借此讓她躲避,但宮中的嬤嬤看中了她,將她帶到了京中,她一晃入宮十餘年……
“三嫂?”陸冕誠又喚了聲。
棠鈺斂起思緒,淡淡道,“是很早之前的事了,記不大清了。”
“哦~”陸冕誠起哄。
不過棠鈺沒有說,陸冕誠也沒有再多問,兩人又繼續拎起提繩開是玩戲偶。
棠鈺想起陳倏同他說起的魏昭庭的事,目光落在陸冕誠的‘小霸王’戲偶上,輕聲道,“小霸王,你家中祖母身體可康健?”
‘小霸王’應道,“身體康健,胃口也好,還能爬山,你呢?”
‘小家碧玉’看了看他,陸冕誠的注意力都在戲偶上,並未察覺,棠鈺道,“我家中祖母眼睛不怎麽好,在桃城看大夫,我最大心願就是她能看見我,我也能陪著她,如意順遂。”
“有時候關心我們的人,關心的方式會不同。有人親切,有人溫厚,有人嚴厲,有人是藏在字裏行間裏,還有人不說,有時候,不要看對方天花亂墜說了什麽,要看對方做了什麽……”
陸冕誠這才抬頭看她,她則是看著陸冕誠手中的戲偶繼續道,“我祖母患了眼疾,看不清很久了,陳倏輾轉尋了人,祖母的眼疾在好轉,他又自己來了桃城,諸事親為,對關心的人,他一直守著,譬如怕對方一人不妥,明明大夫囑咐過不能飲酒,還是陪他一道,怕他吃虧……”
陸冕誠手中微頓,棠鈺繼續,“前朝後宮從來都不是風平浪靜的地方,帝王家換了誰坐都一樣,因為有人要
逐利,有人要求名,就會各存心思,各有手段上位。阿諛奉承的有,落井下石的亦有,表麵上看著恭維,實則借機為自己謀利,過河拆橋的更多。”
“三嫂?”陸冕誠沉聲。
棠鈺拎起手中的戲偶,陸冕誠看去,棠鈺道,“就像這個戲偶,它會以為它在演自己的人生,但其實,都是旁人準好的本子,讓它照著本子走。”
陸冕誠噤聲。
棠鈺最後道,“陳倏沒同你說起過吧,魏侯讓歌姬在你酒水裏下了東西,想同陸家聯姻。陳倏留你在太奶奶這裏幾日,是怕你同他一道,路上再有變故。”
陸冕誠詫異。
棠鈺又道,“他當你是弟弟,所以處處護著你,太奶奶也是,但在我看來,你並不是孩子了。你要自己學會看人,識人,保護好自己和祖母,不能永遠活在長輩和兄長的羽翼下。人心險惡,他們不能陪你走完所有的路,但是你可以讓他們寬心。”
棠鈺抬眸看他,溫和笑道,“見明,你很聰明,你知道怎麽哄老人家開心,和你在一處的時候,旁人都很開心。那能不能在開心的同時,也讓他們安心?”
棠鈺放下提現戲偶,輕聲,“你覺得一個人很好的時候,多想一想,他為什麽要這麽好?覺得一個人總說一番話的時候,也多停一停,他為什麽總提這番話?我早前見過的人裏,有些人的話是要反著聽的,缺什麽,才會標榜什麽;也見過一腔熱忱,付諸東流的。見明,諸事三思而後行。”
……
稍後,陳倏扶了太奶奶出來。
馬車都已經備好,因為往不同的方向去,所以都不同路。
陳倏上前同陸冕誠相擁,“回京之後……”
陳倏話音未落,陸冕誠低聲道,“我知道了,三哥,我會謹言慎行的。”
陳倏意外。
陸冕誠又上前同老夫人相擁,“太奶奶,你說的,我都記得了。”
老夫人溫聲,“你慣來聰明。”
末了,陸冕誠又上前同棠鈺相擁,“三嫂,我走了!”
棠鈺意外。
陳倏眼睛都直了,“喂,你注意尺度!”
陸冕誠哈哈笑起來,“走啦,太奶奶,三嫂!”
陸冕誠踩著腳蹬先上了馬車,陳倏目露不舍,陸冕誠在馬車中朝他們一直揮手!
待得陸冕誠的馬車走了,陳倏才扶了老夫人上馬車,“豐城不遠,別著急趕路,太奶奶路上注意身子。”
老夫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棠鈺,“有時間,帶阿鈺來豐城。”
陳倏一麵應好,一麵伸手攬過棠鈺,“知道了太奶奶,我們抽空來。”
棠鈺也上前,老夫人握了握她的手,輕聲道,“好孩子,替太奶奶好好照顧長允。”
棠鈺回頭看了看陳倏,朝老夫人微微點頭,“我知道了,太奶奶。”
老夫人這才欣慰點頭。
佟媼囑咐好了周遭,也上了馬車。馬車緩緩駛離小院處,好似一段旅程就真的這麽忽然到了結束處。
兩人並肩站著,看了許久,直至馬車一點點消失在眼簾盡頭。
“上馬車吧。”他們也當回桃城了。
陳元置好腳蹬,陳倏扶了棠鈺上馬車。
馬車上,兩人分坐在馬車的兩頭,各自一處,不像在愗城城郊小院時,總是坐在一起,也睡在一個屋中。
眼下不在太奶奶跟前了,他們也不用再扮夫妻了……
就好像已經習慣的事情,忽然又變了回來,兩人都覺得有些不適應馬車中的安靜,但分明早前來的時候就是如此的,可有些東西卻在悄然間有了微妙與不同。
說不好的不同。
陳倏拿起手中書冊,有些看不進去,心猿意馬道,“阿玉,太奶奶這幾日很高興,多謝你。”
他目光越過書冊,悄悄打量她。
她輕聲道,“太奶奶對我也很好,我也有些舍不得太奶奶。”
她說的是實話。
她生得很美,目光看向車窗的簾櫳外,露出側頰和修頸的精致曲線。眸間清亮而明豔,冬日的陽光照在白皙的肌膚上,映出一道淺淺的光澤